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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我关起来之前,至少可以让我和爱丽丝说几句话吧?”
其实我并不抱期待。但令我意外的是,紫苑寺萤一马上就把爱丽丝带了过来。
“……这房间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也难怪爱丽丝会歪着张脸。这间病房确实很异常。他们之所以把病房的墙壁全部涂成茶褐色,应该是为了冷静病人的情绪。不过这里看上去完全不像病房,反而让人冷静不下来。更怪的是,病房的四个角落并不是直角,而是由圆角构成的。这也让我莫名其妙。难道是想让病人待人接物变得更为圆滑?别闹了。
“这儿活脱脱就是个监狱啊。我要找萤哥哥抗议去!”
爱丽丝说罢朝走廊瞥了一眼。紫苑寺萤一就靠在观察窗对面的墙上。
“不用,这点儿心理准备我早就有了。”
说着,我坐到了床上。
爱丽丝瞪着焊在房门上的铁栅栏看了一会,终于还是泄了气,坐到了我的旁边。然后她一脸不高兴地把下巴抵在了怀中那只布偶的脑袋上:
“话、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道歉。”
爱丽丝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我倍感困惑。
“虽然你是因为我才被卷进这场闹剧里的,但我可一点的愧疚感都没有!”
这脾气发得越来越离谱了。
“你之前还打算对我道歉吗?算了吧,会吓着我的。”
“呜呜呜呜……”
爱丽丝把怀中的布偶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单薄的胸脯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说得像个没有半点礼貌的人一样!在必要的时候我也是会对他人表示歉意的。”
你的礼貌也就那半点了,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会在意这个。
“不过怎么说呢,我是真没想到居然会被关进一个带锁的病房里。紫苑寺家的人还真是喜欢关人。”
我本来打算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反而弄巧成拙了。只见爱丽丝紧紧地把布偶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呃……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没关系。”爱丽丝小声嘟哝道。
“之前也说过吧,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不幸的人一直都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人。父亲是如此,现在看来母亲也差不多。”
“你刚才果然……了解到你母亲的事了吗?”
爱丽丝点了点头。
“我的眼睛能纵观三千世界,照理说获悉一切都不是难事,但此前我却未尝有过了解母亲的打算。这是我欠下的债。那时也是如此——父亲浑身是血,我却只顾自己逃了出去。倒不是害怕被抓,我只是不敢去了解父亲为何会那么做,所以才逃掉的。”
我默默摇了摇头。我既搞不懂爱丽丝到底在说什么,也搞不懂她撕开自己的伤口是为了让我明白什么。此外,“欠下的债”是什么意思?
“就算祖父死了,我所负的债也不会因此消失。不如说,反而会离清算之日更近一步。结果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一点。我真是太愚蠢了。居然以为自己只要抛弃它、疏远它、对它视而不见就可以瞒天过海。其实,我早就该主动回到这里来才是。趁着祖父还能好好说话。”
回想起走出紫苑寺光严病房时爱丽丝那面无表情地脸,我出于担心开口问道:
“……你和你祖父说了什么?”
爱丽丝闻言垂下了头:
“什么都没说。照医生的说法,他好像认得出来者是谁,反应也因人而异——但实在是太奇怪了。我甚至怀疑他眼睛虽然睁着,但实际上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根本没有办法对话。明明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找他问呢。”
爱丽丝的小手用力握住的熊布偶的前足。
“真想断绝关系,让紫苑寺家以后都不再来干涉我人生的话,当初就该直接谈判才是。就是因为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逃跑的念头,现在才又会被抓回来,想来是何等的讽刺啊。”
“这也难免。家里人一个个都那么莫名其妙的话,换我也不会想回去的。再说他们还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说过,自己并没有遭受过过分对待。虽然我不对那群人抱希望,但也没有恨他们。父亲是自己跳下去的。至于母亲吃了他们多少苦我是不知道,不过说白了,我连母亲的的面都没见过,让我为她而恨紫苑寺家实在很难。”
“不,话是这么说,但你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们才离家出走的吧?”
爱丽丝微微摇了摇头:
“我之所以离家出走,是因为被他们关在房间里只能获得有限的知识。而现在,我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回来,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了。我怕的既不是祖父,也不是愚昧而又惹人厌的族人。”
她顿了顿,把双手按到了淡绿色连衣裙的胸口处
“我是在害怕了解我自己。”
爱丽丝那双与深海海底同色的眸子望向了天花板。
“你认为他们为什么在我出生之后就一直把我关着?”
我注视着爱丽丝那冷漠的侧脸:
“那是因为……你母亲和,呃……你父亲,并不是那种上得了台面的关系。”
“就因为我是情人的孩子的吗,这可说不通。因为姐姐在紫苑寺家就过得很正常。”
我也对此大惑不解。而爱丽丝则比我想得更深。
“此外,还有几点也很令人费解。姐姐长大后才被紫苑寺家收养,而我则一开始就是作为紫苑寺族人降生的。”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我父母的关系在婚外情曝光后并没改变,母亲还再次怀上了孩子——也就是我。不光如此,紫苑寺家还对生产进行了援助。这很奇怪吧?”
“啊,嗯……的确。”
紫苑寺家给情妇的待遇有多么过分,我在那场家庭会议中也窥到了一星半点。光看那帮家伙当时的态度,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爱丽丝是在精心庇护下生下来的。
“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这里有蹊跷,也大致推测出了里面藏着什么隐情,可是……我却不敢去确认。真是不可思议。对无知感到深恶痛绝,在世界上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知识之窗的我,居然紧闭双眼,害怕去了解自己。如果真要与这紫苑寺之名开战的话,那一开始最该做的就是了解我自己。”
爱丽丝平淡地自嘲道。
“如今我总算愿意睁开眼睛,但祖父却马上要带着真相一同离开人世了。”
“茉梨小姐她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
“那是当然,但现在我没办法找姐姐确认那种事。会议之后姐姐就一直躺在床上,郁郁寡欢。”
茉梨小姐激动的呐喊再次在我的脑中回响起来。
母亲是被紫苑寺家杀死的……
我并不知道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内心之中曾被母亲所占据的地方,如今却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她之所以没怎么对我提及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在回避什么,而是因为失去母亲带给她的悲伤实在是太大了。
“要是过去能多和姐姐聊聊就好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心里竟然承担着这么多。我们没见过几次面,而且我还一心沉浸在网络中,根本没怎么正视过自己身边的现实……再者说,从没有过母亲的我,终归很难体会姐姐的感受。”
“换谁都一样,本来人就没法理解所谓‘别人的感受’。”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
“你应该——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吧?你不是也自幼就失去了母亲吗?”
我摇头耸肩:
“茉梨小姐的情况和我完全不同。我母亲死于交通事故,怨谁都没用。真要恨也就是恨撞死她的卡车司机,但他也在那场事故中死掉了。像茉梨小姐那种……”我想不出合适的句子来表达,只能顿了顿,“唔……那种情况,我是完全理解不了。”
“但是,你还是会感到悲伤吧。”
爱丽丝刚把话问出口就马上低下了头。
“原谅我,问了个这么冒失的问题。我真的搞不懂。”
我一面斟酌着语言,一面开口道:
“悲伤嘛……也不完全是。怎么说呢,就像是把浴缸的水塞拔掉一样。许许多多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流出自己的内心,最后流得什么都不剩。我自己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据姐姐说,我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掉。”
“是……这样吗?”
身着淡绿洋装的爱丽丝看向了自己双手之下胸口,估计是在寻自己内心某处的空洞吧。
“我在失去了某个重要的人之后又会怎么样呢。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那个,爱丽丝你的父亲不也……”
黑色血泊在地上漫开的想象划过脑海,即将出口的话语又被我吞回了喉咙深处。虽说爱丽丝的父亲姑且是保住了一命,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他其实和死人也没两样了。更重要的是,爱丽丝当时还亲眼目击了那一瞬间,刻在她心灵上的伤口应该要比我深得多吧?
“不是说过了,我不明白啊。”
爱丽丝嘟起了嘴:
“当初我和父亲一个月甚至都不会见上一次面。就算他偶尔到我的房间来一次,我们之间也没有过什么像样的对话。他只会静静地看着我写代码。我连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都不知道。他倒是经常送书给我。我之所以会喜欢上蒂普特里的作品,也是因为父亲把她的全套著作送给了我。”
爱丽丝的语气带上了些许人情味。
“不过,他也就只是把书送过来罢了。既不会我问观后感,也不会问我想要读什么书。当然,也许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毕竟我的处境太过特殊,而他本人便是原因之一。”
爱丽丝的手指缓缓划过裙子的花边,仿佛徜徉在记忆中一般。
“父亲抱着我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我真的很吃惊,也觉得很莫名其妙。我完全不理解父亲为何会为我那么做。当时我只是乖乖听从父亲的指示,把他丢下,自己逃掉了。”
你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啊。爱丽丝你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啊。
但我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不是侦探,既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为死者代言。
爱丽丝抚平裙子上的褶皱,静静说道:
“姐姐她应该很恨我吧。”
“为什么?”
“因为姐姐很喜欢父亲。现在她每周好像也都会来医院一次。在她心中,父亲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恐怕都是我的责任吧。”
我叹了口气。茉梨小姐也是如此,一直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被妹妹记恨。没想到这两姐妹连这种地方都这么像。
“这不是爱丽丝你的错——”
我把说到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我意识到——
这就是她的出发点。这位尼特族侦探曾经说过,世间的不幸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阻止。正是那宏达的思考实验把爱丽丝牢牢绑在了冰冷的房间之中。充分体会了自己的无力之后,她成了一个知悉一切却又无力干涉的搜索者。既然自己没办法阻止悲伤的产生,那至少就在名为无知的黑夜中点亮一盏灯,把一切看在眼里吧。
“就是我的错。”爱丽丝喃喃地说,“倘若当时的我无所不能,父亲就用不着遭这种罪了。就是我的错。”
“单纯作为一个可能性的问题来看吗?”
“是啊。之前也讨论过的吧。”
“那些话是骗人的吧。”
爱丽丝把眼睛睁得老大,死死注视着我。
“……哪些话?”
“爱丽丝你之前说过吧——自己并非圣人,也没有拯救别人的打算。”
“你记得倒清楚,不过那又怎么样?”
“那句话其实是骗人的吧。你其实一直都很想去拯救,对吧?”
光粒在爱丽丝的瞳中摇动,仿佛随时都要碎掉一般。
“……你、你说这些、是想干嘛?”
“其实你很想救的你父亲,也很想救你素未谋面的母亲。”
爱丽丝的脸红透了,只见她用力咬住自己颤抖的双唇:
“干嘛,说得好像你很明白一样!”
“这点事我还是明白的。”
我直直注视着爱丽丝那双几欲落泪的眼睛。
“我在爱丽丝你身边待了也有整整一年半了,要是这点事都搞不懂,哪里还配当助手。”
爱丽丝听了我的话之后又是跺脚,又是把脸埋到布偶里去,最后更是在床单上滚了起来。
正因为她掌握了成千上万的话语,穿越了无边无际的理论迷宫,我才差点看漏了这一点。不过仔细想想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单纯只是害怕愚昧无知,那成为学者、探险家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