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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不由笑得有些失落：“只怕我还没那么大影响力，那张秋然只听范诚悦。”
张靖嘉秀眉一挑：“你还不了解他。真正张秋然是做惯了墙头草，若你与他提了要求，他必会犹豫不定。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审案那日坐镇大堂便行。事情闹大了，要银子还是要名声，便让张家自己考虑去吧。”
“说好像你不是姓张一样。”李欣嘟囔道。
张靖嘉眨眨眼，“还真被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姓张。”
李欣知道他已经从张家族谱上除名了，便也没意。她一口答应了张靖嘉要求：“你去府衙大堂前派人来通知我一声。到时我一定到场。”
“那我便代士远谢谢你了。”
“关士远什么事啊。”
“那为师谢过公主。”
李欣：“”
两人又谈了一会，张靖嘉才起身告辞。
李欣不自觉又摸了摸手上镯子，慢慢静下心来。
两人这边约定了状告林府，林府那边却是白幡飘飘，哭声震天。林关旭死了两天了，府衙那边却扣着尸体不放。林府该准备都准备好了，却因为没有尸体，报丧人都派不出去，全都聚集正院天井搭棚子底下聊天。
林老夫人已经哭不出眼泪了，林老爷子也奄奄一息，府里诸事全都靠着进门少奶奶指挥差办。下人们都暗自猜想，万一两个老再去了，这林府可不就绝了户？
林家旁支却是闻风而来，那些生了许多儿子林姓旁族此刻全聚林家两个老床边，递水、擦汗，伺候比亲生儿子还心。而原本应该做这些事丫鬟们倒全被挤到了耳房里头，难得清闲下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很，林关旭死了，林老爷子已到古稀，这偌大家业肯定要从旁族过继一个子嗣才能继承了。
“你们谁给我把关旭从府衙迎回来，我就从他家里挑一个中意过继到关旭名下。”林老爷子虽然老了，身体又这般虚弱，心里却跟明镜似地。
女儿已经靠不上了，便只能以利诱人。
“伯父，您就放心罢！我已经叫人去府衙打点了，相信很就有消息。”其中一个瘦高旁族道。
“你们家那点关系算个啥，我女婿可是府衙大牢看守，只要我这个老丈人一个眼色，他必定能将此事办妥妥当当。”另一个长相憨厚也忙献着殷勤。
又吵上了。
林老爷子觉得心力交瘁，又躺了下去，双眼紧闭再不看旁人一眼。众人吵了半日也没个结果，知道这后角力还是得落到是否要回了林关旭尸身这件事上。
这便又要去求范府不曾？
将军府内同是白幡环绕，哭声一片。华家本族远北峭，范夫人只能先玉昌将其收敛停灵三日，再让自己儿子范之寿扶灵送葬。
“夫人，林家又派了人来吊唁。”
范夫人听了奴仆禀报，怒不可遏：“打出去！给本夫人通通打出去！”
她唯一亲弟弟，华府唯一嫡子就这么死了，还是死玉昌这个自家一手遮天地盘上。教人难以接受是他死因竟然是被男人奸污致死！这叫华府颜面何存，叫她颜面何存！
林关旭是死有余辜，这般无耻之徒，林家人居然还妄想要回他尸首！想得美！
范夫人暗暗咒骂着，却只过了一会儿，又有奴仆来报：“夫人，林家众人都跪将军府外呢。来往吊唁亲朋好友全都被堵门口了。”
范华氏额头青筋暴起，憔悴脸色瞬间涨通红，气了半天，紧咬牙关却只蹦出了几个字：“欺人太甚！”
“母亲。”范华氏亲子范之寿正好进来，见状忙上前安抚：“稍安勿躁！儿子这就带人去打发了他们。”
范华氏欣慰不已：“幸好母亲身边还有你。”
范之寿又安慰了范华氏一番，然后便匆匆赶到府外，只见门前照壁前跪了黑压压几十口穿着白色丧服林家子弟，有男有女。见他出来，便纷纷磕头求饶：“求将军府宽宏大量！”
“逝者已逝，死者为大，便将尸首给我们领回去安葬吧！”
“求将军府饶了林家吧”
范之寿少年心性，面对一众跪地上人，还有女眷，心就软了。他道：“尸首是府衙扣下。你们要尸首便去府衙，来我们将军府外哭诉是什么道理。”
林家人道：“府衙说要将军府谅解了林家罪行才能放回关旭尸首。”
范之寿摆摆手道：“谅解了谅解了，你们走吧。别再堵门口惹母亲生气了。”
林家人听范之寿这么说，纷纷面露喜色，起身便拔足奔，那番心急模样落不知情人眼里，只怕还要赞一句林家旁族大义，居然抢着给主家办丧事。
因而等范华氏知晓此事时，林家人早就取得了尸身下葬了。她将范之寿大骂了一顿，郁郁寡欢了几个月都不曾开颜。
范林两家梁子就此结下，连带着张家都被范夫人恨上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送终
这几日玉昌城里大小茶楼酒肆，谈火话题便是林家那点破事。
当然范家跟张家也免不了被涉及，但是这两家势大，普通百姓过嘴之前大多会掂量一番。
“啊？林府人这么大胆子？连张府人都敢打？”
“你知道什么？那被打出来是张家二房夫人，是从林府嫁出去女儿！”
“那就怪不得了。**两家这还是亲家呢，竟然连个尸首都护不住造孽啊”
大家齐齐叹气。
倒不是众人同情那林家，事实上死者为大，那林关旭死府衙已是罪有应得。且那范将军儿子都说原谅了凶手，那你府衙就该将那尸首守着，全须全尾地给人领回去安葬那便得了。
谁知道，就这府衙门口，竟然上演了百人抢尸奇观。不仅是林家人抢，府衙里头职守牢头衙役们也抢。林关旭生前如何死去不得而知，死后却受了分尸之苦，所有参与抢尸人都极疯狂，后甚至不惜上演全武行，各种刀剑棍棒轮流往尸体和其他人身上招呼，后几乎人手分得一块尸块，哄拥着往林家奔去。
林关旭这般死状不晓得到阎王殿去投胎会不会受到影响。但却将林家三位主子吓得厥过去两位，大夫好不容易才给救了回来。
唯一没被吓晕林家少奶奶也是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花了重金请到义庄一个擅长与死人打交道老头，缝缝补补花了半天才勉强凑了个全尸，摆到了早已准备好黑漆大棺里头。
等到林家两个老幽幽醒转时，外面已经敲敲打打地办起了丧事。林老夫人还能自己走，林老爷子却是一直要靠美貌年轻小妾身上方可慢慢往前挪步。两人行到灵堂，便看到进门媳妇一身素白，孤零零一个人跪棺材旁边答谢前来吊唁亲朋。
可怜儿子连个送终人也没有啊。
林老爷子深恨林家旁族肢解了林关旭尸体，是半点不愿意从这些人那里过继子嗣。然而，若是不过继一个孙子记到儿子名下，那儿子可就连个摔炭盆人都没了！
他小妾搀扶下坐下，浑浊目光从围屋里众人脸上一一看过，虚弱说道：“还是请各位兄弟将各房各支五岁以下孩子抱来吧。”
他可不想要那些已经记事，养出一条白眼狼，还不如直接散了家财爽！
各房人都面带喜色，显然早有准备，纷纷推了自己孙子重孙子出来。
这时，却听门子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个少年还带着个孩子。他说，说那孩子是少爷儿子，要来给少爷送终”
众人只觉得脑门上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人人都觉得透心凉。
这林关旭竟外面养了私生子？
只有两个老高兴坏了，忙让人出去将人请进来。
门子却犹犹豫豫地，他刚才说话是委婉了。其实人家说是：“你家少爷死赖着我侄子做了他儿子，前几天听说他死了，今日有空便带了我侄子来给他上柱香，顺便看看他这个便宜老子到底死有多惨。”
看到门子那边磨蹭，林老夫人怒道：“犹豫什么呢！还不去把我孙子请进来！”
那门子只好忙不迭地下去请了。
不到片刻那门子便领着张靖嘉叔侄两个行进院来。
众人皆伸出脖子暗自打量着进来两人。林老爷子眼前一亮，林老夫人却是张大了嘴巴，震惊当场。
张靖嘉牵着张士远手，不紧不慢地穿过天井。他风采卓然，雍容雅步，叫前来吊唁老少客人均看直了眼，也有些当场便将其认出来。
待他们叔侄两个站定灵堂之上，含笑礼拜时，林老夫人脸色铁青，哆嗦着指着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林老爷子听过张靖嘉事情，却从未与之打过交道。因此他疑惑问着妻子：“你认识他们？”
张靖嘉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无情，他对着林老爷子和颜悦色说道：“自然是认识。下侄儿还是老夫人亲自认下孙子呢。”
林老夫人破口大骂道：“一个野种！还妄想来认祖归宗不成？！”
张靖嘉只含笑不语，定定望着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气病都好了一半，他也骂，却是骂自己妻子：“你个老货糊涂了不曾！只要他是林家种，就要认祖归宗！”
林老夫人又气又急，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自己丈夫。她憋了半日，后吼道：“他不是林家种，这小东西姓张！是张靖宇种！”
被指来骂去张士远却充耳不闻，只是直直盯着那口棺材，眼睛里燃烧着仇恨怒火。门外前来吊唁宾朋也被吸引了过来，他们聚集门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老爷子总算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他心里期望再一次落了空，黑沉沉地脸色如同锅底，沉声问道：“不知阁下今日踏足寒舍，所为何求？”
张靖嘉冷笑一声：“别无所求，只替我这侄子拿回本属于他自己东西。”
林老爷子微微半眯了眼睛，仰着满是皱纹瘦脸笑道：“那便好说！林管事，带两位贵客去账房那里，将龚氏陪嫁全部清点出来，交还给张家这位公子。”
那林管事应了一声，正要抬步赶人，却听张靖嘉道：“慢着！”他锐利眼神扫视了一圈，竟无人敢迎上前去，轻哼了一声，张靖嘉慢条斯理地说道：“下手上有老夫人及贵府林大少爷亲手书写按印文书一张，一个月前林关旭也是满城宣扬，下那大嫂与他有奸，所生第一子便是林家长孙。如今这个当爹刚死，当爷爷就要不认亲孙子了？”
林老爷子额头青筋暴起，却是有苦难言。通常涉及这种丑事女方一边是吃亏，也应是要避多远就避多远。怎地这张靖嘉跟寻常人不一样，不但不避讳，反而上赶着承认呢！
林老夫人瞪眼望着张靖嘉，口中骂道：“张家小哥，这事实如何，你心中应该是清楚。再说长嫂如母，如今那龚氏已死。你这样不管不顾地老是要将那些丑事扒出来说给人听，死者会不安。”
林家旁支大概也听得明白了，自然与林家两个老立场一致。就是坚决不能承认这张士远是林关旭种。所以他们也开始支援林老夫人，议论声陡然增大：“为了夺别人家产业，真是什么事都说出来。”
“就是就是。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竟是这样人。”
“真是不要脸啊。怪不得被知府除了族。”
张靖嘉闻言也不生气，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些议论声便停了下来。他又看向林老夫人迷惑地问道：“事实？事实不正是林家所说那样么？难不成还另有隐情？哦”
他露出恍然大悟表情，字字诛心地说道：“林老夫人，是不是正因为死者不安，你儿子才死得这般惨？原来我那大嫂竟是被冤枉不成？！所以她来找林家报仇来了？”他看着对方寸寸灰白脸色，继续说道：“死无全尸啊，不知道被分了多少块，有没有缺了？当心别喂了狗啊哈哈哈”
“够了！”林老爷子虚弱声音淹没张靖嘉大笑声中。他不得不敲着桌子，等对方止了笑声才道：“林家产业割让四分之一给这位小公子。你将关旭当日所写文书拿来！”
张靖嘉摇头：“不是四分之一。”他语气坚定，不容商量：“是全部。”
“欺人太甚咳咳咳”林老爷子气心都疼了，旁边小妾忙帮他顺了顺胸口，才缓了过来，咬牙道：“一半！再多没有了！”
张靖嘉笑了下，清俊脸上目光灼灼，露出雪白贝齿闪着清粼粼地寒光：“全部。这是你们林家应付代价。少一个子，都不行。”
林老夫人大怒：“来人！给我将这两个要饭地打出去！”
林老爷子却心平气和说道：“年轻人，老夫劝你做事前还是考虑清楚了。林家玉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踹一脚。饭要一口一口吃，若是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一口气吞下一大碗，会噎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