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了一会儿,顾锦朝跟着纪吴氏回了东跨院。
东跨院外面的几株枣树长得好,挂满了红通通的枣子。纪吴氏让婆子拿杆打了许多下来,洗好后装着青瓷碟里端上来。笑着让顾锦朝尝尝:“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还非要爬到树上自己摘,结果额头都摔破了。把伺候你的嬷嬷吓得不得了。幸好你大舅母拿膏药给你擦,没留下疤。”
顾锦朝下意识摸了摸受伤的地方,早就光洁如新了。
她捡了颗枣子吃,长锁看到母亲拿了枣子,自己也想要。伸着小手就去抓,反正他也没长牙齿……顾锦朝拿了颗让他玩,他努力伸着手把枣子往嘴巴里塞,啃得到处都是口水。
纪吴氏声音低了些:“这次让你过来,也不光是想见见孩子。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上次你让我帮你看着永昌商号,现在我手底下的管事有点发现。”
和永昌商号有关……
顾锦朝立刻起了慎重:“您尽管说就是。”
纪吴氏却先屏退了左右,才继续说,“我早说过他背后有人撑着,却没想到来头这么大。永昌商号的主人胆子也大,他们最重要的货物就是纻丝、罗、绢等物,比别的商号能便宜两成……你可知道这些丝绸是怎么来的吗?”
顾锦朝想起上次罗永平也说过这件事。
纪吴氏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朝廷的织染局?”
顾锦朝点头,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有朝廷官局,一个在南京,一个在京城,都归工部。除此之外在浙江、南直隶等八省直各府州还设有二十二处地方官局。各地方织染局岁造段匹的原料,为本府州民间交纳的税丝;经费多出自里甲丁田税银。而供役工匠,则是通过匠籍制度强制征发而来,并编入各地织染局的。
“您说永昌商号的事……和织染局有什么关系?”顾锦朝有些不解。
纪吴氏喝了口茶,才慢慢地说:“永昌商号卖的丝绸,就是织染局做出来的东西。”
顾锦朝并不了解其中的内幕,却也知道这很不可能做到。不由皱眉:“织染局做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商号里?”
纪吴氏就叹道:“织染局一贯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除了必须要上供的岁缎,还还额外加量。有些人动歪心思,就勾结了织染局的织造太监,低价买了税丝,用织染局里头服役的匠人来做丝绸。再偷偷卖到外面,所得的利润高得惊人!但是一般商贾是不可能搭上织造太监的。织造太监一般都是司礼监直接派人下来,寻常的官员都只能对这些阉人毕恭毕敬的。”
难怪永昌商号的丝绸,总是比别的商号便宜……
顾锦朝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永昌商号的背后是陈家,陈四爷在管这份家业。难道是陈四爷勾结了司礼监的太监,用税丝和服役的匠人来制丝绸?这样的确能得到巨大的收益……但是织染局本身就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所在,这样的官商勾结,对当地百姓来说无疑是灾难。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陈家的声誉恐怕也完了。
纪吴氏又说:“难怪纪家怎么都对付不了永昌商号,里面的水实在是太深了。站在永昌商号背后的人,恐怕不下朝廷三品大员,不然也搭不上司礼监太监了。”
顾锦朝深吸了口气,低声说:“永昌商号……其实是陈家的。”
她自然是信任外祖母的,说给她听也无妨。
纪吴氏听后有些惊讶:“陈家书香门第,百年传承。可不像是能做这种事的……”
顾锦朝也知道,她需要好好想想。
单单凭借陈四爷,是不可能和司礼监的人勾结的。陈三爷也不可能授意陈四爷做这种事,这实在是个太大的把柄了。他为人谨慎,不会让别人抓到他这样的错处的。
司礼监秉笔太监冯程山是张居廉的人……
顾锦朝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陈三爷不会让陈四爷做这种事,但是张居廉呢?张居廉迫不及待要把陈三爷掌握住,但是陈彦允为人谨慎,从不行差踏错,也没有让他捏到过弱点。既然没有错处,那他就要制造一个错处出来。
从陈四爷入手合情合理。要是陈四爷勾结司礼监、搜刮百姓的事传出去了,谁会相信这件事和陈三爷无关呢?这件事握在张居廉手中,他就可以随时威胁陈彦允了……
纪吴氏看她脸色不好,她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就说:“你也别急,回头跟陈三爷说说。这种事总要收敛一些……纪家能看出来,肯定也有别人能看出来。要是此事最后被人爆出来了,恐怕就麻烦了。”
顾锦朝点点头:“我知道……外祖母,恐怕我这次不能多呆,后天就要走了。”
这件事一定要给陈三爷说才行。要是让张居廉占了先机,那后果就严重了!
纪吴氏有些失望,本来还盼着她多住些时候的,却也很理解。
她叫了宋妈妈进来,吩咐准备晚膳。
☆、第三百一十八章:纪煜
吃过了晚膳,纪吴氏就让在花厅摆桌说话,陈氏和刘氏都过来了,陈暄先笑着和顾锦朝寒暄:“原是该叫您一声三婶娘的,却不知究竟叫什么比较好。我倒是很久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祖母近日身子如何了?母亲可还好?”
纪吴氏笑道:“哪里这么多讲究,你就喊表表妹吧!以后回陈家,再喊三婶娘也不迟。”
顾锦朝也含笑点头:“不用拘束了。你祖母近日不太舒服,却也没有大事。你母亲一向是好的,三少爷的媳妇孙氏给你生了个侄女,取了钰字做大名。”
陈暄是庶女,和陈家的感情本来就不深。笑了笑说,“都好便好。”退到了旁侧。
纪吴氏跟顾锦朝说起纪昀的事:“……现在去了淮安府宿迁县做县令,前几日还差人从运河送鱼鳖回来。结果在路上就死了大半,你大舅还写信过去说他了一顿。”
淮安府是个好地方,著名的漕运枢纽、盐运要冲,辖境内有漕运总督府,江南河道总督府。上次春闱纪昀中贡士之后,后来殿试时只中了个第三甲同进士,能做这样一个县令也是不错了。
淳哥儿已经有四岁了,好奇地看着躺在乳娘怀里睡觉的长锁,小声地问刘氏:“娘,那是表弟吗?”
刘氏笑着点头,淳哥儿就从炕上爬过去,扒着乳娘的胳膊看表弟,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表弟怎么长得和弟弟不一样?”
刘氏有些尴尬,赶紧被淳哥儿抱回来,轻声道:“你仔细吵着表弟睡觉!”
顾锦朝知道淳哥儿指的弟弟就是纪煜。她倒是不介意,别人听到肯定都不好意思,她回来这么久,也没有见过纪尧……应该是想避着她吧!她笑笑:“不碍事。这孩子睡着了就吵不醒的。”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让乳娘把孩子带下去睡,免得大家放不开。
这时候。正好有个孩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他才一点点大,小脸粉雕玉琢。生了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很快又有一个梳着圆髻的嬷嬷出现在孩子身后,领着他进来。
孩子穿着件葫芦纹刻丝小褂子,带着一个金项圈。看到有这么多人在,就有些拘束了。嬷嬷带着他一一行礼,他也小声地喊:“曾祖母、祖母好。”嬷嬷让他喊顾锦朝,他也乖乖地喊了,“表姑好。”
顾锦朝立刻意识到,这孩子就是纪煜。
纪吴氏皱了皱眉:“不是让他在书房里看书吗。怎么领着过来了?”
嬷嬷解释道:“是二少爷说,要把刚学的诗背给您听。非要跑过来的,奴婢一时也没有拦得住。”
纪吴氏就让纪煜走到他跟前来,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柔和了些:“煜哥儿,等明早再背给曾祖听好不好,现在跟着嬷嬷回去歇息了。”
纪煜小声地哦了,揪着小手有些失望的样子。却也乖乖跟着嬷嬷回去了。
等到晚上人都散去了,顾锦朝才和纪吴氏说:“我看那孩子长得倒是不像二表哥,粉雕玉琢的。倒是很听话。”她不想外祖母因为她在这儿,就不要孩子过来。
纪吴氏让人端了烛台过来,从笸箩里拾起两双孩子的鞋递给顾锦朝:“你小时候的鞋。多半都是我和宋妈妈给你做的。眼看着长锁再长大些,就要学走路了。你给他穿穿看。”
老人眼睛不如原来好了,怎么还要做如此精细的事……
顾锦朝接过巴掌大的小鞋,摸着纳得厚厚的鞋底,心里十分的动容。
纪吴氏收了笸箩,才跟顾锦朝说:“原是不想让你看到他难过。这孩子现在是我带着,你二表哥也不经常来看他,他也只能和我亲近了。但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又总是想起他生母赵氏。实在是对他喜欢不起来……你可知道,赵氏前不久死了。”
顾锦朝静静地看着纪吴氏。等她说下去。纪吴氏顿了顿:“就在小佛堂里自缢的,还是打扫佛堂的婆子发现了……谁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死了。孩子和她分开得早,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倒也没有伤心过……再等几个月后永阳伯家五小姐进门了,他也算是有个嫡母了。”
顾锦朝握住了纪吴氏的手,欲言又止:“当初那事,即不怪二表哥,也不怪这孩子……就是有缘无分而已。以后都是会好的。”
纪吴氏笑了笑:“行了,你先回去睡吧。明日我请了德音班的人过来唱戏,你可别起不来。”
顾锦朝到西厢房里睡下。她原来的院子就给了纪煜住,方便纪吴氏照顾他。
这晚长锁倒是没有吵她,顾锦朝自己却没有睡好。她心里还记挂着陈四爷的事……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一会儿看到陈三爷肩头全是血,他站在山腰上,看不清脸,山崖底下都是呼啸的风声。
又看到陈四爷一张脸冷冰冰的,站在陈三爷后面不说话。
再看到一张临窗大炕,一个干瘦的人蜷在被褥里躺着。她走近了看,那人紧闭着眼,脸色苍白,那不就是她自己死时候的样子吗……
采芙端水进来,看到顾锦朝额头细汗密布。忙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顾锦朝才慢慢清醒过来。
纪吴氏派了嬷嬷过来喊她去进早膳,她吃了盘枣糕、一碗银耳汤。跟着众人一起去水榭台听戏,走在路上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眉眼冷峻,身后还跟着几个管事,正往影壁去。
纪吴氏喊了声纪尧,让他过来说话:“现在这么早,你这是要去哪儿?”
纪尧回道:“商行有艘运船出了问题,我要去看看。恐怕要晚上再去给您请安了……”
他抬头看到顾锦朝,嘴唇动了动,才低声说:“表妹过来,我竟然还没得空去见一面。现在实在是忙不开,听说这次表侄也跟着来了?”
纪家的商行,每天走运河的商船不知道有多少,真是出问题,也不用纪尧亲自去看……
顾锦朝微微一笑:“他跟着过来了,就是怕他调皮,没有抱他出来。你若是有空,下午可以来看看。”
纪尧苦笑片刻,才说:“我尽量早些回来吧!”
又看了她一眼,向纪吴氏告退了,才带着管事们往影壁去了。
顾锦朝看着他清减的身影,觉得眼睛干涩得很……即便她对纪尧没有男女之情,两人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何况她又破坏了人家的姻缘……
唱的是《玉簪记》,顾锦朝听过几回,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意思了。她想去外面走走,就和纪吴氏说了声。纪吴氏听得正入神,便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一会儿还有你喜欢的戏,记得过来看。”
顾锦朝笑着点头,带着采芙沿着湖边的小径往回走。渐渐要入秋了,她原来住的院子里粉墙高高,伸出的槐树枝桠叶子又开始泛黄了。采芙扶着她的手,笑着说:“上次奴婢还陪您来过,当时还和青蒲姐姐一起。一转眼都这么久了……”
顾锦朝也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上次来信倒是说怀孕了,还差人捎了些给长锁的小袄,因此这几个月都没有过来请安。
身后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顾锦朝回过头,发现不远处的一丛凤尾竹在抖动。
她皱了皱眉,难道有人跟着她?这可是在纪家里,谁会做这种事!
她带着采芙往回走,伸手就要拨开凤尾竹从。里面倏的退出一个孩子,葫芦纹刻丝褙子,金项圈,小脸粉雕玉琢……他背脊挺得直直的,小声地说:“表姑……”
煜哥儿?顾锦朝看了看四周,蹲下身与纪煜平视,柔声问他:“煜哥儿,你跟着表姑干什么啊?伺候你的嬷嬷呢?”
纪煜和淳哥儿同龄,但是没有淳哥儿活泼。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依稀可见其生母的美貌。
他犹豫了好久,才说:“嬷嬷打着扇子睡着了……我看到姑姑在外面,我就跟出来了。”
顾锦朝看到他脸上还有糕点的渣子,就掏了手帕给他擦干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