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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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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有一些空白面具。”木匠说,“只要戴泊尔有了一个新主意,我们就可以画上新的动物。”
  “这样的事我可以做,”海克说,“制作面具,喷漆。”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木匠和服装师,“除非这些工作是属于你们的。”
  “我们什么都做。”服装师说,“假如你和我们跟在一起,你会发现你也会登台表演。”
  他们把每样道具包起来,然后回旅馆的公共休息室里喝海林酒。伊汀人的首领也和她们一起去了旅馆,他的酒量大得惊人。他不断地去小便,但从来没有明显的醉意。巧合这个想法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谈起战争中的一些巧合,有些巧合对他有利,有些则有害。
  曾经有一次他去攻击瓜族人,在半路上遇到了对方的部队,对方正是来攻击伊汀族的。“我们都选择了同样的道路。所以,我们都在同一条山路上,互相瞪着,张大了嘴,然后开打。”他把海林酒倒在桌子上,画出双方部队的部署,“双方的处境都很糟!没有一方有优势,没有一方有比较好的退路。我知道我必须赢,后来确实赢了。但我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个兄弟,很多瓜族战士逃跑了,所以我们无法再奇袭他们的住处。这是一次糟糕的经历,由于巧合产生的。毫无疑问是女神一手造成,让我们无法完全施行原定计划,一个好的首领必须随时准备放弃自己的想法。”
  离开的时候,他虽然瘸着腿,但步伐却很稳健。戴泊尔说:“我曾经对自己发誓:有一天我会把他写进剧本中。真实的英雄就是这个样子。当然,我必须从头开始,写一个全新的故事,跟他本人不一样。他的生活并不是悲剧。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艰难的选择,他想要的每样东西名誉、亲戚的爱戴、考克瓦的爱都得到了。”
  海克想,她也学到了新东西。刚才她并不认为这个男人是一个英雄。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上演了头天晚上那场戏剧。仓库里挤满了人,伊汀·泰因又一次出现在观众中。他观看演出,海克则观察他。他看得聚精会神,不时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上面一个门牙不见了,毫无疑问是在战争中丢失的,就像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条灵敏的腿一样。海克的男性亲戚只和森林中的肉食动物搏斗,并不特别危险。如果男人死在森林中,通常是被有毒的小动物咬伤、蓄伤,或是死于事故。老人讲过海盗的故事,但是近百年没有人袭击东北海岸。图沃人害怕的是水和风暴。
  海克想,她现在是在南方。在这里,战争还在继续,有些家族消失了,男人被杀死,女人和儿童被收养。如果缺少像伊汀·泰因这样的战士,一个家族不会存活下去。
  她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想到这个世界充满了暴力,而这并没有什么新意。
  演出结束后,首领又一次和她们一起去旅馆。这一次他喝得少一些,问了很多问题。起初问演员们,后来问海克:她的家族具体在什么地方?除了制作陶器,他们还生产什么?
  “你打算侵略我们吗?”海克问。
  他看上去很震惊,“我是战士,不是强盗,年轻的女士!我只和我认识的人战斗。战争的目的是扩大我们的家族,增加我们拥有的土地。这些只能在我们周边的领土进行,不断向外扩张,接收邻近的土地、女人和儿童。我要确保土地的连续完整,并且如可能的话寻找可以保护我们的天然屏障。只有这样的策略才可以守住领土。”
  “他不打算侵略你,”戴泊尔总结说,“你们相隔一太遥远。”
  “的确如此。”首领说,“强盗和海盗的策略跟战士不同,他们要的是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土地和人民。在南部也有海盗和强盗,我们也和他们战斗。”
  “怎么战斗?”海克问。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到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去那里杀死所有的男人。问题是,你必须为强盗的女人和孩子做些什么,不能让他们饿死。可是没有家庭愿意接受这样的成员,这很明显。”
  “那你们怎么办?”
  “收养他们,但把他们分散到很多家庭中,同时不让他们中的任何人生育。通常,孩子们长大后还是不错的,经过一代人以后,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性无论是好还是坏就会消失。你可以想象,这种事情工作量巨大。因此,我们只杀死足够多的男人,这样一来,当强盗想再次袭击伊汀的时候,他们就得考虑一下。但我们也会留下足够的男人,以养活那些女人和儿童。”
  那个木匠是对的。这是一个让人害怕的男人。
  戴泊尔说:“图沃族以森林为生,很大程度上依靠出口木材和花树。海克就是为这些树制造花盆。”
  “你有孩子吗?”首领问海克。
  “两个女儿。”
  “有你这种能力的女人应该有更多的孩子。有兄弟吗?”
  “没有。”
  “表兄弟?”
  “很多。”海克说。
  首领看了一眼戴泊尔,“是否可以考虑让一个图沃男人到这里来,使我们的女人怀孕?你情人做的陶器棒极了。我的母亲很喜欢花朵,我也是。”
  “那是一个小家族,”戴泊尔说,“住得又很远。和他们签订一个繁殖协议,不会给你带来政治上的好处。”
  “主要是因为生活,不是因为政治。”首领说。
  “图沃男人不擅长打仗。”海克说,她无法确定是否想和伊汀人建立某种联系。
  “你不是说他们是胆小鬼吧?”
  “当然不是。他们在野外工作,是森林人和伐木工人。在家族里大多数人淹死之前,他们也曾经在海上航行,这些工作都需要勇气。不过,我们和邻居的关系始终处得还不错。”
  “如果没有野心,做做那些也不错。”他咧嘴笑了,“我们不需要培养野心和暴力。我们天生富于这些品质。但是艺术和美丽,”他的蓝眼睛瞥了海克一眼,“不是我们的天赋,虽然我们能够欣赏它们。”
  “我知道你很欣赏考克瓦。”戴泊尔说,她的声音流露着愉悦之情。
  “一个伟大的喜剧演员,他是我见过的这个年纪最好看的男人。但是几年前,我的母亲和她的姐妹决定,他不应该为伊汀族留下后代。首先,他从来没提过自己是不是有一个家族。假如伊汀人想签订一个繁殖协议,他们该和谁谈呢?我们伊汀人有自己做事的方式!无论如何,表演并不是一项完全受尊敬的艺术。假如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演员,那会给伊汀人的后代留下什么样的品质?”
  “你明白为什么我没有孩子吗?”戴泊尔说,头向木匠抬了抬,
  “而我的这个亲戚有两对双胞胎,因为她的天赋是制造道具。我们不告诉亲戚们她也参加演出。”
  “演得不多。”木匠说。
  “演得也不好。”海克旁边的一个学徒小声嘀咕。
  首领又待了一段时间,和戴泊尔谈他的家庭和她最新的剧作。最后他站起来,“我年纪太大,熬不了通宵。另外,我打算明天一早离开这里回伊汀。我想,你会向我的母亲致以爱和敬意。”
  “当然。”戴泊尔说。
  “还有你,年轻的女士。”他的一只眼睛转向海克,“假如下次你再来,请为伊汀带些陶器。我会跟我的母亲谈一谈,和图沃人签订一个繁殖协议。相信我,我们是值得拥有的盟友!”
  他离开了。戴泊尔说:“我想,他要的是一个长得像你的男人,晚上和伊汀女人过夜,白天就和他在一起。”
  “多么繁重的工作!”木匠说。
  “没有长得像我的图沃男人。”
  “对伊汀·泰因来说,这真是个悲伤的消息!”戴泊尔说。
  他们从胡镇出发,和一支商队一起向西向南旅行。演员和商人都骑着斯纳,虽然海克以前很少骑,她对这种动物还是很熟悉。驮货物的动物是彼特尔:这是一种身体巨大、皮肤粗糙的四足动物,头上有三对角:一对向身体两侧生长,一对向前弯曲,剩下的一对向后弯曲。商人们把这种动物看得像斯纳一样珍贵,给它们起了名字,用铜环和铁环装饰它们的角。海克觉得这种动物十分奇特,走得不是太快,但是很稳,每走一步,它们粗大的身体便摇晃一下。受到骚扰时甲虫,风中的气味,或其他彼特尔它们就会摇晃着有六只角的脑袋大声嚎叫。那是一种什么声音啊!
  “你有没有把它写进剧本?”她问戴泊尔。
  “还没有。它们能代表什么品质?”
  “可靠,”旁边的一个商人说,“力量、耐力、固执,还有很好的奶。”
  “我会考虑的。”戴泊尔回答说。
  平原起初是绿色的,雨水丰沛。当他们向南部西部行进的时候,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平原变成了暗褐色。这不是一次短途旅行,海克有足够的时间习惯骑行。她非常喜欢野外,如此宽广!如此空旷!
  商队里的商人属于一个家族,男人和女人一起旅行。演员们和女人一起搭建帐篷,而男人就在更远的地方站岗。尽管有这种保护,海克还是感到心神不宁。头上有些星星已经陌生,周围的黑暗似乎永无尽头,商队的篝火好像很微弱。远处的平原上,野苏林在嚎叫,它们比家养品种更具野性。
  戴泊尔告诉她:“野苏林更丑,鳞片覆盖着一半身体。我们北部的苏林,身体上只有一小部分覆盖着鳞片。”
  在海克的国家,苏林身上长的是皮毛。只有到了春天,雄性胸部褪毛后会露出一块有鳞片的皮肤,深绿色,闪着光。它们有时候会互相攻击,都想破坏对方胸部的装饰。这种行为被称为“咬宝石”。
  坐在广阔陌生的天空下,海克思考着苏林这种动物。各地的苏林都是同一种动物的变种,当然,性格温和、长着皮毛的图沃苏林和戴泊尔描述的野性动物差别很大。人人都知道它们是一种动物。还能继续变化吗?有手的动物会变成派萨鱼吗?是什么导致了变化?当然不是戏剧中演的欺骗手法。戴泊尔伸过手,打断了海克的思索,她想的不再是演变,而是爱情。
  他们到达了一个城镇,位于一条携带着泥沙的大河边。河岸两边生长着低矮的灌木丛。商人们把他们的车围成一圈,在树林边搭起帐篷。男人们带动物去吃草,而女人们商人和演员则到这个城镇去。
  街道是压实的土地,房子是用砖砌起来的,有木门和横梁(海克可以看到横梁的两端全都从墙里探出来)。这里的人和胡镇人体形相似,长着灰褐色的毛发。有些人还有黯淡的斑纹不是戴泊尔那样的斑点,而是窄窄的断裂条纹。这里的穿着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束腰上衣,或短裤加马甲。
  海克突然想到,为什么人有不同的颜色?大多野生动物都是单色,有时候会有例外,但也只不过是黑白相间。家养的动物却有各种花色,原因很明显:人们根据用途或美丽的原则有意识地繁殖它们。人类也是通过繁殖,决定自己是灰色、灰褐色、红色和茶褐色等颜色的吗?有可能。海克觉得,大多数人都会被别人的不同之处所吸引,例如伊汀泰因,再例如图沃主妇们对她父亲的反应。
  于是,除了关于时间和改变的问题,她又添加了一个关于差异的问题,也许还有关于相似的问题。假如动物的发展是趋于一致的,那为什么会出现差异?假如发展趋势是各自不同的,为什么只是偶尔才会看到这种不同?她和父亲一样,皮毛是红色的,她的女儿们则是茶褐色的。想到这些,她的头都疼了。她理解了年长亲戚的智慧。假如一个人开始对所有的事情都提出疑问岩石里的贝壳,派萨鱼鳍中的手问题就会越来越多,向各个方向延伸,然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会充满天空,就像迁徙鸟儿的叫声。
  “你还好吗?”戴泊尔说。
  “我在思考。”海克说。
  城镇中央有一个广场,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商人们搭起一个帐篷,摆出货物样品:胡镇的干鱼,来自北方的织布,珍稀木料雕刻的盒子,用银色和深红色贝壳制作的珠宝。最后,他们取出一块特别精致的布,把它在地上展开,然后把他们最珍贵的财宝倒在布上:一个高高的、闪闪发亮的白色盐堆。
  人们围聚过来:驼背的女族长,精力充沛的主妇,苗条的女孩和男孩,甚至还有几个成年男人。他们都是灰棕色的毛发,几位年长者的毛发已经变成了白色。
  总的来说,人们的长相和他们的亲戚相似,人人都知道存在着家族特征。否则,何必如此谨慎地选择繁殖后代的伴侣呢?在人们中间一定有两种趋势,一种趋势是类似,另一种则是差异。动物一定也是这样。家养的苏林有不同的颜色,人们通过选择交配的动物,把这种多样性表现出来。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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