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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是海天一色阁一色堂的堂主,江南六省花国中艳冠群芳的花魁娘子韩雪凝,谁能想到她竟然肯扮做这样一个面貌丑陋,身上还带着浓重鱼腥味儿的平凡渔妇?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看到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才不趟这浑水呢!」
子侄辈的亲人面前,韩雪凝也不假假点端出花魁娘子仪态万方的风姿,三七步一摆,伸出手来拧蓝如烟不长记性的耳朵拧得好开心。
「哎哎哎韩姑姑,我爹和娘他们呢?一向过得还好吧?」
好不容易等到她尽兴了,可怜得像饱受虐待的小媳妇一样的蓝如烟才能从她手里收回自己的耳朵,询问出自己当前想知道的第一要务。
亲人血脉相承,说不关心那是假的。
「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惦记着你爹娘啊!惦记你居然跑了五年连家都没回过?嗯?」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韩雪凝又有了出手的藉口。
蓝如烟赶紧见机地闪到一边,荡漾出迷死人不赔命的甜笑,伪装出乖巧可爱的乖宝宝模样:「我要是见到了爹娘,也是第一时间问韩姑姑过得好不好。」
「死小鬼,越来越会骗人了!」
本来还想尽情蹂躏一番的举动变成了轻轻一拧,没有孩子是早年出身风尘的韩雪凝的遗憾。听得蓝如烟把自己跟他父母等同并重,心下自是感动。
「韩姑姑,怎么好像最近帮里都不太平静呢?我几次报信也没有回覆,发生什么事了?」
海天一色阁好歹也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就他目前十八岁的「高龄」而言,前十三年都是在帮里渡过的,堪可号称大半辈子都生活在那边。就算离家再远,心中仍有个温馨的、暖暖的牵挂存在,现在那一方平静的土地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怎么能叫他不心惊?
「回去再慢慢跟你说,现在这个捕快你要怎么处理?」
掂量了一下目前帮中的形势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韩雪凝用脚尖踢了踢直到现在还是伏趴在船板上不动的云飞场,眼中杀机一现:「杀了他?」
「算了,我来处理吧。这人虽然可恶,却还没到该死的地步。韩姑姑,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处理好了就回来。」
眼珠转了两转,蓝如烟倒是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处理」他的好办法。
对付这种脸皮超厚的色鬼呢,最好把他带到暗巷里「剥光猪」然后让一堆丑女强暴他!看他还敢不敢色眯眯地动手动脚!
这样想着的蓝如烟因时间问题把想法付诸实现了一半。
当他甩着云飞扬的衣物走出小巷的时候,心情快乐得不得了。顺手把那料子还不错、从外衫到亵衣都一套齐全的衣服赏了路边的一个乞丐,至于某人是深夜裸奔?或是第二天醒来清晨「溜鸟」?那可不关他的事了。
最好他羞愤之下自裁以谢天下!甚至不必他人动手沾染血腥。
多完美的杀人不见血计画啊!
蓝如烟甚至愿意大方地祝他往生途中一路顺风。
「小蓝!我在跟你说海老帮主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然后你爹娘左右护法都赶着陪他闭关了。目前帮中大小事务按老帮主的指定交由少帮主处理,可是少帮主经验不足,加上练什么鬼冥神功练岔了气,整个人变得不男不女、怪声怪气的,弄得帮里人心不稳,决策上又连着出了好几件岔子,海天坊的冯堂主等人不服少帮主的管理,帮众间各有拥戴导致有所冲突,甚至波及到我帮所辖的二十八道水路,以及海天赌坊、一色堂的生意,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就是因为这一手把云飞扬玩得太绝了,蓝如烟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随着韩雪凝的座船驶离江岸两个时辰后还在持续着。基本上,他从韩雪凝的话中知道自己父母无事,海老帮主仅是微恙后就没怎么关心后续发展了。
反正老帮主身体一向硬朗,有自己爹娘护驾,闭关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出来收拾一帮小的们不在话下,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个重重打在后脑勺的巴掌惊回他沉浸在自个儿的思想里畅游的神智,一换乘回自己华丽的画舫就先洗去化妆,现下穿着的红绡水袖八幅潇湘裙的韩雪凝显得华丽而妖娆,哪里还有半分那个拙朴渔妇的影子?只怕说出来别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现在端坐沉香木桌前、年纪愈大反而愈有风情的美人儿正柳眉倒竖地发着雌威搞什么嘛,她足足得用三盏茶才补充回消耗的口水的解释说明,坐在对面那个人根本没用心听进去!
「难道你是在想那个云捕头?」
韩雪凝的上下眼睑非常危险地眯合了。
搞什么呀?她堂堂一个大美女坐在面前那小子居然分心去想一个男人!
她是不是有必要得教导一下这位子侄的男女之道了?
「怎么会呢!我在想有韩姑姑在,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卧底,从正面去调查这件事,不必急着先回帮里了。」
竭力忍住自己快撑不住就要龇牙咧嘴的痛楚表情,蓝如烟正襟危坐,简直比韩雪凝手下最乖的小女孩还乖。
「你还要在衙门里混啊?我以为你应该回家了呢!你也不小了,老在外面游荡不肯回家,难道是怕你韩姑姑塞个小姑娘给你当媳妇啊?」
真是,害她的紧张感也没了。
韩雪凝顺手再给蓝如烟倒上一杯茶,媚得快滴水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略显不自在的蓝如烟,等他一个答覆。
「不不不,我只是怕韩姑姑哪天一时兴起,把我先拐到您门下去当个接客的小姑娘,到时候我不太好跟爹爹交待。」
蓝如烟眼一眯,以一种超乎自然的神态对上堪称狐狸精的美人儿,眼角眉梢间,尽是叫人分不出真伪的真诚。
「小坏蛋,再说下去我可就真的拉你去接客了!要不是你爹当年怎么也不同意你过一色阁来见习,现在怎么说你也是个一品龟奴。」
韩雪凝也笑眯眯,笑眯眯地看着蓝如烟的脸整个地垮了下来。
「姑姑,我的人生只以一个『一品龟奴』做目标,会不会太不伟大了一点?」
他是知道因为自己的长相问题,韩雪凝开玩笑问说要拐骗他到一色阁的打算由来已久,可是没想过她居然还真的有付诸实现的计画。
居然是爹帮挡过了一劫!还记得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因为逃家,兼之觉得好玩又好奇,是在一色阁落脚了一段日子,除了看到不少对他这「雏儿」流口水的嫖客外,更有不少知道他身份是二大护法的儿子,一心一意想勾引他的红倌人。
而韩姑姑对此却只是一笑置之,任由那些人这么做,还说什么这是给他练定性及耐力,也算是增长他抵抗外界诱惑的办法之一。
幸好当时年幼啊!所以才没有失身,全身而退。
现在想起来仍要扶额庆幸,却不知道当时父亲还是在背后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虽然爹口里不说,总是「不肖子」、「不肖子」地骂,其实心里还是很疼自己的。
这么一想,蓝如烟少有的良心一发不可收拾,真切地为父母担心起来。
「姑姑怎么舍得!凭你的姿色,一色阁的头牌也是当得起的,可惜要这么说你爹当场就会跟我翻脸!让你易弁而钗的扮相挺诱人的,要卖你的初夜也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可惜啊。。。。。。」
拖得长长的尾音让蓝如烟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立正站好,这有手腕当年一步一步从小侍婢做到堂主的女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唯利是图、六亲不认的天性给她发挥起来是绝对的淋漓尽致。
尽管知道她多半是在吓唬自己,蓝如烟还是情不自尽地颤抖了一下,陪笑道:「姑姑,今天也劳动着您了,早些休息,侄儿明天直接到海宁县衙打听情况,然后再随您回总部吧。」
撇开了云飞扬就更好行事了,最好能提审一两个被关押的帮众,查清到底谁才是唆使海天一色阁起内哄的真凶。
说出了自己的计画,蓝如烟也随即向韩雪凝请辞,打算好好地睡它个一觉,以弥补之前夜夜担惊受怕的睡眠不足,尽可能养足精神,好去与官府中人周旋。
「好吧,到时我还在船上等你。」
伸出纤长的指微微掩唇打了个优雅的哈欠,韩雪凝知机地一笑终止了谈话。拖着长长的裙幅步入里舱,蓝如烟也早叫一个小丫头带到客舱去了。
依呀的摇橹声不间歇地传来,渐渐地拉重了人的眼皮。
三天后。
蓝如烟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海宁府门外,想起本来应该跟自己一同出现在这里却被甩在江淮镇的人,心情就不由自主地高扬,嘴角微微上弯产生的笑意几乎没迷呆了两个守门的差役。
「姑娘,此乃府衙大门,外人不得擅闯。」
着迷归着迷,可是职守还是不敢忽略的,尤其是可以跟这么娇羞可人的姑娘搭搭讪也好啊!
见蓝如烟笑啊笑的,迳自打算迈入府衙大门,左边一个衙役赶紧伸手拦住了,口气委婉地说明「她」走错了门。
要告状到大殿前击鼓升堂,要直接进府衙的话,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怕不引人家县令大人的后院失火才怪。
「我是金陵来的捕快,我找你们袁县令,他不在吗?」
蓝如烟心情很好地忽略了两位差大哥的「眼拙」反正这种误会多了,又不差这一次!
亮了亮权杖,扬长而入。
「呃。。。。。。」
这就是县令一早令他们等候的「上头来人」?两个差役面面相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长得这般阴柔而美貌的男子可不多见了!尤其是他似乎还自我感觉超好的样子,以一副女子都自愧不如的仪容充分展现出男人的气概,这这这,这也不能不算是个人的能力之一吧?
「我要是男的长他那样,一定不敢上街。」
被登徒子误会那多丢人啊!这么「娘」的男人,从小也一定常被人侮辱性地叫什么「娘娘腔」、「女娘子」之类的绰号,能长成这样神经一定比其他人都强韧好几倍。
衙役甲拍着胸口,庆幸自己虽然长得不太好看,但是正常范围内的男人。
「他是女的多好。。。。。。」
刚刚他还以为一场美丽的邂逅要在满天朝霞下拉开帷幕,可惜梦碎得太快,就好像现在当头跃起的金色太阳瞬间就把那幻彩的霞光驱散。
衙役乙伤心在梦醒时分。
「暗恋我的人已经很多,你大约排在一千三百名以外,请继续加油!」
远远地,传来那蓝衫人儿的笑语,看起来的确是已经对自己引人注目的外观习以为常了。
不过叫两名衙役讶异的是:他们在讲话的声音并不大,隔这么远他是怎么听到的?这份耳力还真是。。。。。。难道这美丽的人儿手底下的本事远远超乎他外表给人的印象?
那他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讲人小话的比较好,别人不计较就罢了,要是计较起来,他们有几条小命都要被人玩完儿。
「哦,袁县令昨晚就因有客来访,彻夜倾谈而起身迟了些,请蓝捕头稍待。」
引见的师爷是一个白脸皮的中年男子,虽然目光中对蓝如烟异于寻常男子的相貌颇为惊讶,但毕竟是读书人,不似外面那两个心直口快的鲁莽汉子,有什么想到就说。
奉上一杯清茶请蓝如烟稍坐便躬身退离,静悄悄的花厅一个人也没有,这就是之所以,当蓝如烟听到宪宪索索的振衣声立刻就敏感地有所察觉,一回头,却对上一双自己也无比熟悉的眼。
「小蓝,你怎么现在才到啊?」
从内堂出来在此恭候他的,除了一身官服、面目英挺的男子(估计便是那袁县令了)外,居然还有一个意外的人物。
身长玉立的云飞扬即使身着土衣布裤,但也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斜挑的眼角眉梢间神采顾盼飞扬,看到了蓝如烟后那种坏坏的笑容破坏之前的端正严肃,正义的表象一瞬间被呼之欲出的邪魅所代替,这种落差不知怎么地却叫人感觉呼吸困难,那眼风背了人一五一十地传过来时,倒真的是风情无限。
这意外的「惊喜」倒差点唬得蓝如烟心脏漏跳一拍。
那个明明被他拿去所有财物,甚至被「剥光猪」丢在黑街后巷的人,到底是怎么还比他先一步到达海宁县的?
「我们等你很久了。」
凌乱的衣衫与压叠在袁县令官服上的折皱,这就叫「我们等你很久了」?这男人到底以为自己是什么?在花丛里来去自如的大野蜂吗?
更过分的是,这袁县令长得颇为英气,实在是个男人中的男人,端的是不折不扣的伟男子,云飞扬站在他身边俊逸有余威武不足,连这样的人他都想压?
蓝如烟挑剔的目光在神色暧昧的两人间游弋,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时,面皮不受控制地牵扯了一下,但仍是强自压下了自己的满腔好奇,以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泛起的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