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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当然全都记得。”
“为什么还记得啊!明明更重要的事都被你像猴子一样忘掉了!”
我后撤一步躲开爱丽丝回身挥来的拳头。
“干嘛生气啊。因为那些话很重要我才记得的啊。”
“重、重要什么!?给我立刻忘了,现在、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才不要。说来爱丽丝,你那时到最后没把话说完吧。”
“什、什么话?”
“当时你问我想不想和你分开,我说你是我重要的伙伴。”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话被爱丽丝的大叫盖了过去。
“你说到‘有子也一定’的时候,警报就响了。”
“给我忘掉!那、那只是当时为了骗你随口说的!”
隔着黑纱完全看不到她羞得通红的面庞——这当然是说谎,她连脖子都已经红透了。
“现在,能好好说给我听吗?”
“笨蛋,怎么可能啊!”
爱丽丝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迈开步子,我也苦笑着追了上去。就算没有很赶,因为步幅的差距我还是很快走到了爱丽丝身边。
那之后,我们二人无言地走在了温暖的阳光中。路上慢跑、遛狗或是骑自行车滑旱冰的人都对爱丽丝的丧服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我们丝毫不以为意。
因为,难得我们能在这么好的天气并肩漫步。
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
走到能看见大桥的地方时,爱丽丝小声说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吧。”
我右手挡了挡水面上反射来的细碎阳光,眯起眼睛回答道:
“知道。”
“是吗。”
又一阵温暖的沉默降临。
爱丽丝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茉梨小姐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可能确实跟爱丽丝说的是要给我送饭。然而爱丽丝却立刻看破了那个谎言,也明白了姐姐的意图。也是因此,她才穿上姐姐的衬衫来到了一楼我的房间——为了帮茉梨小姐伪造不在场证明。
但是,爱丽丝不止做了这一件事。还有一件——她黑进医院的系统,将紫苑寺光纪呼吸机拔下之后的警报时间延迟了。
若非如此,警报不可能在我们对话那么巧的时机响起。
而且,如果警报正常运作的话,医生和护士赶过去说不定就能把人救回来了。
因为爱丽丝的手脚,犯罪时间被延后了。一方面是为了隐瞒茉梨小姐的罪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实杀死自己犹如活死人的生父。
爱丽丝在那段视频里的坦白不是撒谎,而是实事求是。
“我想给父亲一个痛快,同时也给自己一个解脱。”
“没有其他办法了。”
妹妹看透了姐姐的罪行,视而不见,然后——帮她完成了。
是爱丽丝杀的人。
我全都明白。所以我也保持着沉默,和爱丽丝一起走上了最后一点路。在等信号灯的时候,我的右手与爱丽丝的左手自然而然地碰到,然后便下意识地握住了彼此。手中小小的体温有点因为害羞而发抖。
信号灯终于变绿,我和她迈开步伐,共同走向了下一个季节。春日的午后是那么耀眼、澄澈,春风之中,谁人眼泪的味道似乎都依稀可闻。
第九卷 第七章
分别是在两天后。
从学校回到事务所露面时,我就有了某种预感。令人吃惊的是,爱丽丝竟然自己收拾起了床上的东西。
“快来帮忙!呜呜,一想到自己朋友们都要挤在狭窄的箱子里,我就于心不忍……”
虽然语调中带着哭腔,但爱丽丝还是在把为数过百的布偶往纸箱里装。接到命令的我只好上前帮忙,不过她却对我装箱作业不甚满意——
“这样海豚的背鳍不就折到了嘛!”
“你把焦面包先生放那么平,还怎么和水豚区别啊!”
“别把猴子和狗放在一个箱子里,它们关系不好!”
如是抱怨一句接着一句。
待到装箱完毕,已经是一小时后了。纸箱把厨房堆了个水泄不通,我和爱丽丝则因疲乏并排躺倒在了床上。扫视过空无一物纯白的床铺我才发现,原来这张床个头这么大。我心头不由得感到一阵新鲜。
“那些布偶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看向爱丽丝,问道。或许是刚收拾过积灰布偶的缘故,她的睡衣袖子有些发黑。她凝望着天花板开始思考,那头黑色长发如同倾洒的蜂蜜一般在床单上铺展开来。
“就寄存到萤哥哥那里吧。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并不能带朋友们一起。”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终于燃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热量。不,或许这股热量早已喷薄欲出,只是我假装没有注意到而已。爱丽丝伸手从架子上抽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四方物件。
原来是遥控器。
随着她的指尖按下按钮,事务所里未曾间断的空调声终于像被吸进了某个深渊,不复得闻。
斯人已逝,尘埃已然落定——我已经无法再压抑这份感慨了。
爱丽丝把头转向一旁。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床边,显示器上,六个防盗摄像头的画面映入眼帘。花丸拉面店门前的路上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是黑白涂装,车顶顶着红色的灯。
画面中,几位身着大衣的男性从车上下来,与走出店门的明老板攀谈了几句。
“……姐姐她昨天好像自首了。”
爱丽丝面朝天花板小声说道。
我也对着天花板点了点头。
“向来不屑这个国家法律的我,竟然会以如此形式为一切画上句号——想来也真是个笑话。……不过除此之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房间里已经没了冷风的声音。爱丽丝所言的一字一句就这样不经过滤,残酷地直传到了我心里。
“呐,爱丽丝。”
“怎么了?”
“我能说句非常没出息的话吗?”
“你之前说的哪句话算有出息的?”
我没能笑出来。或许这真的是事实。
“我不想让你离开。”
“笨蛋。”
这是有史以来,这位侦探口中最为温柔的一句责骂。
“要怪就怪你太胡闹。虽然只是代理,但这也是你所侦破的案件。所以,其中的痛苦也只能由你来承担,过去几次我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我本想回应,却没能组织出语言。爱丽丝的余音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说归说,我——还是稍稍能够轻松一些的。因为在我身边,有一个支撑着我的助手。”
别挑这时候说这些啊,这我该怎么面对你?
“鸣海,如果让你在知悉一切的情况下从头再来,你会选择其他道路吗?”
闻言,我伸出双手挡住荧光灯青白色的光,说:
“不会。”
吐字之干脆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嗯……我也一样。”
我起身下床,但脚上使不出力,于是便又窝到了凉意尚存的地板上。爱丽丝也跟着坐到床边,而我却没敢抬起头。
“我说爱丽丝啊。咱们经历了很多事。”
我凝望着她的膝盖附近,开口道。
“而我有种感觉,好像这一切都是事先写好的,我们每天只是照着文章行动而已。”
现在的爱丽丝,肯定又露出了那张温暖而飘渺的笑容吧。正想着,少女柔和的声音悄然飘落:
“是啊。但那是你的勇气,你的足迹,你的失败,你的故事。至于这故事是你自己所选还是石板所刻,其实根本就无所谓吧?此刻你能如此陪在我身边,我很高兴。你觉得呢?”
我本打算抬头望向爱丽丝的脸,不想泪水突然滑落,于是终归还是没能抬起头。
“另外,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今后打算怎么办?
这我已经决定了。
我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我要写故事。”
我以颤抖的声音答道。
“为了不让某个遥远过去的自己读得茫然,我会把至今的一切都落成文字。”
同时,也是为了将爱丽丝铭记于心。
这时,一只小巧的手掌伸到了我面前。
我终于得以抬起了头。虽然觉得只有自己在哭有点不公平,但我还是握住了爱丽丝的手。
“那么,这是侦探赠予作家的礼物——”
爱丽丝笑着说:
“我帮你定个题目吧。就叫‘神的记事本’如何,很贴切吧?”
而此刻,捧在您手里的便是这本书。
第九卷 第八章
就算故事业已结束,所有人的生活也仍在继续。因此,神的记事本上自然还有后日谈。
少校成立起一家游戏公司,发行了几款颇有深度的射击游戏,博得了一小撮人狂热的好评。他本人每天乐颠颠地忙得没头没尾,不过听我说想要取材还是爽快答应了下来。在我去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兴高采烈地把所谓“资料用”的真枪收藏展示给了我(持有这些东西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第四代也新开了几家公司,其中最成功的是一家专营服装的网络销售公司。据说他们成功利用了各地流行风潮的差异云云,我看不少杂志都做了专访。未曾改变的是,每当第四代来到花丸拉面店,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与阿哲学长把酒胡闹。
阿哲学长成为了“挨揍店老板”。这工作乍一听可能有点不知所谓,说白了其实就是帮人处理纠纷的行当。每当麻烦缠身的客人联系学长,学长便会去到事发现场代客人挨揍,“挨揍店老板”便是由此得名。据说他的业务范围要比这稍微宽一点,下次见面我再详细问问吧。不难想象,多数生意似乎都来自黑帮一类人。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果然还是宏哥吧——他结婚了。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借第四代开的酒吧办了场婚礼。我从没见过谁穿婚纱能比当时的明老板还漂亮。
现在的宏哥每天都会系着黑色围裙在拉面店厨房里忙碌。据说他已经不再和女性搞暧昧,手机里女生的电话也全都删掉了。对此明老板的回应好像是“我又不在乎,你个蠢货”。最近,花丸拉面店稀里糊涂地被传成了“美貌夫妻经营、冰淇淋很好吃的拉面店”,算是小有了一些名气,女性客人也数量猛增。话说回来,现在店里拉面的味道也很不错了,你们倒是把这事也多传传嘛。
彩夏升入了少校的母校。咦,等一下,那所大学不是国立的,相当难进吗?听到我的提问,她笑着说道:
“选个容易考的系就没那么难了。”
不过我觉得这只是谦虚,估计她在我视野之外下了不少苦功夫吧。因为我就认识这么一个正经大学生,所以偶尔会拜托她帮我潜入图书馆。
而我则正如大家所预料,提不起劲考大学,毕业后也并不打工,只是留在家里做了一阵子家务(说穿了就是尼特族)。直到最近,我才借一本小说在新人赏里拿了个小奖,终于算是有了收入来源。虽然书卖得不怎么样,但我还是在一点点地继续着创作。因为想让姐姐早点安心结婚,前些日子我搬到花丸拉面店附近一所公寓里,开始了独居生活。
窗帘紧闭的房间中,我坐在电脑前,一边一件件回忆着高中时代经历的事件,一边写着原稿。写着写着我突然有了种感慨——到头来,自己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啊。
毕竟要论侦探的助手,肯定还得是小说家嘛。
我忽地停下敲击键盘的手,陷入了回忆。
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则已逝去。
出手,挨揍,流泪,受苦,然后共同欢笑。经过这一个个路标,我终于走到了如今。记事本上是事先写好的剧本,还是对我足迹的记录呢?其实无所谓。如果时间能够连成一个环,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区别。
总而言之,眼下我正在执笔那个离我而去的她的故事。
那也能算是我自己的故事,更是给我帮助的人们的故事。同时,它又是与我擦肩而过,最后消失在喧嚣街景中的几千个陌生人的故事。就这样,我将故事从头写到了尾。可她的影子却还是像掉在汪洋里的针一样,杳无踪迹。
于是,为了让身处遥远地点、遥远时间的人能找到我,我将自己的碎片化为故事,播散到了世界各地。
你这么做不觉得空虚吗?明老板曾打趣儿似地问道。
可能吧。我回答。不可能一点空虚感都没有。
当上小说家之后,你小子越来越爱玩文字游戏了啊。明老板笑着说。或许的确如此。悲伤就哭出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