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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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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案子里有许多地方不寻常,”菲尔说,“你是不是要我非说出口不可,嗯?” 
  海德雷搓揉着他僵硬的脸颊:“狄宾先生的手里,”他继续说,盯着他的笔记,“握着一张纸牌……对,这就是我要说的:一张纸牌。形状大小跟一般我们玩的纸牌一样,但据说是张特别设计,上面以水彩绘着精美的图案。图案看起来像是八朵鸢尾剑状叶草,又似星号,水的符号从中间穿过。就是这样。现在,你可以开始建构整个故事。”他将笔记丢在桌上。 
  菲尔博士握着烟斗的手悬在半空,徐徐喷出一口浓烟,烟从他的胡子前冉冉腾起、他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笔记:“八只宝剑——”他说,“八只宝剑:两只在水面,三只在上,三只在下……天哪!喔,我的酒神!喔,老天!听我说,海德雷,不会吧。”他目不转睛盯着总探长。 
  “哦,是吗,”总探长不耐烦的,“你又有理由了。我猜你八成想到神秘组织?黑手党之类的,对吧?复仇的印记?哼!” 
  “不,”博士慢条斯理说,“跟神秘组织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倒宁愿这事有这么单纯。它比较像是中世纪邪恶的象徵,更富想像力……是的,没错。我走一趟格鲁司特郡。那里一定是个奇特的地方。我会不遗余力找出知道宝剑八的凶手。” 
  他站起身,像流氓要酷似将斗篷一甩,披在肩上,推开窗户,眺望堤岸的车流,他毛白膨松的头发乱翘,鼻梁上的眼镜斜歪一边。  
 
 
 第四章 寻找那枚纽扣钩 

  修葛在当天傍晚首次造访“庄园”。 
  他先与主教、菲尔博士及史坦第绪上校在夫利特街古鲁餐厅共进午餐,并听他们商讨计划。主教的态度友善。他知道这名身穿斗蓬戴铲形帽、在海德雷办公室里不时幽默对众人挤眉弄眼的彪形大汉,是位著名学者。涂邵德夫人举办的宴会上,他温和的眼神竟一眼就能识破在场半打以上聪明狡诈的凶手。主教不肯落于人后。他开始借题发挥,将对话转移到犯罪学者身上。而博士对当代犯罪和最新科学办案程序一问三不知及兴趣缺缺的态度,令主教感到讶异。 
  幸好,他没有拖他儿子下水加入这场舌战。而后者闷闷不乐地意识到,他已经错失了扳回面子的良机。假如他在船上就结识菲尔博士,大可向这个老怪物解释他的难处,老怪物也许会伸出援手。他只听见菲尔博士一直嘟嚷个没完,不时咯咯窃笑,他高声宣称没有什么能比这场游戏更让他觉得愉快了。若真是这样的话,还不算太迟。 
  修葛·杜诺范心里稍事宽慰。他现在无疑是获准进入圣殿,在众多虚情假意的优秀人士面前,看着最高阶神职人员如何在真实的俗世里变把戏。他一直都想参与这样的盛会。主教却只在他赴美前对他耳提面命一番,要他管好自己,从事一些无伤大雅的娱乐活动。现在,他理论上熟知什么叫做弹道、缩影照片、化学分析、毒物学和种种用来侦办案情的那些枯燥乏味的学科。从教科书上瞄的那几眼内容叫他有气,觉得自己上了大当。那些内容根本是个幌子,非但没有暗示他逮到凶手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还语焉不详地要他解出四点二加二分之一加X大于十一点二除以Y这种难题,这简直比化学还令人伤脑筋。 
  他愁眉苦脸地倾听主教向菲尔博士发表高见,一边啜口古鲁餐厅风味绝佳的啤酒。所有迷人的声音都是假的,全都是化学作用在作祟。 
  他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店里全套化学玩具疯狂着迷。等到家人买了一组当圣诞节礼物送给他,他欣喜若狂地马上看如何制作炸药的说明书。他相信那是人类的劣根性。你用一些细致的黑色粉末作成一种混合物,看似邪恶,却令你成就感十足。结果还是出了岔子。他把火药放在他父亲最喜爱的安乐椅下面,接上纸芯,点火,等待。结果只冒出如烟火般闪闪发亮的火花,把主教的脚踝给烧了;尽管他逃跑的速度显示出他锻链有素的体能。不管怎么样,他得承认,最后家人还是准他制造氯气的下场不算太糟。藉着自由使用化学原料,他设法让老家伙吓得足足呆愣了五分钟。然而,最后的结局是,他终于彻底死心,就像他修犯罪学一样,无疾而终。他反倒从自己最欣赏的小说家作品中,对侦探工作产生莫大兴趣,那就是最杰出暨畅销侦探小说家亨利·摩根先生。 
  他紧皱着眉头;这提醒他一件事。如果他记得没错,摩根的小说就是由“史坦第绪暨柏克出版社”出版。他一定要问问上校摩根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最喜欢的是吹捧此书的广告宣传,总是称他为“笔名:亨利·摩根”,并用神秘的笔调介绍,“隐匿自己享誉国际及警界之间的身分,将其睿智机敏及警方侦案过程转化为侦探故事的书写。”杜诺范被这段文字深深吸引。他曾想像着此人穿着一身晚礼服,留撮小胡子,目光凌厉,总是为了最近有人计划盗取自动手枪感到沮丧。 
  他没行开门问史坦第绪上校。不仅因为餐桌上的上校似乎心烦意乱几近抓狂,他也不想引起他父亲的注意。曼坡汉主教正忙着应付菲尔博士。 
  过午不久,他们搭乘史坦第绪的车离开伦敦,主教一路不停在解释(坦率承认)他是如何被不幸的事件所误导,让他误以为仆人希儿黛·朵费是恶名昭彰的扒手皮卡狄儿·珍妮,把案情导向了暧昧不明的状况。那天晚上他看见床上的人就是路易·史宾利,而他当晚的行为让史坦第绪上校产生误解,基于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捉弄乔治·普林莱姆牧师。 
  老实说,这起恶作剧引起了修葛·杜诺范的兴趣和激赏。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个人,无论他是谁,竟想到藉“捣蛋鬼”之名朝牧师丢墨水瓶。显然史坦第绪上校并不满意这个论调,他对主教的说词心存疑虑。 
 
  他们在乡间度过一个美好下午,四点钟左右打道回伦敦附近一个称为“桥八”的村庄。即使已经是下午,天气仍非常炎热。马路到处都是坑洞,苹果树倾倒在路边,灌木丛里飞出的蜜蜂在挡风玻璃前盘旋不去,让史坦第绪差点没抓狂。一路向西行驶,杜诺范看到布里斯托郊区的红色屋顶上白烟冉冉,一片茅草匡顶和牛铃声响的乡间景致。这里有趣伏的牧草地,泛着泡沫的毛茛属植物,占领草地的牛只像群无视他人存在的天体族。这里随处可见奇岩和令人意想不到的溪流,黑色的灌木群众山腰。一如往常,每当修葛深入乡间采险,就会觉得精神抖擞。他深吸一口气,摘下帽子让阳光直射病恹已久的头发,感觉通体舒畅。 
  他怀着怜惜的心态回顾纽约生活。那些人真傻!只能把自己关在如火炉般闷热的公寓里,任二十台频道收音机节目在耳边嗡嗡作响,每一楼层派对摇曳的灯光看得人头昏目眩,克里斯多夫街上孩子的尖叫声,废纸随着躁热的风沙漫天飞舞,第六大道和L街交口三不五时传来交通事故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可悲,真的太可悲了。 
  他可以想像到,他的朋友在人气热络的酒吧里步履蹒跚地进出。在吃角子老虎机里猛投五分镍币,拉下把手,一杯柠檬就足以慰藉他们的苦闷。今晚,在雪瑞登广场附近,可怜友人正以科学家讨人厌的审慎目测半加仑酒精半加仑水的玻璃瓶里究竟有几滴琴酒,旁人则迫不及待整杯豪饮下肚。这些可怜的家伙。他们忘了晚餐,和别人女友上床,眼睛被揍黑一圈。实在可悲极了! 
  而他……主教滔滔不绝的提到了意大利神学家多玛斯·阿奎那,车子仍在行驶中,他儿子关切地看着他,而他…… 
  那些日子已成为过去。他如鶫鸟般挺起身子(无论在什么时候,这种鸟总是挺着身躯,随时准备从你窗外飞走),他从此可以在早餐后随性敞很久的步。他能辨识出墓碑上刻的碑文,驻足在倒塌的塔楼前沉思,就像那些写一手好文章,以及那些从来不会冲动上酒吧喝个不醉不归的家伙们一样。 
  他曾从庄稼汉那里听到一个挺有意思的人生观——这些人总爱对作家说一些乡下传说。“好,”他听到一个老人说,“好,又是米迦勒节,可怜的莎丽·菲佛雷在溪里溺水自尽已二十年。当晚的月光……”说得太好了。(棒槌学堂注:Michaelmas,九月二十九日总领天使米迦勒的节日,也是古时农人四季的付款日。) 
  当有人再讲述这个故事时,他已经可以就着燃烧烟灰的微光,以悲伤的眼神凝望河水,想像纽约那些痛饮着酒水的人渣的恶行,他们出现,勾引不幸的乡下女孩,逼得她们投河自尽。他正对自己高尚的道德情操沾沾自喜时,忽然被路边的吆喝声唤醒。 
  “停车!”一声大喝,“停车!” 
  他被惊醒,戴上帽子遮住被太阳直射的眼睛,车速缓缓降下。他们行经一片房舍,洗白的石头建筑酒馆挂着一个名为“公牛”的大招牌,左转过去则是绵延不绝的矮丘。途中右侧有间方塔形小教堂,风华依旧,花团锦簇,大门不远处墓碑林立。快抵达山顶时,有段四分之一哩长的直路。杜诺范看到他左侧有数顷绿地沿路被低矮石墙围住。绿地中间矗立着一幢巨大的矮石屋,东边的窗子正迎着金色天空。 
  出声吆喝的人走近他们。路的另一头,在山顶之后,有栋画里常描绘的小木屋。木屋正面被人身高的围篱圈住,铁铸栅门上一面字体娟秀素雅的门牌写着:“宿醉之家”。栅门里有位拿着烟斗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的人在呼喊。 
  “停车!”他又喊,“停车!” 
  杜诺范注意到他父亲心犹末甘地闭上嘴,上校反倒松一口气嘀咕了两句,将车停在栅门前面。态度亲切的一名精瘦年轻人,比杜诺范大不了几岁,长脸、方下巴、诙谐的眼睛、仿玳瑁镜框眼镜挂在高鼻子上。他穿一件色彩鲜艳的运动外套、土灰色长裤、领口扣子敞开的卡其衬衫,一手摇着已经熄灭的烟斗,另一手执只盛满鸡尾酒的酒杯。 
  上校停下车:“请不要一直叫我“停车”,真是的!”他不满地说,“我们没时间逗留,还有急事要办。你叫我做什么呢?” 
 
 
    “请进来坐坐,”对方热诚邀请他们,“来喝一杯。我知道现在喝酒嫌早了点,但请赏脸喝一杯吧,此外,现在有新闻报导。”他转头叫道,“玛德莲娜!” 
  杯子产里装盛琥珀色汁液的景象,让杜诺范的感官接受严酷的考验。他看见围篱后的草坪上撑开一把盖过桌面的大型海滩伞,上面挂的装饰逼得他不得不又想起纽约。他以为他眼睛在欺蒙自己,鸡尾洒调酒瓶表面还泛着银光和湿气。令人怀念的情境向他袭来。 
  他知道以冰入酒在英国乡下还算是绝无仅有的喝法。在年轻人的招呼下,一名女孩从太阳伞伞缘露出头来,对众人微笑。 
  从折叠躺椅里站起身,她快步走向栅门。她的眼睛是深色的,如日本女孩般一头黑色头发,麦芽色肌肤弹性十足。她健美身材和时髦可从宽松短裤和印花丝质短衣略窥二—。她走到栅门边,很高兴看到他们,她扬起眉毛,对他们说,“哈罗!”露出久别重逢般的喜悦。 
  史坦第绪上校看到她的宽松短裤,下禁咳两声,瞥了主教一眼,匆忙接着说:“你们都不认识吧?这位是菲尔博士——我们的老朋友,你常听我提起他,不是吗?他也是苏格兰场的人。这位是杜诺范先生,主教的公子……我想介绍你们认识,”他引以为荣地说,“亨利·摩根,作家。还有这位是,摩根太太。” 
  杜诺范愣住了,他父亲也从不曾见他如现在这么安静过。 
  “不好意思,”他说,“你,就是摩根先生?” 
  摩根面无表情地搔搔耳朵:“嗯,”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玛德莲娜赢了一块钱。是这样的,我们刚刚打赌,如果你对我这么说,我就得付她一先令。要是,换种情况,你直盯着她,心里想,“哦,这是亨利·摩根的黄脸婆”,我就赢了。不管怎么样……” 
  “万岁!”玛德莲娜欢喜地咯咯笑,“我赢了,付钱!”她望着菲尔博士直率地说,“我喜欢你。”接着,她又笑盈盈看着杜诺范,同样率真地说,“我也喜欢你。” 
  坐车后的菲尔博士微微一笑,扬起他的手杖回礼:“谢谢你,亲爱的。我也非常高兴能认识二位,你们——” 
  “等等!”杜诺范无礼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创造了外交官侦探约翰·瑟德的人?” 
  “嗯。” 
  尽管他父亲眼神露出愠色,他仍忍不住问了下一个问题。他指着对方手上的酒杯,询问道:“那杯是马丁尼?” 
  摩根眼神热切亮了起来:“正是!”外交官侦探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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