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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凯文是修道院里担任杂役的俗人修士。当他的妹妹马凯琳自杀的噩耗传来时,他正愉快地在庭园中修剪着玫瑰丛。死亡本身已够令人悲伤了,然而出殡那天送到马凯文手中的信及包裹更令他几乎崩溃。信与包裹上的笔迹是凯琳亲手留下的,也就是那双手,将致命的毒药送入了她那美丽的樱桃小口里。
可怜的马凯文将那封信不知反复读了多少遍。他妹妹写下了那些令人震惊的讯息,连同包裹一并寄出之后,便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马凯文一直以为,他这个自从母亲去世后就仅存的亲人是个剧场的女伶。当初他并不赞成她选择这样的工作,后来仔细思考,觉得至少那是个光明正大的职业,何况妹妹个性外向活泼,长得又漂亮。再说,让人们欣赏舞台上的她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因长得漂亮被人欣赏而受伤害。然而这下子他才发现原来妹妹并不是个女伶,她是个“舞者”,这个名词的括弧是凯琳自己加上去的。她在奥罗利的夜总会,一个叫做无花果叶的场所挂名演出特别秀。在信里,她指出在那俱乐部中“舞者”几乎不跳舞,仅是站在蓝色的灯光下,在一群醉醺醺的酒客前展露赤裸的胴体,讨好他们以赚取他们的赏钱。而凯琳之所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工作,竟是因为她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奥罗利。
马凯文很清楚奥罗利是什么角色。他们一起在那不入流的格林威治村后街长大。即使在孩提时代,罗利就已经是个爱欺凌弱小的恶棍。他长得比别的孩子高大,有着一头蜷曲的红发,眼中总是闪着野性的凶光。小时候,每当遭受罗利欺侮,凯文总是不还手。并不是因为凯文瘦弱胆小。他是个很勇敢的孩子,只是他排斥暴力,且从不认为自己能动手伤害任何有生命的物体。这也正是他献身给目前这种安详神职的最主要原因。
马凯文那弯曲的鼻梁,便是在小时候某一天从圣伊那修教区学堂返家的途中被罗利毫无理由地给打伤的。有时在气候转变的日子里,凯文的左臂便感到疼痛。很久以前,罗利曾将他的手臂扭到身后;当他拒绝用罗利逼他说出的字形容自己的母亲时,罗利便卸下了他的左臂。
马凯文并非与世隔绝地躲在修道院的石墙后边。偶尔他也看看报、听听广播。他知道奥罗利变成了怎样的一个恶棍。警方逮捕了他许多回,犯罪委员会也质询了他无数次,然而仅有一回他被送入了监狱。那次他们在他身上搜出了危险的武器。警方说罗利是马帝的走狗,马帝是犯罪组织的首脑,专门从事不法的勾当,例如贩毒、包娼等。然而当警方问罗利时,他只是坚持宪法保障的权利,拒绝作任何回答,要不就是坚称自己是个缴税的好公民,只不过因拥有一个夜总会就被警方找麻烦。
午夜之后在奥罗利的夜总会中所进行的裸舞与狂欢还不算凯琳所描述的最糟糕的事。从信上看来,凯琳曾经与罗利像夫妻一般地同居过一段日子。当罗利对她厌倦了之后,她开始染上吸毒的恶习。很快地,她变得无法再靠充当“舞者”来 口,她需要“货”,依她的说法,所以她只得出卖自己仅有的肉体来换取。最后,她终于无法再忍受自己所过的生活方式,饮下了毒药,在她伤痕累累的灵魂上再加上一条无可饶恕的罪孽。
在包裹中,凯文找到了一本妹妹以童稚的字迹所记载的日记本,在她与罗利同居的日子里,她记载了罗利从事贩毒及其他不法事业的交易细节,包括人名、日期及地点等等详尽的资料。马帝这名字在日记中出现了无数次。凯琳希望凯文能以日记里所登录的事实,将奥罗利的犯罪集团及他本人一举瓦解。
在凯琳入殓之后,马凯文去见法兰神父——修道院的负责人,将信与日记的内容做了报告。法兰神父认识这一家人已有多年,对他们所住的社区更是了若指掌。他说:“你应该将信和日记交给梅德尼,孩子。他和你是邻居,又是你童年的挚手。我想他也爱着你的小妹。德尼现在是个警探了,我想你知道才对。”
马凯文摇头。“神父,我会去见德尼的。但只是拜访而已。德尼无法叫奥罗利偿命,而他罪该万死。让他偿命是我的责任。这是我必须向您禀报的事,神父。我必须宣布放弃我的誓约,重新还俗。”
老神父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子。“你的誓约……”
“耶稣会关于服从与贫穷的誓约,”凯文回答。“在财富与资源方面来看,我是够穷困的了,神父。而我对神的服从是您永远无法了解的。我服从自己心中的一股意念,这股意念说我必须叫奥罗利偿命。”
“那是恶魔的蛊惑啊!”法兰神父说明。
“我承认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主,而是被恶魔给占据了,”马凯文回答道。“可是让奥罗利偿命是我必须完成的使命,我不会逃避的。不是我要亵渎神 ,神父,但是我要说有些邪恶而卑鄙的人是不配接受主的慈悲与宽容的。对奥罗利这样的人,只有用恶魔的方式才行得通。”
“孩子,”法兰神父道。“我知道你的创痛甚巨,然而你不能像这样子彷徨无措。你可了解自己事实上正在告诉我,你准备谋害奥罗利?”
“奥罗利必须偿命。”马凯文顽固地重复。
老神父摇摇头,笑着说道:“不,孩子,我不为你感到恐惧。你是这儿所有弟兄中最慈悲的一个。你是自从我们的主在十字架上牺牲了他自己后最温柔的人。我不会感到忧心的。我想,你的哀伤会过去的。你不可能杀人,你不可能伤害任何生命。去吧,如果你坚持,不过我暂时不会向主教报告这件事。我有信心,你会回头的。”
“我这一去就要还俗了,神父,”马凯文道。“奥罗利必须偿命,而那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
马凯文离开了修道院,身上穿着皱皱巴巴过时衣服,行囊中只带着妹妹的信及日记。
他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个暂时能够栖身 口的工作,俾能安心计划更重要的事。孩童时期,他曾为父亲的友人纪氏兄弟送货,后来则在他们位于布里克街经营的熟食店担任店员,他只需到纪氏兄弟那儿要回自己的老差事。对钱的方面,他的需求并不多。
那家店铺仍是老样子,老旧、狭窄而险暗的店面,充斥着发酵的乳酪与调味料的味道。纪氏三兄弟——杰莫、哈瑞与查理,也仍是老样子,不过老了许多。他们是聒噪、慈祥而敬业的一群。墙上依旧挂着那个鹿头标本。它看来满布灰尘。纪氏兄弟们喜好打猎。凯文的父亲有时和他们结伴到纽约上州、纽泽西,甚至远赴加拿大狩猎。纪氏大哥杰莫打中了这头鹿。这个装有玻璃眼珠子的标本总是令凯文感到不舒服。纪家兄弟热情洋溢地接待了马凯文。起初他们不相信凯文真的放弃了修行生活,更不相信他想要回到原来的工作上。当他们终于被说服后,马凯文又接下了店员的职务,而三人仍一迳地为微薄的薪资道歉。“我们都老了,我们三个,”查理说。“这儿的工作时间长。我们可以多用一个人手。”
凯文在对街立即找到了一个附有家具的出租房间。房间位于屋子的二楼,在屋子前段,因此他可以坐在窗畔,看着下边街上来往的人群。在远方,他领第一次圣餐的教堂依旧庄严地矗立着。
他花了一周的时间安顿好生活,并且订出了杀死奥罗利的计划。
纪氏兄弟答应他,每天早上八点由他开门,因此钥匙交给了凯文保管。十点钟,杰莫进店里帮忙,然后哈瑞稍晚过来,最后则由查理接班,在店里待到晚上十点钟。照规定凯文在下午五点离开,但在忙碌的时候,他会留下直到过了晚餐的时间。他在住处附近的小摊用餐,从来不留意自己到底吃了什么。有时他根本忘了吃饭,在半夜饥肠辘辘地醒来,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是那么魂不守舍。
他打电话到莫塞街的警察局,得知梅德尼警探这周是担任下午四点至半夜的勤务。一天傍晚他绕道过去拜访这个老朋友。德尼带他到一个小办公室,以便二人私下密谈。
二人谈了许多在格林威治村的童年往事,然后话题到了凯琳身上,德尼年轻时曾经热情地迷恋着她。当然,最后免不了谈到了奥罗利。
“我知道你随那些神父们修行之后,她跟了奥罗利,”德尼说道。“我曾试着以我那笨拙而愚昧的方式阻止她,可是根本没有用。想写信告诉你,又怀疑能改变得了什么,而且我也不想你为世俗的事操心。当年轻的女孩子遇上这种状况时,谁也料不准会变成什么结果的。也许是某种疯狂吧,我想。在我的工作上,我看得太多了。愈差劲的男人,对凯琳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似乎愈有魅力。”
马凯文道:“也许,只是假设,德尼。也许一个跟着类似奥罗利这种男人的女孩子会写日记,也许她会在日记中记录下贩毒或其他坏事发生的地点及人名。要是警方掌握了这一类的证据,能不能采取什么行动?”
梅德尼的瞳孔忽然收缩起来。“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你妹妹留下了这样的日记?”
“得了,德尼,我只是假设,就像咱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一样。你自己也是耶稣会带大的,你应该知道他们有针对假想的主题进行争论与推理的倾向。”
“假想的,是吗?”年轻的警探问道。“好了,凯文,如果你的手上真有这类资料,具体而非假想的,你最好在进一步争论与推理之前把它们交给警方来处理。”
凯文摇头。“英勇的公仆哪,”他说。“告诉我,如果我真把它交给你们,你们又会做些什么呢,德尼?”
“警方会对资料中所有的人名进行调查,会扫荡上头所提到的地址。如果证据确凿,他们便进行逮捕。”
“那么逮捕之后会对那些人怎么样呢?”
“他们必须接受审判,那是当然的。你所提到的日记或许会成为有力的控方证据。”
“他们会接受什么样的处罚?”
梅德尼笑了。“不会像你们耶稣会那些名堂的,”他又说。
“如果他们有罪,警方又能具体加以指证,陪审团便会判决有罪,法官便会给予量刑。”
“那会判什么样的刑罚?”
梅德尼耸耸肩。“天晓得?十年,也许,可能顶多五年。”
马凯文道:“这样太便宜了。奥罗利不过是咱们的年纪,等他出狱时依旧年轻力壮,依旧可以残害许多年轻女孩,依旧可以干那些贩毒给中学生的勾当。像奥罗利这种人应该被宣判死刑。”
梅德尼着实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问。“这会是一个连苍蝇也不愿伤害的人说出的话?不过,当然你说的也没错,我完全同意。已经有好几条立法草案建议将贩毒列为死罪,可惜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条通过的。”
马凯文站起身。“很高兴能再见到你,”他说。“不好意思,为了一个假设的问题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可是奥罗利必须偿命,我已经决定了。”
那个警探此时更讶异了。“慢着,好兄弟,”他制止道。“你是说你准备自己执法,自己亲手干掉奥罗利?我可先警告你,即使杀了一个像奥罗利这样卑鄙的鼠辈,在法律上也算是谋杀哩!”
马凯文只是点点头,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了解,”他回答。“要是我有更——具体的线索,我也许会再找你的,德尼。”
“那就好。”梅德尼说。“还有小心一点,凯文。奥罗利这种人,对一个只懂得种花及推理的耶稣会兄弟是太难缠了些。”
马凯文也许不是警探,但仍很轻易地找到了奥罗利的住所。
在那段调查期间,报章杂志对于奥罗利位于公园附近的阁楼住所做了十分详尽的描述。连续两夜,凯文利用工作之余从公园的长凳上监视着公寓的大门口,带着一大包饲料假装喂鸽子,然而并没有见到一个类似奥罗利特征的人,第三夜他提早离开了店铺,没有吃晚餐便前往守候。这次的牺牲总算有了报偿。一个身材魁梧,面貌粗恶,窄毡帽檐露出杂乱红发的男子走出了公寓那扇黄铜玻璃门,身旁各有一名面无表情,穿着夸张垫肩外套的男子护卫着。三人进入了在路边等候着的黑色大礼车。自从那个欺凌弱小的恶少被送入感化院后,凯文就没有再见过奥罗利,但他一下子便忍出是他。报上一度每天都登着他的相片。罗利长得更高壮了,他的肚子虽已凸出,但那张狰狞的面孔可一点儿也没变。凯文在那公园里整整喂了一周的鸽子。每一晚奥罗利及另外两个男子,以及那部黑色大礼车都准时出现。奥罗利把时程表安排得仿佛一般奉公守法的公民,每晚只有几分钟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