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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指了指其他壮汉，又指了指他，然后给了一个手势，“就你，前面带路。”她便起身欲走，“林伯，你留下。若是那掌柜回来，叫他先等着。”
“是，小姐。”
几人正要往后院走，先前小二讪讪道：“贵客，要不还是等掌柜回来吧这后院，不是什么人都”
扶风挡前面亮出兵器，长剑雪亮泛着冷冰冰地光。那小二立刻吓得呆住，然后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大侠大侠！您饶命啊”
扶风冷淡地说了一个字：“滚。”
“是是是！”那小二立马又从地上窜起来，躲柜台后面再也不拦一下。
几人脚步缓缓往后院走去。出了后堂，就是一进四四方方院子。院子中间有条碎石铺就甬道，两侧各种了一颗玉兰树。只是冬日季寒，树木只剩下干枯枝桠沐浴大雾之中。三面都是二层小楼，楼上楼下房间一间间隔开做成客房。
这样冬日早晨，客人都贪睡，除了一两间房门略微敞着，其余都紧闭未开。
壮汉带着李欣几人从左边一个小小石门进去。
与其说是石门，不若说是甬道为恰当，四四方方顶多并排行进两人，往左走了一会儿，又往右一拐，进了一条长廊。长廊右边是院墙，左边廊壁上却雕着似隔非隔漏窗。透过漏窗可以看到左边又是一个小院，两层小楼隐约藏着浓雾背后。
走了一会儿，路过了三四个这样小院，终于进到一个小花园里。众人绕过一座小石桥，又跨过一个月亮门，这才见到了壮汉口中所谓圈。
这个院子很拥挤。方寸之地被一间间用石头垒起“圈”瓜分干干净净。“圈”上面是木头顶起屋顶，盖着薄薄茅草。
离她近圈内，或蹲或坐总共十来个女人，身上几乎没什么衣服，只有几片布或草遮挡着寒风。她们紧紧挨一块儿，试图用彼此体温给自己汲取一点点暖意。她们身下，是散着潮气稻草，一团团摊冰冷泥土地上，肮脏又恶心。角落里一滩草木灰早已结成了厚厚冰，却依然散发着淡淡粪便臭味。
这些女人见来了人，都将头埋进别人怀里。身上稍一动作，便传来铁链叮当作响声音。
李欣又往其他几个圈里看了看，大部分都是青壮期男人，只有两三个圈里关是女人。
老人孩子似乎一个都没有。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伏海小蛟龙
“小姐！”子岚有意无意往后拉着李欣，借着扶风几人高大身影挡住她视线。“不要看了，污了您眼睛。”
李欣却道：“放开。”
子岚只好松了手委屈地退到一边：“奴婢逾越了。”
李欣也不理她，只是回头问那壮汉：“这些人，你们是从何处弄来？”
那壮汉见李欣并没有马上就走，心中升起了希望：“这一批全是俘虏，都是同一个村子里。是我们尊敬勇敢蒙塔塔将军亲手抓来战利品！他是我们塔蒙戎伟大勇士！”
李欣听了却讥诮说道：“以一国之力屠戮一个村庄，算什么勇士。有本事去卫抓几个骑兵试试。”
那壮汉虽然心里十分不服气李欣这么讲，但是看她是买主份上，只好先压下了心中怒火，耐心地推销着：“您看，这些货全是好，相互间都有牵扯。不管您买几个，都不用担心他们跑掉。这都一个多月了，那些个不好全给扔了，剩下又肯干活，又听话。”
李欣冷笑一声：“不是扔了，怕是全死了吧！老弱病残也挺不过这么冷天。”
流疆壮汉第一次遇到像李欣这样，说话这么难听顾客，真是太不讨人喜欢了！于是他再不说话，只是看着李欣那几间破旧脏污圈边上走走转转，有时候还停下看一看。
不同于女奴们躲避视线，所有男奴隶见到这个身材娇小，脸蛋隐皂色面纱之下华服之人，无一不投去了热切目光。他们甚至不畏严寒挺直了脊背，让自己光裸上身露出来，嘴里依依呀呀说着什么。
“小姐！”子珍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些奴隶简直有伤风化。
李欣见这些奴隶做出如此奇怪举止，有些不懂，便又问壮汉：“他们说什么？”
“他们求你将他们一起买下他们说自己很能干女人们也很能干”壮汉为难翻译道。他们原本也是语言不通，只是凭着这一个多月相处猜了些意思。
李欣又仔细看了看，见这些人身上除了有些青紫冻伤、鞭伤，又有些干瘦虚弱外，其余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不过，她看到后一个圈时，却见到被一群人藏身后两个人。
圈就那么大，藏一个人都是极限，何况还有两个。
李欣便饶着圈子，围着仔细看了一下。那两个人，一个是年纪四旬中年人，一个是十五六岁少年。恐怕也是这个队伍里老和小。那老脸色灰败，口唇乌紫，一副行将就木样子；而少年则奄奄一息，眼睛半睁半闭，看不出是昏睡还是清醒，只是微微起伏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你看，那两个？”李欣手指到那两人时，圈里人明显紧张起来。
壮汉讪讪笑道：“这天气严寒，总会折损那么一两个。这两个，你不要就是。回头我叫人给拖出去。”
李欣不置可否，问道：“你这里一共多少人？”
壮汉肃然了脸色答道：“不算这两个，总共也就九十一个。三十一个女货，六十个男货。”
“男货怎么卖？女货怎么卖？”李欣问道：“还是都一个价？”
壮汉摸了摸头：“这个要问我们头儿。”
李欣点了点头，便说道：“那便让你们头找本小姐管家谈吧。顺便找点药给那两个灌一下，若是活了，本小姐照好货给你加钱。”
“行行行！这些现都是银子了，我自然要小心。”壮汉喜笑颜开。
李欣便又往外走去，瞥见圈里人或疑惑或急切目光，心里却安定了一番。
不管如何，你们现命已是本宫了。
也许，本宫将来命便你们手上
几人又重复着之前路线走了一遍。等到了院门口时，那掌柜便迎了上来。他面色有些不善，盯着那壮汉目光似乎能杀人。
“掌柜贵人还没买呢。等着与您商量价钱呐。”那壮汉盯着压力解释道：“我去请我们头儿。”
“这位小姐，伯乐馆规矩是三方看货。”那掌柜阴着一张脸又对李欣道：“您刚才，算是破了咱们馆子里规矩了幸好，下与那位船主交情匪浅，否则，他早就”
“休要放肆！”闻声而来林伯呵斥道。
“早就什么”李欣清冷声音裹着冰雪铺面而来：“你把话说完。”
那掌柜一双厉眼见多识广，见这主顾虽然扔了赏银，却也不是很多，便想她身份了不起是个薄有资财官家千金。
可是这气势
他略微思考了下，觉得还是低调为妙，便道：“贵客还请息怒。下只是担心，那流疆商贩既狡诈又凶猛，万一伤着贵客了怎么办。因此，伯乐馆都是要参与买卖。免得本馆有了冲突，闹出人命就不美了。”
李欣自是不知道她自认为低调赏赐教人家看低了，直言呛道：“狗眼看人低货色！不过是怕本小姐与那流疆人私下交易，短了你抽成，对否？”
那掌柜还真没见过这种不给台阶人，只好忍气吞声道：“是是是。您说都对！咱们楼上雅间坐坐？那船主正等着呢。”
“谁跟你咱们咱们，滚一边去！”子岚正没处发火呢，闻言立刻冲了他一顿。
那掌柜是疑惑，心中想着连丫鬟都这么嚣张，难不成是哪个不出世世家？他边想边领着人往楼上雅间走：“请！这边请！”
一行人上到二楼，那掌柜将人引进了一间挂着“知遇阁”牌匾房间。房间内外两间，外间陈设简单，正中间一个圆桌，四面置了四个高脚圆凳。正对面一张条案，上面放着一香炉，一只广口琉璃花瓶内插了几支腊梅，应着墙上挂着雪景图，别致又生动。内外室之间隔着一个圆拱门框，挂了珠帘。珠帘后头景象看不清楚。
见外面来人，原本坐外室椅子上人抬了头。
竟是个女人。
这女人一头长发编成了一股厚而亮大辫子垂身后，没戴一件钗环首饰。饱满而光洁额头下，一双眉毛又粗又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鼻子高挺，唇色鲜艳，衬着她那麦色皮肤显得健康又妩媚。身上穿了件薄薄交领齐腰玄色长裳，待她起身时，恰恰好露出那暗纹腰带系着丰润曲线。
“您便是买家？”那女人对着李欣笑着伸了一把手，请她坐到对面：“下姚敏悦，人称伏海小蛟龙。”
一个江湖女子？
李欣不动声色坐她面前，问道：“伏海龙王是你亲戚？”
姚敏悦哈哈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您可真有见识！伏海龙王那可是我亲爹！”
她边说边舀起桌上茶壶，给李欣泡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杯子里加了一点，兴致颇高说道：“今日即便生意不成，就冲您这份见识，我姚敏悦也要交您这个朋友！”
李欣半点表示也没有。
姚敏悦便有些不太高兴。杯子重重磕桌子上，嘴里哼道：“好大架子！”
扶风手里提着剑柄被他握得咯吱咯吱响。
李欣抬手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说道：“你们要不要过一过手。我这手下外号哪吒三太子，是擅长抽龙筋扒龙皮。”
姚敏悦斜着眼看了看扶凤，眼神逐渐热烈起来。
扶风心里赧然，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外号了。哪吒是本朝开国宰相齐之山写一本《野趣外闻》里头一个怪胎小孩，他又不是
大掌柜站一旁急了，提醒道：“贵客，姚船主早已将货准备好了，是不是现给您过目一下？”
“好！就跟你这三太子打一场！”姚敏悦站起身将那掌柜拨到一边，对着扶风扬言道：“要是他输了，价钱就翻倍！赢了，姑奶奶我只收你一半钱！”
李欣反而不理她了，却对那掌柜说道：“先看货。”
姚敏悦又把愤怒地目光瞪向那掌柜。
“姚船主！您要和这位少侠切磋武艺，也要等生意谈妥再说啊！”那掌柜打着圆场道：“万一这位贵客一个也看不上，你们那赌约也不成立啊！”
姚敏悦这才又坐回位置上，嘴里道：“怎么会！她连后院圈里那些歹货都要，我那些好货居然看不上眼？”她说着便击掌三声，高声喊道：“全都带出来！”
内室珠帘被人挑起，发出一阵叮呤当啷珠玉碰击之声。然后，便瞧见一队粉绿身穿烟罗纱裙女子袅袅婷婷陆续走了进来，大概有十多个。待这些衣料单薄女子全部出来，后面又上来几个身穿绸衫男子，一个个被人扭送着，小不过十一二岁，大也未曾加冠。
跟女人不同，这些男人全部都戴着脚镣。
“一个个走到前面，给这位贵人瞧瞧。”姚敏悦命令着，转头又对着李欣道：“看中哪个，您就给吱个声。我给您摘到一边放去。瞧瞧，这男女可都是好颜色啊”
李欣不置可否。甚至一连看了七八个，她都无动于衷。
姚敏悦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敲着桌子道：“都好好介绍介绍，你们擅长什么。会跳舞来一段，会唱歌唱一曲啊别都跟个木头似。这边脱不了手，老娘可就保不住您们啦。黑寡妇那可是联系好了要送军营啊”
她这番连敲带打，叫那几个被淘汰了女子立刻哭了出来。送到军营，那是个什么命运，还真难说。
李欣却不信，她这批货确是好，个个都是绝色，若不是穿衣服有碍，或许你还觉得这是个大家闺秀。
这样好货，到哪都不难卖。
除非是来源不妥。
不过待到第九个上来时，李欣平静脸色终于破裂。她仔细端详了那张脸半天，心里越发狐疑起来，甚至双手都不自觉绞了一块。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故人
那女子穿着一袭水红长曲裾，身姿端庄，相貌和美。一头长发散散地拢脑后，行到李欣面前柔柔福了一礼，口中道：“穆青见过贵人。贵人万福！”
然后也不多说什么，教姚敏悦心里又一阵大骂木头。
可却不料李欣开口了：“你姓穆？”
穆青闻言，眼睑迅速敛下，声音带了丝波动：“回贵人话，小女子复姓公孙。”
“那便是你娘亲姓穆？”
公孙穆青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若不是这帷帽挡着，所有人都会瞧见李欣此刻脸上震惊表情。她觉得呼吸有些压抑，甚至胸口有疼痛微微散了开来。
呼李欣暗暗舒了一口气，长久平复着心绪，一直待那疼痛消失，才觉意识回归。
而姚敏悦则认为李欣看不上公孙穆青，挥挥手又叫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