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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五个妻子,” 我答道,“紧挨着的就是贝多瑞恩王后们的墓室。”
“一夫多妻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而且贝多瑞恩比第五任王后还早过世。”
“他死的时候一定是个老头子了。”女人说。
“也不是,”我说,“我们种族的人认为那些取得瞩目成就的人的个人生活都注定要遭受苦难,贝多瑞恩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男孩被他父亲拉回来后就一直没说话,我转过头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他只是瞪着我,一言不发。
“这地方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男人问。
“贝多瑞恩五世死于6302年前,他过世后,人们用了17年的时间修建成这座墓室。”
“6302年,”他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好长的一段时间。”
“我们是个古老的民族,” 我骄傲地说,“曾经有一位人类学家说,你们地球人的祖先还未进化到有知觉能力,我们的第三代王朝就已经开始了。”
“也许我们的祖先在树上生活过很长的时间,”男人反驳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你瞧瞧,我们一从树上下来,很快就超过你们了。”
“这是你的个人之见。”我含糊其辞。
“事实上,其他种族的人都比你们强,” 他固执地说,“看看历史上心大星多少次被征服过?”
“我不太清楚。”我撒了个谎,因为这是让我感到耻辱的问题。
心大星人得知人类共和国试图兼并他们的国土后,就把军队召集到赞杜城,然后奔赴战场。30万强兵,他们是这个星球上年轻战士的精英部队,众人视线的焦点。他们网状的鱼鳞般的皮肤在晨曦中闪闪发光,他们时刻准备着保卫自己的家园。
人类共和国派出一艘飞船,从高空中投下一枚炸弹。顷刻间,心大星部队全被炸死,赞杜城灰飞烟灭,科斯托卡大图书馆也被炸毁。
过去的几千年中,心大星被人类征服过四次,被堪佛吐温国征服过两次,还被洛丁四区、爱马偌、拉马以及塞特帝国各征服过一次。据说干裂的土地汲取心大星人的鲜血后就不再干裂了。
离开墓室后,我们碰到一个个头矮小、瘦骨嶙峋的拉蒲。他坐在石头上,金色的大眼睛望着我们,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来自地球的男孩熟视无睹,继续向下一个庙宇走去,但男人和女人却停下脚步。
“好可爱的小东西啊!” 女人激动地叫了起来,“他看上去好像很饿的样子。” 她伸手从肩袋里掏出一块早餐剩下的甜点。 “这个,” 她高举着甜点说,“想吃吗?”
拉蒲却一动也不动。怎么会这样?因为他看上去显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可能他消化不了吧!”男人说,随后掏出一个硬币,走到拉蒲跟前,张开手,“小朋友,给你。”
拉蒲只是呆呆地沉思 ,并没有去接硬币。我突然激动地想:宁愿饿死也不受嗟来之食,虽然贫穷但不接施舍之财,你就是我们祈盼了几千年的那个人吗? 那个即将恢复我们光辉的历史,开创第四十四代王朝的人吗?
然而仔细看过后,我激动的心情马上消退了。拉蒲并不是鄙视他们的食物和钱财,他金色的眼睛一片混浊,街头流浪的生活令他身体极度虚弱,眼睛都瞎了,当然他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貌似的傲慢并非来自内心的自尊,而是因为不明白他们的施舍。
“让我来吧。” 我小心地从女人手里拿过甜点,丝毫没有碰到她的手指头。
我走上前去,将甜点放在拉蒲的手中。他嗅了嗅,一口就吞了下去,然后把手摊开,祈求更多的施舍。
“真让人伤心。”女人说。
“唉,和我们在贝瑞马斯五世的墓室边看到的一样糟,”男人回应道,“还记得他们身上可怕的皮肤病吗?”
女人想了一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你当时那样做,对极了。”她耸了耸肩。我发现,尽管小拉蒲还站在我们面前,伸着手讨钱,她却早已漠然置之了。
我带着他们进入王子苑参观,这座花园见证了一段充满阴谋和代价的血泪史。
男人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一堆光秃秃的雕像底座问:“这是怎么回事?”
“历史的见证,” 我解释说,“或者说是贪婪的见证,有时候二者根本就是一回事。”他好像不太明白,我就接着说:“凡是可以搬回他们所在星球的东西,征服者们都搬回去了。一切可以掠夺的东西都被一抢而空。”
“那这些无头雕像呢?是你们故意毁成这样,让征服者觉得毫无价值吗?”
“不是,”我回答说,“谁要是这么干,肯定会被众人捆起来用鞭子抽。”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男孩厌烦地说,“几尊外星人的雕像而已。”
“事实上,毁掉这些雕像的人类却成了心大星三代的统治者。”我告诉他们。
“你说什么?”男人问。
“路易斯·琪贝克司令率领人类的部队第二次征服心大星时,毁坏了3000多尊雕像,其中很多尊是我们崇拜的神灵。因为她和她的手下都是你们人类某一宗教的虔诚信徒,她觉得这些是异教崇拜的神,必须毁掉。”
“这样啊,”男人耸了耸肩说,“不过她让你们摆脱了罗蒂尼特人的统治,你们只是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也许吧,”我说,“但问题是,我们却为后来的每一位‘拯救者’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他瞪着我,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便岔开话题说带他们去参观大暴君的宫殿。
“你们种族不是很容易驯服的吗?” 女人脱口而出,自觉不怎么恰当,便又说,“我是说,很文明,而且不盛气凌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真真正正、地地道道的暴君呢?”
事实上我们的种族在遭受无尽的外族入侵之前,是非常好斗、敢作敢为的。但我知道这样回答会让他们很不开心,也会影响到我的小费,于是我撒了个谎。(我对外星人撒谎变得越来越容易,对此我很惭愧,实际上有时候我也惊讶于自己竟能够这么自如地撒谎。)
“每个种族的基因偶尔都会有些突变,”我说,看得出她对此并不怀疑,“套你的话说,我们心大星人很容易驯服,所以这个基因突变的人可以毫不费力地夺取权力。”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你不是学了14年的历史吗?” 她责问道,我知道她以为我在撒谎,可是每次我真的撒谎时她反而对我的话深信不疑。
“我们的语言有许多方言,在过去的3.6万年间,这些方言逐步演化、发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说,“我们已经破解了一些,但尚有很多至今仍是未解之谜。实际上,这段时间,一帮考古学家正在努力破解这个暴君的真实姓名。”
“既然这是一种已经死亡的语言,他们怎么能破解?”
“你们种族曾经有一种人造工具叫做罗塞塔宝石,能够协助翻译古老的语言。我们也有类似的东西——叫保斯佩瑞卷轴,是从大专制统治时代遗留下来的。”
“在哪儿?” 女人环顾四周,问道。
“很可惜,考古学家和保斯佩瑞卷轴目前都在德鲁罗八区的一家博物馆里。”
“聪明!”男人说,“卷轴在德鲁罗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
“防备谁?”女人问道。
“当然是那些想偷卷轴的人啰!”男人回答,好像在给小孩子解释一样。
“依我看,谁会去偷一门已经死亡的语言的破解工具呢?”女人说。
“你知道那东西对收藏家有多大的价值吗?”男人说,“你知道盗贼窃取后能换取多少赎金吗?”
他俩继续争论。其实是因为卷轴体积小,才被带到了德鲁罗,并没有其他原因。我告诉女人说,因为德鲁罗有一种设备可以恢复卷轴上模糊的字迹,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又走了400公里后,我们来到了气势恢宏的皇宫。这宫殿全部由纯金筑成。白天,外墙在阳光的照射下烫得很,只有在晚上才可触摸。这是第七代至第十二代王朝历代帝王的宫殿。就是在这里,我们的种族颁布了《种族崛起九点声明》、《普遍权利宪章》以及我们最推崇的公文——《玛贝里恩宣言》。在那太平盛世时期,我们从不知战败为何物,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那时候,浩浩荡荡的商队在边境上自由地做买卖,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安全。君主公正英明,每天都有新的成就,国家的前景一片大好。
我指着破损裂开的石椅说:“宝座上曾镶有246颗珠宝和宝石。”
男孩走上前去,看了一下,责问道,“哪里有啊?”
“几千年间早已被洗劫一空了。”我答道。
“肯定是征服者干的。”女人非常肯定地说。
“没错。”我说,其实我又撒谎了。宝物是被我们自己人偷走的,用来同侵略军交换食物或被掳掠的亲人。
我们又逗留了几分钟,参观了皇宫昔日的辉煌,然后走出大门,向旁边一座坍塌的建筑物走去。这是思想家纪念堂,至今仍为心大星人所崇敬。不过我想他们不会理解我们种族为何要专门建一座这么宏伟的礼堂来缅怀已故的学者。我也不想多费力气去解释,所以就告诉他们这是嫔妃们的宫殿。他们当然没有怀疑我的话。
男孩一度流露出失望的神情,问为什么看不到嫔妃的雕像。我灵机一动,解释说雕像赤裸裸的性刻画有悖于路易斯·琪贝克的宗教信仰,于是被毁了。我对这个谎言感到很内疚,因我违背了《正义行为准则》,这一准则规定不能以任何方式伤害任何种族游客的感情。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对他们说是人类中的一人毁掉了这些千年艺术品,他们仨对此却能坦然接受,毫无愧疚之情。既然他们这样,我也无需觉得有什么可愧疚的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内疚,内心习惯毕竟很难超越。)
我发现男人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停地往角落和座底处张望,便问他有什么事。
“茅房在什么哪儿?”他问。
“什么啊?”
“厕所!卫生间!洗手间!” 他皱着眉头说。
“难道那些该死的嫔妃都不用排便吗?” 他大叫。我终于搞清楚他要干什么了,把他带到了西门边的人类卫生间。
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我们走出思想家纪念堂,来到了一座高高耸立的建筑物跟前。这建筑物名叫奥林沃贝里斯克,象征着几乎被遗忘了的第四代王朝的开始。
我们在灵光河神庙前停了一会儿,这庙就建在河流之上,因此神圣的河水恰好从庙中流过。
参观完后我们拐了个弯,一座醒目的建筑物随即映入我们的眼帘。
“那是什么?”女人问。
“是通天螺旋梯。”我说。
“好美的名字喔!” 她激动地说,“肯定也有个美丽的传说吧!” 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很久以前,科学还不发达的时候,人们认为只要修建一个特别高的梯子就可以登天了。”男孩听后一阵狂笑。“真的是这样,”我接着说,“修建工作始于第二代王朝,直到第三代王朝中叶才竣工,整个工程历时700多年。看起来似乎你在这能看到它的顶部,而实际上你看到的只是底部的那一半。其余部分都被云层遮住了,看不清。”
“这梯有多高?”女人问道。
“9000多米高,”我说,“比我们最高的山脉还高出3000米。”
“太神奇了!”她赞叹道。
“要不要靠近点看一看?”我向她建议说,“你甚至可以爬上前1000米,前5000米的坡度都不大。”
“好啊!”她高兴地回答,“我很想试试。”
“我才不爬呢。”男人反对。
“试试看嘛,”她催促他说,“肯定蛮好玩的。”
“空气很稀薄,地心引力又那么大,很费劲的。哪一天我来选择旅行路线,我敢保证肯定不用走这么多的路。”
“我们可以回去看节目了吗?” 男孩着急地问。 男人又看了一眼通天螺旋梯。
“好吧,”他说,“我已经看够了,咱们回去吧。”
“我们应该等旅行全部结束了才回去,”女人说,“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那又怎样?不就是个落后不堪的地方嘛,”男人说,“别告诉你的朋友什么乱七八糟天梯的事,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错过了这个景点。”
女人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条自认为很好的理由:“可是你已经答应付给他整个旅程的导游费了。”
“我们付给他一半就得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