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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凯是在一个贫穷的城镇工作,她为陶器上釉的时候并不使用特殊的矿物。“这些又不是富有的女族长喝水用的精美杯子,”她对海克说,“这些是花盆。普通的釉色就可以了,使用我们这里能找到的矿物就可以了。”
于是,海克又一次发现自己拿着锤子和铁铲走在外面。她喜欢这种准备工作:挖掘泥土,从基岩中砸下矿物。研磨工作虽然不容易,感觉却很不错。研磨的时候,她喜欢手里湿土的黏滑感。这时的海克还不知道,这些黏土在她手里时几乎像液体一样跟她那些有关石头的问题密切相关。
陶轮上塑形却很不容易,使她很受挫折。当拉凯年老的手指触到一块黏土时,它就会变成一个陶器,就像春天里植物从地面上生长起来一样,完整,完美,在海克看来几乎没费力气。但是当海克学着做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却不成形。
“我就像一个玩泥巴的小孩儿!”
“要有耐心,多多实践。”年老的拉凯说。
海克认真听着。渐渐地,她学会了如何制陶,如何把陶器放到拉凯在房舍后面建造的窖中烧制。她的第一批作品并不好,但她还是保留了几个,用来装她心爱的石头。有一块红铁矿石,研磨之后,它可以制成闪亮的黑色釉料。其他都是化石:贝壳、奇怪的海洋生物,以及翅膀上有爪子的鸟。
故事讲到这里,理解海克所说的语言中的“制陶工”是很重要的。和我们的语言一样,这个词指的是一个制造陶器的人。但它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指把东西放进陶器的人。海克仍然在学习制造陶器,但她已经是一个把石头和骨头放进陶器里的人。这可不是一件琐事,而是科学。永远不要低估分类的重要性:任何知识的基础都是事实,而未经整理的事实是没有用的。
几年过去了,海克学到了老师的技能,可她的作品仍然缺少拉凯的优雅。
“这是因为那些悬崖,”老制陶工人说,“还有你从悬崖上带回来的石头。它们进入了你的灵魂,你在努力用泥土重现它们。我向植物学习制陶,植物是高雅对称的。但是你”
海克的一个陶器正在陶盘上:一个矮粗的东西,表面粗糙,有着不对称的把手。起初,这样的东西是由于缺少技能偶然产生的,但她后来发现自己喜欢稍微歪斜的作品。她制作了一种无色透明的釉料,涂在罐子上海克突然意识到,它的效果就像水漫过岩石表面一样。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拉凯说,“我们都是向周围的环境学习。假如你想做一个模仿石头的陶工,很好。石头和骨头假如你发现的那些东西真是骨头的话。石头、骨头和贝壳,向什么学都行。”
老制陶工蹒跚着走开了。海克想,她是否应该打碎这个陶器?喜爱悬崖和悬崖所包含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吗?拉凯已经告诉她并没有错。她得到了老制陶工的允许,可以做自己的东西。在突发的灵感中,海克在陶器上画了一个动物。它的头像一把锤子,两侧都有巨大的复眼就在锤子两边的击打面上。长长的身体有体节,每段体节都有一双腿。最后的体节上是两条鞭子一样的尾巴,比这只动物身体的其他部分加起来还长。没有任何来自遥远地方的旅游者向她形容过这种动物,那些吹牛说大话的人更没有。然而在岩石中,她经常会发现这种动物,它处于悬崖比较低的岩石中,海克把这种岩石命名为“深灰色下层岩石”。
这是女神的一个玩笑吗?大多数动物遗体都已遭到破坏,只有仔细观察、寻找,她才能发现完好无缺的样品。她认识的人都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难道是女神建造了这个悬崖,并在里面放上动物遗体,以此愚弄图沃·海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海克看着自己的画作。这个动物的身体稍有点扭曲,它的两条尾巴分别伸向两边,它像是个活物,似乎要从她的陶器上爬下来,游人图沃港。女孩呼出一口气,她的心在快速地“怦怦”跳动。这里面包含着真理,她所画的这个动物一定曾经存在过。也许它仍然生活在海洋中某些遥远的地方。(她是在贝壳之中发现它的,它的家一定是在海洋中。)她拒绝相信这种动物的存在是一个偶然。多年来,她一直在混合、揉捏、旋转和摔打泥土。像这样的东西决不是偶然出现的。认为女神做事不加思考是对神的不敬。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不可能是神明随意投下某种物质产生的,也不可能是经她手指无意识地揉捏产生的。海克拒绝相信这种动物是一个玩笑,因为女神还有比玩笑更好的事情要做。另外,这种动物虽然奇怪,但却蕴含着一种美。女神很幽默,而且通常没有恶意,为什么她要制作这样一个复杂而可爱的虚假之物?
海克在陶器的另一侧也画上了这个动物,姿态稍有不同,然后烧制、上釉。釉料清澈而不均匀,就像一层水,漫过这个深灰色的陶器。
你也知道,在世界上的有些地区,假如血缘关系足够远,家族内部成员之间发生性关系是允许的。比如第三个大洲的有些巨大家族可能有五万或十万人,这些家族认为,近亲结婚当然是不合适的,但与第三代、第四代或第五代的堂表兄弟姊妹成为爱人却无可厚非。不过,海克的家族并没有居住在这样的地区。他们的家族这么小,住得又这么近,他们没有远亲。
由于这种原因,直到海克二十岁乘坐商船来到祖古尔卖陶器的时候,她才初次尝到了爱的滋味。
这是一个远离海岸的岛屿,岛上有一个当时很出名的市场。海港在岛屿朝向陆地的一面,以避免海上来的风暴。这里有木制的仓库和码头,斜坡上一排排建筑物由木头和灰泥制成,大多数灰泥被涂成黄色和浅蓝色,木头被涂成深蓝色和红色。到达这里的时候,海克想,这真是个色彩绚丽的城镇,而盆栽植物会给它增加更多的色彩。人们站在阳台和屋顶上,站在门口,站在街道的楼梯上。这是个销售拉凯和她自己作品的好地方。
事实上,在一位被派来此地销售图沃其他产品的年长森林人的帮助下,她的陶器卖得很好。
“我以前从来没有批评过你的老师,小姑娘,一句批评都没有。”他告诉她,“但你的陶器和我的树太相称了。我的树木是这么精美艳丽,而你的陶器则粗糙简朴。看!”他指着一棵开花的火焰之冠小树,它被栽种在一个粗矮的黑陶花盆中,“丑陋中的美丽!黑暗中的光明!你会为我们的家族赚大钱!”
可她并不认为这些陶器丑陋。陶盆上是贝壳的浮雕,覆着釉彩。贝壳是一个系列,来自图沃悬崖的不同地方,彼此明显是有关联的。在她最初发现贝壳的地方,贝壳只有简单的一圈螺旋。往悬崖上方走,贝壳的螺旋增加了,形状也更加复杂。陶器上也表现了这个过程。贝壳按照顺序排成一圈,最后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锥形贝壳,排在它花纹简单的祖先旁边。
海克想过这个过程吗?她已经理解了进化吗?可能还没有。不管理解与否,反正她没有对自己的亲戚说起。
那天夜晚,在一家小酒馆里,她遇到了一个从索格来的水手,一个又高又瘦的傲慢女人,她身体的毛发剃成花纹,白色毛发和露出来的黑色皮肤相映成趣。她们边喝海林酒边聊天,那个女人抚摸着海克的胳膊,对她的红色皮毛惊叹不已。“它和你的绿色眼睛这么相衬。你很年轻,你和外国人做过爱吗?”
“我从来没做过爱。”海克说。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感兴趣,她说:“你不可能那么小。”
海克解释说,她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连附近的城镇都没去过。
“我一直在学习制陶。”那个索格女人喝下了更多的海林酒,“我愿意做第一个。有兴趣和我做爱吗?”
海克考虑了一下这个女人,她的样子很有异国情调。“为什么你要把毛发剃去?”
“我的国家天气非常热,我们也乐意看上去各有特色。其他人可能愿意像城里人似的,全都是一个模样。可我们不愿意!”
海克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了其他索格女人,发现她们的毛发都剃成相同的样式。但她还年轻,加上出于礼貌,她没有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现象。
她们走向这个索格女人的船,船系在船坞上。甲板上还有其他情侣,都是女人。
“我们的船员中有几个男人。”她的性伙伴说,“他们都上岸找情人去了,到准备起锚时才会回来。”
海克后来想,这种经历很有趣,虽然她从来没想到第一次做爱是在一条外国船上,周围是其他发出各种动静的情侣。这使她想起了在浅滩中产卵的鱼。
“你看来很喜欢做爱,”这个索格女人说,“可你为什么这么不爱说话?”
“我的亲戚说我是个喜欢沉思的人。”
“你不该是那样的人。你有像火焰一样的红色皮毛,你这样的人应该燃烧。”
为什么?海克想,然后就睡着了,梦见自己在和一个年老的女人说话,这个女人穿着一件简朴粗糙的束腰上衣,双脚沾满泥浆,手上的指甲没有修剪,长长的指甲像爪子一样从手指尖向下弯去。指甲盖里很脏。这个老女人说:“假如你是一头动物而不是一个人,你会与一头雄性动物交配,你会由于性欲而不是繁殖协定生下孩子。繁殖,繁殖,繁殖无处不在,想象一下这样的世界!你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只有人类才会思考性交这件事,只有人类才会精心安排繁殖计划。”
黎明时,海克醒了,记起了这个梦。那个老女人似乎是某种使者,但她要传达的信息却让人难以捉摸。海克和索格女人吻别,她穿上外衣,蹒跚着走下跳板。周围的空气又冷又湿,她在浸着露水的木板上留下了脚印。
她又和这个索格女人睡过几次觉。后来这条外国船起锚了,海克的情人离开了,只留下一根贝壳项链。
“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使你燃烧,”她的情人说,“但我是第一个,我想被记住。”
海克收下项链,向她道谢。然后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在这个岛屿的山丘间四处漫游。这里的石头是深红色的沙石,里面似乎没有化石。这以后,她和亲戚们乘船向北方驶去。
从那以后,海克做了安排,让自己每年都能出门旅行几次。假如船上的水手是女人,她一上船就开始寻找情人。如果水手是男人,她会在船到达一个海港之后再寻找。有时候她只找一个情人。有时候,她会换情人,或者加入一个小组。她童年时代的绰号早就被大家忘到了脑后,但现在又提起来了,不过现在她被称为“火焰”,而不是“火焰之冠”。她是一团火焰,不需要别人点燃,自己就可以燃烧。
“你从来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感情,”一个情人对她说,“对你来说,这些只是性。”
这是真的吗?她对拉凯和家人有感情,对跟泥土和石块打交道的工作有激情。但对这些女人呢?
据我们所知,与女人相比,男人是更加炽热和忠诚的情人。他们会围绕着感情建立自己的生活,而大多数女人虽然喜欢她们的情人,却仍然会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他们。当然,分手不像现代社会这么快。到了现代社会,分别也越来越无所谓了。这都是因为现代的旅行工具速度越来越快一一假如情人们愿意付飞机票,一年里他们可以相聚五十次。
海克享受着性和她的性伙伴,但她离开后却毫不后悔,她的灵魂并没有被触动。
“因为火焰只在你那些隐秘部位燃烧。”另一个伙伴说,“你的头脑并没有燃烧。”
二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家族决定让她生育。她无法拒绝。假如图沃人想要延续下去,每一个健康的女性都必须生孩子。经过讨论之后,几个年长的女人去了祖古尔,对方同意签署一个繁殖协议。海克不愿意让后来发生的事情留在记忆里。从祖古尔来了一个年轻男人,和她们的家族住在一起。他们交配,直到她怀孕,这个男人随即带着礼物回去了。大部分礼物都是她和拉凯制作的精美陶器。
“我的制陶场里不能有小孩。”拉凯说。
“我会把孩子给我的亲戚抚养。”海克说。
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婴,孩子长着茶褐色的皮毛和明亮的绿色眼睛。海克看着她们,突然想自己抚育她们。但这种想法只是一时兴起,是生育的精疲力竭、生育之后的如释重负导致的一个念头,一会儿就过去了。她还不具备母性,她更想要的是石头和陶器,而不是孩子。一位堂姐妹带走了她们,她是一个家境宽裕的女人,有三个自己的孩子,
“五是个幸运的数字。”她对海克说。
似乎真是这样。这五个孩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