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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去试试运气。石绣对于招亲之事自然不感兴趣,可是一听到射箭夺灯,便竖起了耳朵,听了片刻,她便对陆云道:“云弟,我们去试试吧,猜谜我们又不会。”陆云听了也是颇感兴趣,便带着石绣向那些人所说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到一拄香的时间,果然看到了箭擂。
那是一家高墙深户的豪门,门前辟出一块空地,距离大门百步之外树着一根旗杆,旗杆上面挂着一盏红灯,灯下悬着一枚金钱,正随风飘荡,在大门旁边搭着彩棚,用纱幔隔成内外两间,外间是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华服人主持,棚内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雕弓翎箭。至于作为彩头的八宝琉璃灯正悬在大门上,那是一盏八角宫灯,宫灯是由六十四片琉璃晶片构成的,串连其中的都是金丝银线,更有明珠碧玉妆饰,红烛摇曳,越发显得晶莹剔透。只是宝灯顶部的那一枚鸽卵大小的璀璨明珠,就已经价值连城,怪不得有许多人在旁边摩拳擦掌。虽然南楚崇文轻武,但是射箭也是读书人的六艺之一,倒也有很多人敢于上前试射,不过试射需要先拿出十两银子,这就让许多人止步了。
陆云揣测了一下,那旗杆是特意准备的,足有十丈高,那枚金钱轻薄小巧,只用红色丝线悬在灯下,随着高处的寒风飘来荡去。若是自下向上射箭,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靶子,果然是十分艰难,就是自己也不敢保证可以射中金钱,不过彩棚上面的告示说明三箭有一箭射中金钱即可,那么自己倒是有七八分把握。
这时,石绣已经双眼发亮地道:“云弟,你带了银子没有?”
陆云正要劝石绣不要去出风头,但是四目相对,石绣那双明眸之中的粲然光芒,却让陆云心中一软,道:“你先试一下,如果不成我再试一次,一定可以夺得宫灯的。”石绣白了他一眼道:“我若射不中,你就能射中么?”陆云顿时语塞,两人箭术本在伯仲之间,石绣这样说并没有差错。于是他苦笑一下,将一块银两塞到石绣手中。
石绣接过银两,走向彩棚,围观众人都是眼睛一亮,石绣身穿白色衣衫,相貌俊秀,眉梢眼角都带着自信,这般英姿年少,若非是她年纪看上去还不大,只怕那些难得出门的名门闺秀也会心动心慌。她上前取了雕弓和三支羽箭,丢下银两,走到白线之后,眯缝着眼睛瞧了一下那随风起舞的金钱,弯弓如满月,凝神搭箭。围观众人都是屏气观瞧,想看看着俊秀少年是否能够箭射金钱,过了片刻,石绣仍然没有发箭,人群中有些人开始说笑,开始松懈,都觉得这少年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在这时,弓弦一响,一支羽箭电闪而没,一声低微的轻响,羽箭已经穿过金钱方眼,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支羽箭已经划过长空,红色丝线从中断绝,金钱向地上坠落,就在这时,第三支羽箭破空而来,正将那枚金钱穿在箭矢之上,余势未歇,贯入其后的旗杆之上。
周围一片静寂,在这上元之夜,这样的寂静显得分外古怪,石绣微微一笑,收起弓箭,微红的面容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四周惊天彻地的叫好声响起。石绣对着众人施了一个罗圈揖,转身看向那正捻着胡须发呆的中年人,笑道:“那盏八宝琉璃灯应该归我了吧?”
那个中年人心中苦涩难言,正在他犹豫的时候,身后帘幕之中传来银铃一般的语声道:“高总管,既然这位公子箭射金钱,自然该将宫灯相赠。”
石绣微微一愣,虽然早已看到帘幕后影影绰绰有数个身影,却想不到发话的竟是一个女子,想到方才听来的闲言闲语,这家设下箭擂,也有招亲的意思,想必帘后之人就是这家的小姐,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她虽然好穿男装,也不将自己当成女子看待,可是她毕竟是个正常的少女。忍不住回头望向陆云,陆云也正在为石绣的箭术暗暗喝彩,这些日子没有少切磋,不过今日才看到石绣的真实本领。看到石绣求助的目光,他上前笑道:“既然主人都这样说了,这位总管怎么还不去取灯?”
陆云一站到石绣身边,围观众人的目光又都是一亮,陆云虽然不如石绣俊美,可是身世经历再加上父亲的熏陶,让他气度卓然,同样的一身白衣更是衬得他英武不群,陆石二人站在一起,相互映衬,越发显得两人的不凡。
那中年人尴尬的一笑,吩咐家人去取宫灯,正要上前搭话,帘幕一挑,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女走了出来,她穿着轻裘锦靴,衣衫华贵,娇艳明媚如春花,目光流转处如春波含情,令得众人都是深吸了一口长气。
她上前对着陆、石二人轻施一礼道:“小女子纪灵湘,见过两位公子,不知道两位如何称呼,我这宫灯虽然要送,却也要送给清白人家,若是落入歹人之手,岂不是明珠投暗么?”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快,却又字字清晰,让人听来只觉得如同珠落玉盘。就是石绣身为女子,听了也是心中一动,纵然觉得她有些强词夺理,也不愿和她争辩。
陆云却是神色如常地道:“小姐悬灯之时可没有说过还要问身家,既然我们已经射下金钱,此灯就该归我们所有,若是小姐想违约,只怕诸位父老乡亲也不答应。”此言一出,那些围观之人纵然被少女丽色所迷,却也议论纷纷,还有人轻薄地道:“这位小姐,说话不能不算数,你问人家身份,不是看中了这位小公子吧?”
锦衣少女脸色一变,她相貌美丽,又有颇富权势的后台,所以一向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无人对她无礼,今日陆云抢白了他,又引得无赖嘲弄,不免心中大怒,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杀气。
其实陆云虽然年少,又是血气方刚,怎会对美色毫无感觉,可是他却结识过昭华郡主江柔蓝、石绣这样的少女,所以对于纪灵湘,他心中丝毫没有生出波澜。若论相貌,江柔蓝和纪灵湘不过在伯仲之间,可是若论气度,却是天壤之别,柔蓝身上,既有着温柔善良的天性,也有着皇室中人睥睨天下的骄傲,那种骄傲不是形之于外的表象,而是深入骨髓的自信自尊,纵然是娇柔如水,水面下也是暗藏着波涛汹涌,那便是江柔蓝。虽然陆云对柔蓝尚未真正了解,可是几次相见,就已经让他心中映下了柔蓝的倩影,虽然如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也难以摒去倾慕敬爱之心。石绣虽然相貌不如纪灵湘,可是她豪迈英勇,全无女子软弱拘泥之态,却是另有一种傲骨风姿,何况并肩作战多日,两人早已不知不觉间有了血脉相连一般的情感。相较之下,纪灵湘虽然美丽娇艳,却不免有些骄纵倨傲,气质不如柔蓝,情义不如石绣,若是寻常少年或许会为她的美色目眩神迷,但在陆云看来却是如同泥塑木偶,全无生机可言。
这时,那总管已经捧了宫灯过来,那宫灯十分精巧,取出火烛之后,可以轻易的折叠起来,那总管用红色锦盒装了,双手递给石绣。石绣接过之后,满心欢喜地向外走去,陆云跟在她后面也是笑容满面,两个人都没有对那锦衣少女多看一眼,径自说着话向外走去。
围观众人见宫灯已经被人夺走,便都各自散去,只留下那锦衣少女仍然银牙紧咬地站在彩棚之前,她脸色变得青白,在此设下箭擂,本是为了吸引陆云前来,这是早已制定的计划,在发觉陆云出府的一刻开始启动,为此特意令人用言辞吸引陆云和石玉锦到来。谁知人虽然来了,下场夺灯的却是石玉锦。这锦衣少女并不知道石绣乃是女子之身,只知道她是和陆云齐名的石玉锦,其实在她看来,风度翩翩的石玉锦更符合她的心意,只是师父的命令是让自己借着箭擂夺灯接近陆云,所幸陆云才貌也不算差。可是令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陆云对她视若无睹,这样的屈辱令她将陆云恨之入骨,也暗暗担忧师父会否责怪自己。
见她神情黯然,那高总管低声道:“三小姐不必担忧,此事纵然不成,首座也不会责怪你。”
纪灵湘轻轻一叹,道:“如果大师姐那边能够顺利一些,能够夺得花魁状元,师父欣喜之下,或者不会责怪我,如今师父正在十分恼恨,只怕今次不好过了。”
那中年人低声道:“三小姐放心,首座已经下令除去那坏了我们大事之人,柳如梦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质女子,迟早会落入我们掌握的。”
纪灵湘没有作声,她虽然年轻,却并不幼稚,也不认为这件事情会这般容易解决,何况不论结果如何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担忧自己如何能够渡过眼前这一关。
“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月影疑流水,春风含夜梅。燔动黄金地,钟发琉璃台。”,明月楼高,灯火辉煌,下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御街,从半开半阖的窗内,传出动人的歌声,纵然是在这样喧嚣的夜晚,那歌声也是这般清晰可闻。
在楼上雅室之内,一个云鬓高耸,身披轻纱的美丽少女抚琴低唱,歌声如梦如幻。在室内一角,两个男子微笑聆听,他们身边各有两个娇艳少女相陪。一曲终了,一个中年男子拍掌道:“好歌,好词,宋兄弟果然好文采,怪不得助得柳姑娘夺得花魁之位,只是恐怕却得罪了别人?”另一个神色清冷的青年醉眼朦胧地道:“尚兄多虑了,若是真的有人为此小事而怪罪我,最多我避开一段时间,想来事过境迁,应该不会有多少人还记得此事。倒是尚兄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莫不是有心看我的笑话吧?”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将怀中的美女推开,对那青年说道:“宋兄弟,多亏了你的计策,近日家父召集幕僚议事的时候,对我常有勉励之辞,凭你的这些功劳,你放心,别的不敢说,月影轩那边,我定能劝服她们不要和你为难。”
逾轮闻言淡淡一笑,道:“其实令尊也是望子成龙,所以昔日才对尚兄多有鞭策,尚兄是执掌朝纲的相阁之才,为相者若能采纳良言,临机决断,就已经是良相,我想令尊就是觉得尚兄能够接受小弟愚见,且能相机应用,所以才对兄台多有勉励吧。而且陆大将军毕竟是南楚的擎天玉柱,令尊不过是想对其稍加约束,免得他走上歧途罢了,我那点浅见,恐怕还不曾看在尚相眼里。”
尚承业神色飘飘然,得意地道:“那是当然,家父可还不会将那陆门竖子放在眼里,而且此人和大雍重臣,我南楚的叛臣江哲多有勾结,若非念在此人尚得军心,只怕家父早就将其治罪了。”
逾轮心中一动,故意道:“噢,尚兄是说那位娶了大雍公主的楚侯爷么,虽然宋某也觉得此人无甚气节,可是他能够有今天的成就,想必也不是寻常之辈,听闻此人曾助雍帝夺嫡,又助齐王平汉,这样的本领才能,天下罕见。陆大将军能够以一己之力退去雍军三路大军,这样的本事才能,也是极不寻常。怪不得人人都说,他们两人曾有师徒之谊,不过陆大将军身为南楚大将,理应大义灭亲才是。”
尚承业拊掌道:“就是啊,那江哲辜负君恩,为了荣华富贵叛国投敌,又臣娶君妻,当真是大逆不道。陆灿虽然在他门下受业,可是陆氏乃是南楚世家,理应大义灭亲才是,可是陆灿不仅对江哲多方维护,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前去长安,颇有通敌之嫌,若非是碍着他这次的功劳,这件事情家父绝不会放过。还有那嘉兴荆氏,乃是江哲母家,父亲有意除去荆家,陆灿也是从中作梗,当真岂有此理。”
逾轮笑道:“这想必是相爷太心急了,陆大将军素以赏罚严明闻世,无端灭人满门他定然不会同意,不过尚兄,荆氏虽然和江哲已经绝了往来,可是毕竟也是江侯的母家,难道相爷不畏得罪了此人么?”
尚承业鄙夷地道:“若非是看在陆大将军面上,家父早就对荆氏下手了,那江哲虽然威名赫赫,可是多半是大雍皇室为了长乐公主的面子吹嘘的吧,当年此人家父也曾见过,若是果然有才,怎会看不出来,此人或者有些阴谋诡计,当初夺嫡之事可能确是出力不小,可是若说他能够相助李显灭掉北汉,我可是不相信,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做什么呢,恐怕只是替雍帝监视一下齐王李显吧。”
听到此处,逾轮已经知道南楚上层对江哲果然是不甚瞧得起,他也猜得到,这或许是尚维钧等人通过贬低敌人,来维持士气的手段,但是只看连尚承业也不甚了然江哲的才能本领,就知道尚维钧等人也未必多瞧得起江哲,他昔年受教于江哲,自然知道这等轻敌之念的害处,不过他自然不会想要扭转尚承业的观感,只是笑道:“既是如此,若是相爷令人缓缓为之,想来定有成效,荆氏也是世家,必然有不肖子弟,若是发现一人有过便处置一人,陆大将军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