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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悉华敏感地听到身边男人加速的呼吸声,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她想也不想地立刻欺身上去紧紧握住将要离开的那个冰凉的手掌,甚至把全身都挂在男人的臂膀上。
这时候他该说什么!该说什么?月悉华使劲在脑中搜寻,她可以从亡命徒手中救下人质,可以带着队伍缉毒,甚至打仗!可是她没有学过在这个时候该怎样安慰一个近乎冰冷的男人。
楚怀昀像是没有感受到月悉华的紧张一样,他轻佻的笑意维持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就在月悉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蓦然大笑起来,发丝再一次漫天飞舞,像无数只美丽的鬼手在他伸手张牙舞爪,衣衫广袖也蓦然腾起,他俊朗绝色的脸上带着狂狷的笑容,看起来,冰冷……充满了邪魅的诱惑!
“楚怀昀!”月悉华被他的笑容惊住,他墨黑的眸子仿佛要把一切吸进去一样深邃,而有魔力。她想把他唤醒,可是在这一刻她竟然为他深深着迷,男人的狂狷吸引着她。
她觉得自己如果这样下去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很危险!
男人收了笑声,抛开月悉华,缓缓地站起身往外走,冰冷慢慢涌上他的眼眸。
“向原,背马,即刻进宫!”他淡淡地说,就像之前每一次进宫前一样。
“楚怀昀!”月悉华冷声叫住他,“刚才你不是很聪明吗?很机警吗?你不是说他在用尽全力地引你上钩,你可以分辨他第一句话的真伪,就分辨不出他的另一句吗?”
“他最后说的,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要击垮你,他杀不了你干脆就击垮你!难道你也中计吗?”月悉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揪心,看到男人这个样子她恨不得把黑影摇醒,让他向楚怀昀解释他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
楚怀昀静静地转过身,面容平静,他轻轻一笑:“本王知道他的目的,只是……知道归知道,本王还是要进宫看看的。”
他说完一把拉开沉重的殿门。
咔嚓!
茶杯碎裂的声音,门外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碧色的裹肩,湖蓝的罗裙,却是奉茶来的翠浓!
不知道她站了多久……
月悉华惊了,向原也惊了!
眼看楚怀昀的衣衫微动,月悉华猛的扑上去,抓紧他的手臂,楚怀昀要杀了翠浓,可是翠浓是无辜的!她不过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放开。”楚怀昀的声音沉静略带着些微的沙哑,富有磁性,其实他有一万种方法让翠浓死,可是他不想在月悉华拉着他的情况下动手,他微微侧头,看向月悉华担忧的面容,“悉华,放开我。”
“你让她走,我就放开你!”月悉华毫不相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翠浓被灭口。
而此时,翠浓早已吓得瘫倒在地,她甚至是惊怕得忘了逃跑,即使是逃,她也抬不起酸软的腿了!
不用费神了,你拿不住我
“王爷!王爷,奴婢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饶过奴婢……”翠浓惶恐地以手撑地一步步往后退,死命地摇头,像是要把脖子上的脑袋生生摇下去似的。
这不是欲盖弥彰嘛!月悉华懊恼地蹙眉。
“王爷,饶了翠浓吧,她是王府中的人,是你的亲信。”月悉华用力拖住楚怀昀的手臂,把整个身体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亲信?他还不够格!”楚怀昀淡淡地说,墨黑的瞳孔下移,看向地上抖成一团的翠浓满是鄙夷。他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踩在脚下的蝼蚁。
“你要替她求情?”
楚怀昀转过头问月悉华,墨黑的瞳孔中光波流转,像是无垠的忘川水不停翻滚:“有些话,不是下贱的奴仆可以听的,窃听主子机密,挖眼刮耳去舌!”
一字一句听在翠浓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在她脑中炸开,霎时间三魂去了两魂半,剩下半魂维持着她抖如筛糠的身体。“奴婢……奴婢知错了……”小声的嗫嚅。
月悉华的神色蓦然转冷:“好狠毒的刑罚!挖眼刮耳去舌?好的很,你何不干脆杀了她?”这刑罚对一个妙龄女子而言,会让她生不如死。
“有何不可!”冰冷的声音是从楚怀昀牙缝里迸出来的,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显然月悉华也明白这个道理。
墨黑的锦缎衣袖鼓动,一道狠戾的掌风疾射而出,月悉华眸光一闪,手臂突地击上楚怀昀的手掌,格挡了掌风的戾气,眨眼间她的身体已经稳稳立在翠浓身前,帮她接下突然而至的掌风。
“呜……”眉头轻皱,他是下了狠手,这一掌虽然卸下了一半力道,但是余韵仍在,月悉华脸上漾起挑衅的冷笑:“王爷何不连悉华一并杀了!悉华不过是后院一个小杂役,承蒙王爷厚爱才能到前院伺候,论起出身还不如翠浓丫头。”
墨黑的眼眸眯起,嘴角抿成一条线,线条渐渐弯成一个弧度:“月侍卫以为本王真的不会吗?”
“向原!”
英武的侍卫统领应声立到楚怀昀身后躬身听令。
“你不必随我进宫了,月悉华与侍女翠浓同罪,一并拖去刑房,交由你亲自行刑!”绕开挡在身前的月悉华,男人踏着稳健的脚步走在青石道上,墨黑的衣袖缎带并着发丝飞扬,身后溅起片片水花。
讥讽的笑容依旧漾在月悉华脸上,早晨看他饶过守卫还以为他是多尽情谊的人,原来不是,他自恃尊贵,人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向原上前想制住月悉华,她闪身格开向原的手,轻声劝了一句:“不用费神了,你拿不住我!”
“月侍卫何必为难人呢,什么人就该到什么地方,你逾矩了!”
向原的声音不温不火,他只是完成王爷交给他的任务而已,看月悉华毅然挡在翠浓身前的时候他也曾动容了一瞬,但这点动容还不足以撼动他对王爷的忠心。
你这个败类!
“你本不该妄图接近王爷,后院才是你该呆的地方,如果一早你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必受今日的苦痛。”话里有些悲悯的味道,换来的只是月悉华的漠然。
将要消失在蒙蒙的雾气中的男人忽而转回身,树上飘下一片被雨水打落的绿叶,落在他的肩头。
莹润的指尖拈起那片椭圆的绿叶,他对月悉华露出一个美艳绝伦的笑容:“月侍卫如此绝色,若是挖眼去舌岂不可惜,子不教父之过,让其父亲代她受过吧!”
绿叶本无罪,奈何风急雨骤。
“楚怀昀——!你这个败类!恶魔!”月悉华朝着男人远走的背影怒吼。
嘭!嘭!嘭!她疾追过去的脚步踩碎了一地琉璃水洼。
不过半天时间,她怎么能错信这样的男人!她的手沾上男人的衣袍,冰凉滑腻的绸缎从指尖溜走,男人怎会再给她抓住的机会,不过眨眼功夫,男人已消失在她面前。
王府门外宽阔的街道上,马蹄哒哒,声音越来越远。
后院犄角那处破旧的小院,身穿深灰色短打衫的小厮紧绷着脸,她沉静的眼眸中光华流转,光华也是冰冷的光华,她的面容却是极柔和的,并不似男儿般的刚硬。
月悉华哗地推开油渍斑驳的木门,破旧腐朽的门应声倒地,连带着门框上的灰土也脱落了巴掌大的一块。突如其来的动静惊起不远处声声狗吠。
院中散落的木块隐约能看出是她屋中的桌椅残骸,肥胖的伙夫被侍卫五花大绑按倒在地,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原执剑站在院子中央,冷眸冷面。
傻嫂像吓傻了一样抱着一块木头不撒手,见到门口的俏丽人影后立刻甩了手中的木头扑过去,凹陷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神色极其凝重:“月儿,有坏人,月儿快跑!”
心里止不住地疼,伙夫夫妇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却是把她当亲子一样疼爱的,早晨伙夫的谆谆交代犹在耳旁,她却没有遵守。
月悉华安抚地拍拍傻嫂紧抓着她的手背,用衣袖轻柔地擦去傻嫂脸上的灰尘。她尽量压下心里沸腾的情绪,转过脸:“向统领,放过他们吧,爹娘并没有错,话是我听的,人是我救得,要责罚也该罚我。”
“这是王爷的命令。”向原背对着月悉华,他淡漠地说。
“我会让王爷改口的,还请向统领高抬贵手,暂且先绕过二老,悉华跟你到刑房去,待王爷回来再做分辨,可好?”月悉华声调平缓,耐心地和他解释,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伙夫夫妇代她受苦。
向原这才转过身子,看眼前这人沉静如斯,他虎目圆睁,清朗道:“王爷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改过,月侍卫不必枉自费心了!”
“会有例外的!”即使楚怀昀不可能改主意,她也要拖住向原,现已黄昏,如果能拖到今晚,她立刻带伙夫夫妇和翠浓丫头离开,只是她还需要周全的准备。毕竟在这么多人眼下救人并不容易。
非要执迷不悟吗?
向原转回身,不再和她啰嗦,挥手让侍卫绑着伙夫离开。傻嫂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丈夫,还是选择跑到丈夫身边,双眼赤诚,紧紧跟在伙夫身后。
“向统领!你没有第二个选择!”月悉华轻飘飘地说道,眨眼匕首离手,直冲向原而去。
只是一眨眼间,向原举剑彭的挡开匕首,脸上已经有了怒色:“月侍卫非要执迷不悟吗?”
“是不是执迷不悟,向统领试过便知!”她话音刚落,身子一跃而起,直扑向原面门,向原冷笑一声挑剑便刺,月悉华不躲不避像是不要命了一样直冲着剑尖撞过去。
“不要——!丫……”
眼看利剑就要把她刺个通透,伴着伙夫的惊叫,向原愣了一瞬,只是这一瞬,月悉华身子如蛇一般游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剑尖,剑锋贴着她的胳膊划过去,向原眼前亮光一闪,已经被转到身侧的月悉华制住。
月悉华纤细的两指夹着一块薄薄的刀片,正搁在向原的动脉上。
四周传来一片抽气声,侍卫们被眼前的情景骇住,定在院中一动不动。
温热的血液顺着少年深灰色的衣袖滴在地上,渗进被雨水沁湿的泥土里,向原的玄铁利剑还是伤了她。
“向统领,悉华并不是有意冒犯,放了她们,王爷回来尽可以把罪责推在悉华身上。”温和的声音在向原耳边响起。
“不可能!”向原双眼赤红,山峰一样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粗粗地喘着气:“月侍卫何必用这种狡诈的手段,有种就和向光明正大地比过,若是你赢了,伙夫夫妇你带走,王爷若是问起本统领自会承担。”
“嘘……”月悉华淘气地笑了,眼角划过一丝少女才有的俏丽风情。
“向统领何其威风,一柄破风剑使得炉火纯青,若是再打,悉华免不了还要费一番心力,不过……向统领没有机会了,悉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刚才悉华并没有使诈,豁着一条手臂才换来这等机会,又怎么可能放手?”
月悉华整条右臂都被血水染红,血水还在吧嗒吧嗒往下滴,可是握着刀片的手指却纹丝不动。
“月儿,没有下雨呀,你的胳膊怎么会滴水呢?还是红色的……”傻嫂紧紧扒在伙夫背上,一脸好奇。
伙夫粗喘着气,不要命地在侍卫手下挣动,越挣捆着他的绳子勒地越紧。被肥肉挤成一条的小眼睛圆圆瞪着,他痛苦地嘴唇直哆嗦:“丫……悉华!快走!不要管我们老俩,你争不过他们!”紧要时候他竟然也没忘瞒住月悉华的身份。
他们越是关怀月悉华就越是心疼,心脏像是被铁丝勒住一样,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就在多年前,她还是真正的月悉华的时候,也是这样亲眼看着父母被歹徒挟持走,亲眼看着关着她的父母的那栋大楼爆炸。
七岁的她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她能感觉到那股滔天的热浪,纷飞的碎石瓦砾击中了她的右腿小腿骨,明明不是一个身体,可她依旧能感觉到那股钻心的疼痛。
要杀便杀
如同多少个午夜梦回,这种疼痛早已烙上她的灵魂,她绝不会允许这种悲剧再一次发生。
受伤的右臂仿佛没有知觉一样,她手下用力,薄薄的刀片深入一分,一滴血珠从刀片上滚落。
“莫要伤了统领!”一个高个子侍卫惊慌地抬手制止,放开了钳制中的伙夫。
“不用管我!”向原怒声把他吼回去,头颈梗直,大义凌然地说道:“月侍卫要杀便杀,男子汉大丈夫岂会遭人威胁,即便你杀了向某,伙夫夫妇也不能放走!”
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