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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我——
「我还是想知道。」
爱丽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那么我接受你的委托。不需要委托费,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瞪大了眼睛。
「……咦?」
「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弄明白了,虽然一切都太迟了……」
「那、那么……」
爱丽丝尖锐的声音打断我的话。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不需要思考为什么彩夏想死,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件事。」
「你在说什……」
「我想知道的是,彩夏『为什么选择死在学校』。」
我一瞬间呆住了,不懂爱丽丝到底想说什么。
「自杀前一天是星期一,彩夏没去上学,这件事你也知道。可是根据目击证人的说法,彩夏不知为什么在放学后去了学校,那之后也没有回家。星期一晚上,巡逻的警卫证实他把敞开着的北校舍屋顶门锁了起来。也就是说,彩夏那时候已经躲在屋顶上了,然后等到早上才从屋顶上跳楼自杀。懂吗?彩夏不是冲动地跑去学校屋顶跳楼,而是一开始就选择从学校屋顶跳楼自杀。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我感到一阵寒气窜过背脊。
选择死在学校的理由。选择死亡……的地点?
「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彩夏要死在学校,但是我非懂不可。所以我需要你帮忙,这两个月来和彩夏最亲近的人就是你。」
「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想知道这种事?」
爱丽丝挑起一边的眉毛,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生气又像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讶异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知道这种事?你问我这种问题?想知道彩夏为什么自杀的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啊……」
「跟你一样,我也得知道彩夏自杀的理由,因为我本来可以阻止彩夏跳楼的。如果我更早知道,知道更多,就可以阻止彩夏自杀了。彩夏会变成那样都是我的错。就算事情已经发生,我还是必须知道,就算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不这样做,我就会,我就会……」
爱丽丝发出钻牛角尖又像被逼到绝境的声音,反覆地说着。我压抑住积压在胸口的情绪,我任少女面前流露出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呢?怀念、痛苦和无奈。
「你愿意帮我吗?就当作是抵押委托费用。」
爱丽丝用溺水的人抓住稻草般的眼神一直看着我,微弱的光芒,玻璃中的星星,现在看起来也像是要破碎一般。
那双朝我伸出的手——
着是我轻轻地握住了。
「我明白了,我是爱丽丝的助手对吧?」
爱丽丝听了我的回答,浮现惊讶的表情。
冰冷的手指。
堆满黑暗的湿润眼眸。
最后都融化在微笑之中。
第一卷 第四章
我看着用胶带贴在屋顶门口,写在粗糙白纸上的「禁止进入」的标语,突然想到一件无聊的事。有人说人生中有些事情是无法挽回的,也有人不这么想,而我毫无疑问支持前者。如果所谓「无法挽回的事」指的就是死亡,但死亡的一瞬间就已经不属着人生的范畴,所以「无法挽回的事」也就不成立了。
可是他人的死呢?那也是无法挽回的事吗?人的确不可能死而复生,所以因为某人的死而空出来的心房就用其他人或是其他事物来填满;也可以把心扉关起,用胶带封起来。至着做不到的人就割腕自杀,所以人生果然没有无法挽回的事。如果是上星期的我还可能就此释怀,但是亲眼目睹连死都死不了的人之后,我学到更糟糕的教训。
人生只有无法挽回的事。
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对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屋顶的门已经被锁起来了。屋顶好像暂时被封锁了的样子。彩夏跳楼自杀的屋顶不是我们照顾盆栽的南校舍,而是相反方向的北校舍,可是问题重点似乎不在这里。
我转了转门把,放弃打开屋顶的门,走下楼梯。我大概不适合当侦探,如果是能干的家伙,大概会想尽办法借到屋顶的钥匙,或是爬上排雨管达到目的地吧!
*
侦探助手。
我和爱丽丝之间的雇用(?)契约成立是第二天的事。爱丽丝把我叫了出来,让我说出所有我知道的关着彩夏的事。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体贴的家伙,结束痛苦的一小时之后,爱丽丝很干脆地说:
「嗯,我懂了,所有线索都连起来了。」
谜底究竟是什么呢?爱丽丝却不肯告诉我。
「我现在所知道的只是真实,不是事实喔!」爱丽丝的话让我一头雾水。
「真实跟事实……哪里不一样?」
「真实,说穿了不过就是直觉罢了,只要我自己知道真实就够了,但是我的矜持不允许自己只向委托人报告真实就算完成任务。」
「嗯嗯……因为没有证据吗?」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才叫你帮忙做杂事,也就是你用劳动支付情报的费用。我现在就告诉你情报,不就得不到相对的报酬了吗?如果你想跳过事实,只知道真实的话就自己调查吧!来吧!像被遮住眼睛的驴子一样努力工作吧!」
昨天爱丽丝握着我的手几乎要落泪的那一幕好像一场骗局,今天她又用平常的语气对我说:
「像之前一样继续园艺社的活动,仔细观察彩夏踏过的所有地方,那就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工作。」
*
所以我继续走向花圃。
放学后的中庭看不到半个人影,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准备联考的季节,也可能因为是冬天,但是另一个理由应该是扩散在花圃与校舍间的巨大黑色污渍。我站在黑色污渍旁看了一会,第一次亲眼看到的真实死亡气息,现在还遗留在现场。雨水或是冰雪也许会冲洗掉一切,但是现在污渍还明显地留在地上。
其他什么也没有。
做这种事可以干嘛吗?爱丽丝说已经明白彩夏自杀的原因了,可是找不到遗书,警察又保持沉默,周刊小报也只是针对彩夏说不上良好的家庭背景炒作了一阵子。其他人所看不到的事物,从充满机器的小房间里就可以看到吗?
光是想也是没意义的,我走向最后的目的地——校舍后方的温室。那是彩夏的圣地。我从职员办公室借来钥匙,打开门就闻到强烈的草味。
地板的面积大概是我房间的两倍大,面积应该有十二张榻榻米大。温室内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映入我眼帘的只有快要枯萎的热带植物盆栽并排在左右的架子上,一朵花也没开。彩夏跳楼之后谁清理过了吧?
抬头一看,天花板上是纵横交错的管子,有些地方装了像莲蓬头的喷水器。大概会自动喷洒肥料或是水吧?还有补充照明装备。明明是都立的普通高中,为什么有这么高级的温室呢?是预算太多吗?
我坐在花架的下段,靠在空的架子上。闭上眼睛,任由身体沉浸在温水般的泥土气息中。
找不到阿俊,彩夏又已经不在了,属着我的地方只剩下我一个人,只有住院跟关进拘留所的毒虫日益增加。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吓得起身,结果头撞到上面的架子。
『是我,你在认真工作吗?该不会躺在那里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吧?我虽然是尼特族,但是对其他人的怠惰可是很严格的,给我记住。』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少女的声音。我忍不住环视温室一圈,该不会被偷装了监视摄影机吧?
『你现在还在学校吧?』
「……嗯,我在温室,有好好照你说的话仔细观察温室。」
『那正好,我有事情要你确认,那问温室有两个入口吧?』
我站了起来,有两个入口?
我进来的那扇门对面,的确还有一扇一样的铁门。
爱丽丝为什么会知道呢?温室有两扇门很普通吗?还是她在网路上四处搜寻找到的呢?
『去打开另一扇门。』
「可是门的另一边就是墙壁喔!」
温室在学校的一角,看起来好像被四周的围墙推挤。
『你以为我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别说废话,照做就是了。』
打开内侧的锁,转了门把后马上传来沉重的咚地一声,只打得开十公分左右。
「打不开唷!」
『……你听到了吗?嗯,那应该是那一带……板子?应该就是那个吧?』
爱丽丝突然说起我听不懂的话,声音也有点遥远。啊,她搞不好正在跟其他人讲话。当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握着门把的我往前倾,差点要跌倒。
门的对面有人影,抬起头的我和猛兽的锐利眼眸四目相接,那一瞬间我脑袋一片空白。
是第四代。
为什么是第四代?而且为什么门会打开呢?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实在不懂。
第四代一手拿着手机:「门开了,是啊,对。嗯……没有,都被处理掉了,什么也没有。继续盯梢也是浪费时间。」回答第四代的声音我刚刚也听过。
『那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想你眼前应该有惊讶到跌倒的鸣海,跟他说明一下,我可是很忙的。』
「喂、喂喂,爱丽丝!」
第四代的手机没了声音。过了一会,令人不适的沉默飘荡在我跟第四代之间。第四代啧了一声进入温室,我慌慌张张地让开。然而第四代只是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栘开视线,望向门外,终着解开了眼前的谜题。
门的另一边可以看到塔型木牌和被沙尘所覆盖的肮脏墓碑,那是邻接学校的墓地。靠近温室入口的墙正好倒了,只是用大型合板挡住而已。
可是爱丽丝为什么会知道这条捷径?而且为什么第四代会出现?
第四代无视着我,用手机四处拍摄温室的样子。
「为什么第四代会出现在这里呢?」
「不准叫我第四代。」
「呃,那我可以叫你壮大哥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们帮里的一分子了?」
『鸣海,第四代姓雏村,所以你可以叫他小雏雏,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呜哇,爱丽丝还没挂掉我的手机。第四代露出凶恶的表情把我手机抢了过去,挂断电话。我还以为他会把手机捏碎。
「……小、小雏雏?」「我宰了你!」第四代把手机塞到我嘴里,这个人是在干嘛!
「你的工作是打开温室的锁吧?事情办完了就赶快滚回去。」
面对第四代的发言,我只能惊讶。
「……这是怎么一回事?」
「爱丽丝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我觉得很凄惨地点了点头,第四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自己好好想一想。」
第四代跟彩夏的关连……
……是阿俊。只有阿俊,还有ANGEL·FIX。
那么,彩夏自杀也是因为阿俊吗?可是那跟温室有什么关系?好几块记忆的碎片在我脑海里打转,就像不知道完成图的拼图。
「等一下,请等一下!」
我慌慌张张地叫住正要走出温室的第四代,转过身的第四代,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看起来更加凶恶了。
「……毒品跟彩夏有关系吗?为什么,有什么——」
「当然有关系,你是白痴啊!要不是因为有那种东西,你现在还可以持续和平的园艺社活动。没出事你就不会发现情况不对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通往墓地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温室里,花草散发出微温的热气。
是因为毒品的缘故吗?彩夏会死是因为可恶的粉红色药锭的关系吗?为什么?是因为阿俊做了什么吗?
都是ANGEL·FIX的错。
不管我怎么思考,都没有进展。我放弃思索,回到职员办公室,归还温室的钥匙。当我正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小百合老师叫住我。
「这种时候问你不是很恰当,可是关着园艺社,你想怎么办呢?」
「怎么办?」
「毕竟……出了这种事,现在成员又只剩你一个人了。」
啊啊,对喔,我想起和彩夏相遇那天,联系我们的约定。
「我当然是希望你继续下去,也会问其他学生有没有兴趣加入,也有些老师说花圃没人照顾是不行的。」
我沉默下来,陷入思考。说实话,关着园艺方面我一点也不懂,要我一个人继续社团活动直到四月募集新生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也不想让花圃跟温室荒废,因为那是属着彩夏的地方。
就算她已经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