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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高中队慢慢走向我。
我知道他要锤我,锤吧,我打不过就告你,反正天天被你锤锤习惯了。
我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恨不得吃了我。
然后他走近我:“你再说一遍?!”
我不如他高但是我仰着头盯着他的眼睛更鸟了: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然后我就闭上眼睛准备他锤我随便锤吧反正我豁出去了打不死我我就咬死你!
但是没有。
我疑惑的睁开眼。
狗头高中队被污辱了,但是他没有锤我。
他还是在控制自己。
虽然我知道他恨不得掐死我。
然后他突然过来了我急忙摆姿势但是他没有理我,就是抱起来我床上那一堆新衣服新靴子新臂章反正所有的一切径直出去了什么都没有说。
我很纳闷。
高中队又回头怒吼:“收拾你的东西,马上滚蛋!”
然后他就上了自己的王八小吉普开走了。
我知道我赢了。
因为我看见他第一次不再摆那个鸟架子,他急了。
我就径直收拾自己的东西。
谁也不敢跟我说话,都默默作自己的事情。
那几个训练军官和士官也不说话,就是在门口咬牙切齿我知道他们绝对想锤我,但是连狗头高中队都没有锤我,他们也不敢随便锤——主官不说话,你随便锤是要自己担责任的;主官说话了你就真的是随便锤当然不能锤成重伤锤死了更不行,轻伤主官就担责任。真正的野战部队不拿互锤和群锤太当回事情的,我进了狗头大队还是很锤了几架的也没有什么大的处分。
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坐在床上等人把我送走。
半个多小时后,我的弟兄们被带出去了他们谁都不敢多看我一眼。
第56节 一个人坐在车库里
我还穿着我的陆军制式丛林迷彩作训服穿着胶鞋一个人坐在车库里。
但是我不害怕。
因为我是为了我的陈排!我要报复这个鸟大队!
然后车响,狗头高中队进来了。
我就起立,毕竟他是少校,部队的规矩我要遵守。
狗头高中队看我半天:“跟我走。”
我就拿自己的东西。
“不用拿你的东西,有人要见你。”
我很纳闷,谁啊?
狗头高中队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
去就去!怕个鸟!顶多是找人锤我又不敢锤死我!
我就出去了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高中队一言不发开车。
车子经过了我的兄弟坐的卡车。
马达着急的看我。
弟兄们都着急的看我,连那三个少尉都着急的看我。
全都站了起来。
但是我不害怕,我回忆当时的神态鸟的绝对是不可一世。
我把这个自从成立以来就鸟气冲天的特种大队狠狠的玩了一把!虽然我自己也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为我的陈排报仇了!
车子进了自动的铁门。
一个崭新的世界打开了。
其实打开了,你就发现,也是解放军营房。
只是人不一样。
我看见兵楼门口,各个中队分队的老鸟都穿着配着彩色臂章和胸条的迷彩服和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擦的增亮,抱着那种弹匣子在后面的自动步枪准备列队点名,显然在准备即将开始的新队员授枪入队仪式。
他们的脸和我们连的弟兄一样,都是黝黑消瘦朴实的。
憨憨的笑着互相说着话,也跟兄弟一样。
带队的干部也是很和蔼的和弟兄们说话不时看表看看差不多了一吹哨子。
马上全都安静。
队伍横成行竖成列显示良好的军人素质。
军姿站如松挺胸脯显示优良的军人作风。
报数一二三四直到最后一个喊的山响显示勇猛的军人气质。
然后在各自的兵楼前先唱个歌子过得硬的连队过的硬的兵预备——起!
过得硬的连队过得硬的兵,过得硬的战士样样红……
把歌子唱的跟狼嚎一样,我熟悉的军人队列合唱艺术。
我有些诧异。不像想象中那么操蛋啊?都是跟我们一样的兵啊?就是都是士官而已啊?
但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我属于我的小步兵团里面的侦察连,属于我的苗连,我的陈排。
还有我的小影。
总之我不属于这个鸟特种大队!他们再好也是鸟大队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
我心一横什么都不看就坐车进去。
我们过了特种障碍场过了停在角落的那架破民航客机壳子过了用来滑降训练的高铁塔还过了好多我没有见过的劳什子。
但是我不为所动。
高中队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但是我知道他气的够呛。
我是不是作的过分了?
我心里有点内疚,但是一想起我的陈排的腿……不!陈排的腿就是为了这个鸟大队残废的!要是没有这个鸟大队陈排就不会残废!
我就心硬了爱谁谁吧反正就100 多斤了想怎么锤怎么锤吧。
车开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松柏成行,路边有花圃,种着白色的兰花,我没有想到这个鸟大队有这种显得很有情调的地方。我正诧异,车在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之处的一个门口停下了。
高中队下车:“下来!”
我就下。
他不理我,在前面走。
我在后面跟。
卫兵给他敬礼但是我一过来就放下了。
我还得给他们敬礼因为他们是班长。
然后我走上一个很长的台阶,迎面的一个小小的广场上有一堵墙,墙上刻满了字。最上面三个大字:“荣誉墙”。墙前面有一个长明灯,两边都有穿着毛料制服的卫兵站岗一动不动表情严肃。我就再是新兵也知道这是任何部队老祖宗安息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这个狗头大队会有这么多安息的烈士吗?
我们没有在这堵墙前面停留直接绕过去到了一个大厅前面。
我诧异的发现除了卫兵,那个广东士官也站在门口一身迷彩大牛皮靴子挎着手枪。
我高兴了碰见熟人了起码不会挨锤了我向他笑。
他根本不理会我。
我很纳闷怎么了这就不认识了?送花儿给我的时候多热情啊?
我来不及多想,就跟高中队进去了。
但是高中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有人等你。”
我一怔,但是一想进就进大不了一阵锤而已。
我就进去了。卫兵就在后面把门关上了。
满墙的照片,都是军人,有黑白的,有彩色的,有战争环境的,有和平环境的。都是年轻的脸孔。
我来不及细看,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宽广的背影。
军工老大哥!原来你想见我?我想喊但是又停住了。
这个背影站在墙上的照片前面看着,什么都不说。他也穿着迷彩服黑色贝雷帽大牛皮靴子,我开始诧异了——军工有这么牛逼吗?一个少校中队长来接我?
那个背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又看见他的旁边丢着新的叠的好好的迷彩服,贝雷帽、臂章和胸条还有宽腰带都放在上面,那双跟我脚一样大的牛皮军靴就整齐的摆在旁边。
我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军工老大哥慢慢转过身。
我看见了黑色贝雷帽下面的大黑脸。
但是没有笑容,是……伤心!
是的,深深被刺痛以后的伤心。
然后我看见了他的军官绿色软肩章……
两个黄色杠杠,三颗黄色星星……
上校!
我傻眼了。
大黑脸就那么看着我。
严肃的但是掩饰不住的伤心。
那种伤心我一辈子忘记不了。
我一下子失语了,我知道在狗头大队只有大队长和政委是上校,但是政委去北京开会了所以面前只能是大队长。
我脑子怎么也没反应过来——军工老大哥等于特种大队上校大队长?!
大黑脸看我半天,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浑厚低沉,但是还是能听出来被深深刺痛后的伤心,深深的伤心。
大黑脸看着我,缓缓的低沉的严肃的但是却伤心的问:
“你为什么不当我的兵?”
第57节 “你们是什么?!”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来这段往事,已然会感到那种难以言表的震惊。我坐在电脑面前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我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种震惊,只能用“晴天霹雳”这样我一般在小说创作的时候不愿意用的被很多人用烂了的成语——开车带我打兔子满山乱跑的军工老大哥和这个鸟气的不行不行的部队的部队长最高指挥官,我怎么也统一不起来。后来又多读了几本书,我才明白“人性”这个词语的复杂含义。
如果你是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你的兵见了你都是立正敬礼:首长好为人民服务!你的下级军官见了你都是立正敬礼:何大队好一中队照常训练一切正常没有发生训练事故枪弹保管好器材维护好!二中队也是一切正常没有发生训练事故……你的平级军官见了你都是哈哈笑:老何吃了吗?没吃走到我家吃去你嫂子或者你弟妹作几个菜!咱们一块坐坐!结果一去就是老何,我觉得三中队长不错这回提副参谋长咱们得给他使把子劲头!你看咱们这个军区某部跟某部的首长工作怎么作?你是老人你熟悉你多出出主意……你的上级首长见了你都是:老何最近怎么样啊?部队有什么新的难处没有?啊呀呀缺经费啊?我们开会研究一下看看怎么解决现在难啊!全军在节俭开支搞高科技装备都难!不过你们大队是要优先考虑的但是要给我们一点时间啊……上级首长或者是我说你这个同志怎么这样?说了我们现在有很多难处我们要优先考虑某师某师跟某师的高科技改编或者是某集团军陆航大队的家属楼老难题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们大队的训练经费就先等等啊……军区管银子的部长就说:老何,你们不是说明年盖好新兵楼吗?
你今年盖好银根紧张啊!那个建筑费用你就先欠着明年我们想办法!结果明年又是哎呀呀还是紧张啊!……然后就是因为你有新枪,军区各个部门的一帮子首长跟家属和朋友甚至还有家属的家属朋友的朋友来打靶,你让不让打?让打当然不能不让打你不想办事了吗?——那就开造,崭新的95步枪拿过来就是可劲打连发一下30发一下30发基层干部和战士看着都心疼的不行不行的——那是枪啊是战士的生命啊!你作为这个部队的军事主官看着心就不疼吗?……还有,你在大队强调戒酒,可是你出去呢?不要说是去军区开会怎么怎么样首长在你敢说不喝吗?
就是平级的兄弟部队的主官你敢说不喝吗?——地方的领导和干部呢?你喝不喝?
你请不请?别看你是特种大队号称精英号称尖刀的刀刃大灰狼的尖牙,但是你的干部家属不随军吗?随军后的户口工作怎么安置?你逢年过节真的不去请什么市政府区政府劳动局工商局公安局这些单位的头头吃饭喝酒?他们说打几枪95步枪、92手枪你能不让打?结果每次一来就是一个代表团一来就是一个代表团咣咣咣造你的枪你是什么感觉?你的干部孩子不上学吗?你不请附近的小学和重点中学的领导喝酒成吗?他们要打新式步枪新式手枪你敢不答应吗?——来了又是造可劲打连发你还得看着子弹管够心里疼的不行不行的在想这批枪运回来还没有一年啊!
——然后还有很多你没有办法拒绝的要求譬如学生军训要你特种大队出人,都是侦察兵尖子啊花了那么大精力挑出来的去教小学生中学生踢正步站军姿——这不是资源浪费是什么——这种训学生的事情我就干过。你该怎么看待这些?……
如果你是“狼牙”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你每天的心情是什么?
如果你是“狼牙”特种大队的大队长你每天如何面对这些问题?
你们真的以为特种大队的大队长就是天兵天将的大队长了吗?因为他是一等功臣、战斗英雄就是一路绿灯吗?你们也是社会人,觉得可能吗?一个这样的老爷们,你说说他是怎么耐着性子去作这些的?他闲的淡疼啊早上没事就要骑个摩托带战士们跑路?当然是有喜欢和基层战士在一起的方面他会觉得开心——但是他为什么以这个方式开心呢?他一个40多岁的有心脏病的人早上干点什么不好啊?
跟爱人遛遛大院养养花种种草再不行就养鸟——但是这些他能够快乐吗?——所以后来我回想起来,他那么喜欢骑着摩托带我们跑路让我们嗷嗷叫是在——发泄。
一个正团级别的独立大队的大队长,在军队中不算什么鸟干部,正师的都成把抓都敢用簸箕往外挫了呢何况正团——但是在这样一个独立大队,他就是天!
就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