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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的来了?为什么……”
她跑到我们身边一把抓起爱丽丝的手,声音艰涩地说道。若不是有律师和医生等人在,她肯定就得把妹妹抱进怀里了。爱丽丝拂开姐姐的手,别过脸粗鲁地说:
“被萤哥哥威胁的。”
“被萤一……威胁?”
茉梨小姐困惑地交替看了看我和爱丽丝。
脚步声响起,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紫苑寺萤一双手插在白衣的口袋里,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也跟过来了啊。”
他首先瞪着我说道。爱丽丝想要躲到我身后,我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但仍回瞪着他眼镜下锐利的双眼,点了点头:
“我怎么能让爱丽丝一个人来,毕竟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你来了也是一样的。”
紫苑寺萤一说完便转而看向爱丽丝:
“速度挺快嘛,有子。我还以为你要再闹一阵子别扭呢,不过你就这么相信他能保护得了你?”
“别说蠢话了。”
爱丽丝撇开视线嘟起嘴,说道:
“萤哥哥想要弄坏的那些机子是我的赚钱工具,不像以前那样只是拿来玩的。我只是想让你尽快把访问权限还我而已。”
“你肯来这里我就满足了。所有的密码都已经改回去了。”
爱丽丝瞪大眼,拿出移动电脑猛地敲打起键盘。过了一会儿她总算舒了口气。
“……父亲身体怎么样?”
爱丽丝问道。
“居然不是问会长?”
紫苑寺萤一不禁有点疑惑。
“那个老人怎么样都好。”
“正因为不是怎么样都好,所以大家才会请你过来。你要是知道了遗言的内容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紫苑寺萤一转身往回走去。
“光纪叔叔还是老样子,一直没好转。”
我无言地目送白色背影走回病房楼,爱丽丝则站在我身旁紧咬着嘴唇。茉梨小姐几次想对我们说些什么,但犹豫过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律师,司机以及从别的车上下来的医生把我们包围住。
“大小姐,走吧。”
律师向爱丽丝催促道。
虽然医生和律师都说“大家都在等着小姐,请先去打个招呼”,但爱丽丝还是顽固地坚持说要先见父亲,于是我们便在茉梨小姐与紫苑寺萤一的相伴下走向六楼。
茉梨小姐在病房门前的读卡器上刷过卡后,自动门就无声地分开滑进了两侧墙内。
病房内布置单调,里头的空间比教室还要大上一圈,墙边孤零零地放着一张床,几台机器和输液架则围在四周。窗帘都扎了起来,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边桌和床边的架子上都摆满了应节的鲜花。然而我的肌肤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雾霾般的死亡气息笼罩着整个房间。
有个男人躺在床上。
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因为呼吸机简陋的面罩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他颈部消瘦,喉结异样地突出。
“父亲,你还好吗。……有子来了。”
茉梨小姐走到床边对男人说道,可男人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爱丽丝站在病房门口,手指用力地抓着布偶。她紧咬着的嘴唇血色尽退,变得一片苍白。我偷偷地看了眼她的侧脸,然后便再次看回床上。
我只能想到一种老套的形容——活着的尸体。
爱丽丝下定决心后举足往前迈去。我也配合着她的步幅,小步走向病床。紫苑寺萤一不屑地哼了一声后,赶过我们绕到了病床另一侧。茉梨小姐大概平时就有在照看病人,只见她熟练地用湿毛巾擦拭完病人的脖子和腋下后,跟手换掉了花瓶的水。
我和爱丽丝来到了床边。
从桌子,面罩和软管之间可以看到男人干巴巴的皮肤。他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父亲。”
爱丽丝把布偶熊捂到嘴上喃喃道。
纵然爱丽丝巧舌如簧,是个剖开、解析并还原过无数事件的侦探,但此刻她说出口的却仅有这只言片语。
我悄悄地依次看向茉梨小姐和紫苑寺萤一的脸,发现他们都在盯着那躺在床上的温暖肉块——紫苑寺光纪。
“要摸一下他的胸口吗?可以感觉到他心脏还在跳。”
茉梨小姐如此说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似乎就是,心脏是他身上唯一可以感知到生气的地方。
爱丽丝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彩夏住院时的样子。光纪的情况比当初的彩夏要严重得多。彩夏至少还能自己呼吸。
“都不过是无谓的续命处理罢了。他已经失去意识八年了。”
紫苑寺萤一说着看向了医生。
“医生要是识趣点,给出脑死亡的诊断,光纪叔叔也能早点解脱,我们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为一些无聊的麻烦事聚在一起。”
“怎、怎么会呢,萤一先生你在说些什么!”
医生不停地摇着头。我浑身发僵地听着这番对话。
八年,爱丽丝的父亲紫苑寺光纪已经像这样毫无起色地苟延残喘了八年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爱丽丝离家出走是在八年前,她父亲成为植物人也是在八年前。时间如此一致,应该不是巧合才对。疑问在我胸中蠕动,堵塞住了呼吸。大概是通过紧握的手感受到了我想问却问不出口的急切心情,爱丽丝轻声说道:
“父亲他从家里三楼跳了下去,抱着我。”
茉梨小姐表情因不忍而扭曲,撇开了视线。
“父亲是为了助我逃跑。他的身体成了肉垫护住了我,我一点事都没有。祖父受到打击口吐白沫昏倒了,家里一片混乱,多亏于此我才能成功逃出。父亲很好地帮我引开了众人的注意。”
“不要再说了,有子。”
茉梨小姐不停地摇着头。
“父亲——相当于是我杀的。”
除了沉默地握着爱丽丝的手,我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在医生的催促下,我们走出了紫苑寺光纪的病房。在乘电梯回一楼期间,爱丽丝、茉梨小姐和紫苑寺萤一全都一言不发。我感觉皮肤像是沾上了死亡的气息,不停地在牛仔裤裤腿擦着手掌。
我们被带到一间奢华得远不像医院的休息室里。房间内铺着丝绸绒毯,上面摆着一张张柚木圆桌,桌与桌之间隔着充足的距离。窗边摆放着巨大的瓷坛,里面插有盛开的红白黄三色兰花。枝形吊灯由银制的环编连而成,设计简练却不失庄严。
十几个男女坐在椅子上或轻声交谈,或盯着窗外的阴天,或嗅着凑到鼻前的鼻烟,或不停地玩着手机。所有人都穿着高雅的黑色或深蓝色着装。我和爱丽丝跟在茉梨小姐身后一走进去,场内的交谈声就戛然而止,不善的目光随即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喂,那男的是谁?”
一个坐在靠门的桌上的中年男人瞪着我问道。
“萤一,你把一个外人带来是想干什么?”
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和服的女人坐在正中的桌上,眼神凌厉地盯着门边的紫苑寺萤一说道。
“是我带来的,义母。”
爱丽丝的声音一响起,在场的人几乎都僵住了。
“鸣海是我的助手。若是不准他留下,那我也走人。”
穿和服的女人——爱丽丝刚才称呼其为义母,那她应该就是光纪的夫人了。她冷淡地回答说:
“有子,这可家属会议。讨论内容不能让一个无关人士听到。”
“你就批准了吧,恭香婶。”
紫苑寺萤一语气更加冷淡地说道:
“争吵只会浪费时间。我可以保证他的口风很紧。”
“可是——”“居然带着野猫野狗来。”“所以我就说没必要叫她来。”“没法子啊,她毕竟也是当事人。”
场内众人议论纷纷,我感觉坐如针毡。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开领T恤配牛仔裤的打扮,心想,要是穿上茉梨小姐给的西装来就好了。
“退一步讲,恭香婶你也一样带外人来了吧。”
说完,紫苑寺萤一扫了眼与和服女人紫苑寺恭香同桌的男人们。那些人都一起皱起了眉头——
“你说我们是外人?”“太失礼了。”
“我的父兄怎么就算外人了?”
紫苑寺恭香平静地反问道。
“不姓紫苑寺的人不算外人算什么?”
紫苑寺萤一说。
“至少我姓紫苑寺。”
恭香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所以我的父亲和哥哥应该也是紫苑寺的亲戚吧。”
“你都搬出紫苑寺家二十年了,还算紫苑寺家的一员啊。”
坐在窗边的年轻男子冷声道。紫苑寺恭香猛地挑起眉毛瞪向了那个男人。
“恭香离开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个看似恭香哥哥的男人说道。
“出轨的可是光纪,恭香是受害者。”
“那离婚不就好了。”
“难道你想毁掉恭香的人生不成!?”
话题已经完全偏离了正题且越演越烈,好像大家都忘记了我的存在。我竖起耳朵听着眼前丑陋不堪的争论,努力试图理清这复杂的状况。看来光纪夫人已经搬离紫苑寺家很久。她因丈夫出轨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后便再没回来。不过,她并未跟光纪离婚,发生遗产纠纷后又把父兄都带到亲族会议上,事情也由此变得严峻起来。我不禁感觉一阵恶心。
在律师看不过眼正要开口时,一个站在窗边的白发老人转过身朗声说道:
“有几个外人在也不要紧了。我想尽快结束这不愉快的会议。”
有几个人一脸恭敬地看向那边,我也眯起打量起了那位老人。
一眼就看得出老人是吾郎大师的兄长。只是老人的长相威严,仿佛剥去了大师脸上所有的柔和气质。
“……既然伯父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意见……”
夫人叹了口气表示同意后,瞥了眼身后。
“大家怎么看?”
我也再次扫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因为我看出了继承了紫苑寺血脉的人与没有紫苑寺血脉的人的区别。紫苑寺一族在相貌上的共同点就是都美得有如带毒的花,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而只有紫苑寺恭香一桌的人没有这种气质。
不姓紫苑寺的人——即是外人。
“这家伙我们已经彻底调查过了吧,那要让他闭嘴也很容易。他留下也不打紧。”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懒洋洋地托着腮,看着我说道。他的长相与紫苑寺萤一十分相似,要说是紫苑寺萤一的父亲——未免太过年轻,大概是大萤一一截的哥哥吧。周围的人闻言互相看了看,然后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得到同席许可让我感到一阵绝望。他们要是拒绝,我就可以赶紧和爱丽丝一起回去了。这里的空气我一秒都不想再让爱丽丝呼吸到。
站在窗边的老人坐到附近的一张椅子上,点了点头。
“那容我先说明一下会长的病情吧。”
站在我们身后的眼镜医生诚惶诚恐地说道:
“会长肝功能,肾功能,心肺功能低下,神智也已不清,恐怕……”
“你就不能直说他还能撑几天吗,园村医生。”
一个一直在冷笑的年轻男子说。被唤作园村的医生刻意干咳了好几声后才说道:
“……应该就在今明两天了。”
“净给人添麻烦。就不能不留后患地把事情都收拾好再死。”
白发老者低声抱怨道。
谁都没谴责他的这番发言,众人甚至连一丝尴尬神色都没有。
“明明前段时间身子还挺硬朗的啊。”“上个月还亲自去德国谈生意了吧。”
“没想到这么突然就倒下了……”“还以为他能活到百岁咧。”
众人纷纷轻声议论起来。
这种会议我真的不该留下。我感觉自己已成了淤泥低下的贝壳。虽说是全员同意我留下的,不过他们当着我一个初见之人的面,竟能把话说得如此露骨,这也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可能他们本来就非善类,也可能是当家病危突然引发的继承问题令他们无暇他顾了?
“中谷老师也在场自然是为了遗言的事吧?”
紫苑寺恭香目光凌厉地侧目瞪着律师问道。中谷律师用手帕擦着双下巴下的汗水说道:
“遗言的内容我不能说。因为我有义务保密。”
“我们就尊重你这种无聊的原则吧。”
紫苑寺萤一说道,“我们随便聊聊自己的猜测,中谷老师你在一边听着就行。我们或许能自行从老师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不过这样不算违反保密义务吧。”
中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