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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剑的人是李娇娇,她将方明的剑绞掉后,脸呈怒色喝道:“方明,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过你不准伤人的。”
方明见李娇娇将楚无情从濒危中救了出来,而且脸含煞气,很可能就会一剑刺来,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用眼望着李秋鸿,期待他赶快出来解围。
李秋鸿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冷冷地道:“方明,你退下。”
方明一声不响,拐着腿去将自己的剑拾起,李秋鸿这才朗声大笑道:“小楚,真看不出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楚无情怔然道:“庄主说什么?我这样就称高手了?”
李秋鸿微微笑道:“你不必再装了,刚才的秋阳三照是我独创的剑式,到现在为止,最多攻敌不中而已,却还没有被人破解过,你居然能破解了,实在值得钦佩。”
楚无情讶然问道:“庄主说的是哪一手?”
李娇娇忙道:“就是方明教你的那一手。”
楚无情摇摇头道:“方爷教了我很多招,我也不知道名称,到底是哪一手,我实在记不得了。”
李娇娇将秋阳三照演了一遍,然后道:“这一式只能后退躲开,你却滚前用脚尖踢开了,而且趁机打了他一刀背,楚无情,这一手是跟谁学的?”
李秋鸿道:“对!你说出来好了,我绝不怪你,如果你跟我再装糊涂可是自讨苦吃。”
楚无情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一手呀!庄主可真把我问糊涂了,假如这一招就叫绝招,那可不能算绝,我们家乡人人都会破,我从小就学会了。”
李秋鸿沉声问道:“是谁教你的?”
“是驯马的老师父。”
李秋鸿一怔道:“他叫什么名字?”
“叫崔老九,是个老酒鬼,四年前喝醉酒跌死了。”
“崔老九?剑道名家没这号人物,必然是个隐名高人。”
楚无情大笑道:“崔老九除了驯马之外,就是会喝酒,从早到晚酒不离口,最后也死在酒上,比酒量倒是天下无敌,可从来没摸过剑,怎么会是剑道高手呢?”
李秋鸿愠然道:“我这式秋阳三照虽不敢说是绝招,但在九玄剑客手中,也只能从后手抢成先手,如果那姓崔的不是个剑术名家,怎能想出这种解式。”
楚无情笑道:“庄主想离谱了,难怪有这种误会,崔老九教我这一手是用来驯马,可不是对人的。”
李秋鸿怒道:“胡说,伏马的方法也能人剑吗?”
“那我不知道,但这一手的确是用来驯马的,性子躁烈的野马被逗急了,就会人立而起,用它的两只前蹄打人,这时候可不能退,因为人的行动没它快,你退它追,迟早会给它追上,兜头一下,非死即伤,惟一的办法是向前滚到它肚子底下,这时它的蹄子踢不着你了,可是会伸长脖子咬你,所以必须给它下巴上一脚,然后再在它的后腿弯上着实揍一棍子,刚才方爷出剑攻我的时候,刚好就合了此景,我临时想起这一手来了。”
李秋鸿听他讲得合情合理,不禁呆了,李娇娇却道:“这也有道理,技击之道,本就是古人茹毛饮血之时,搏兽之技的发展而已,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剑道,也是参照飞禽走兽的姿态而演化出来的,爹,您的秋阳三照是不是根据野马扬蹄击人的姿态而创出来的?”
李秋鸿沉声道:“你少胡说。”
李娇娇道:“一定是的,现在我想起来了,外公天马行空十八式,完全都是从马的起伏姿态上而演化的。”
李秋鸿厉声叱道:“闭口!你到一边去。”
李娇娇两眼一红道:“爹,您今天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开口骂人,我又没说错什么话。”
李秋鸿瞪了她一眼,脸色忽又转霁道:“娇娇,我不是对你发脾气,你实在太不懂事了,像这种话不可以随便乱说,你外公的天马行空十八式,是他的得意之作,你却把它说得这么难听,传到你外公耳朵里,不捶扁你才怪。”
李娇娇嘟着嘴道:“这本就是事实嘛,外公把剑名取成天马行空,就是标明出处。”
李秋鸿道:“话固然不错,但外公只是取其象形,再掺合以剑道的奥秘变化,才创出十八手精招。”
李娇娇笑道:“如果我跟楚无情研究一下驯马的技术与身法,加到剑术里去,一定可以把十八式完全击破。”
李秋鸿瞪了她一眼,然后才低声道:“娇娇,这些话,你千万不可以再对别人说,你要知道天马行空十八式是外公的成名剑法,也许他真是从马的动作中悟出,但懂得剑的人,不一定会懂得驯马,你不是存心在拆自己人的台吗?”
李娇娇这才表示明白地点点头,忽又问道:“爹,我只是说着玩的,难道驯马的身法,真能用于剑法吗?”
李秋鸿轻叹道:“以前如果有人这样告诉我,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可是刚才楚无情用驯马的方式破了秋阳三照后,我不得不信了。你说的话很有见地,可见你对剑道领悟已深,已经能自动地思考,变化融会了。这也不枉我和你外公与你师父三个人的一番苦心教导。”
李娇娇兴奋地道:“我们把楚无情长期地留下,这样别人就无法从他的驯马身法上,去研究外公剑法的破绽了。”
李秋鸿笑笑道:“我也是有这个意思,但我对他还不放心,要好好问他一下。方明,你认输了吧?”
方明正在旁边生气,闻言忙道:“庄主,门下绝不认输,刚才如果不是小姐拦架,门下早就……”
李娇娇怒道:“你们是在比武,应该点到为止,你的腿上先被人砍了一下,那就是输了。”
方明急了道:“小姐,本门剑法最佳妙之处就是在败中取胜,我说什么也不肯认输。”
李秋鸿沉下脸道:“方明,剑士要有宽宏的气度,输赢并不重要,你必须认输,虽然你有败中取胜的能力,但失败就是失败,败中取胜是用来杀敌用的,可不是用来对付自己人。”
方明大急道:“庄主,您平常教训门下说剑手该将荣誉看得比性命还重,一息尚存,绝不低头认输。”
李秋鸿笑道:“那是指对敌而言,自己人切磋自然不在此限,你从学艺到现在,就没一次胜过我。”
“那是门下比庄主的剑差得太远。”
李秋鸿笑道:“现在你也可以当这么看,楚无情是自己人,你就输了,如果他是敌人,则你反手撩剑的回风三招已经杀死了对方,胜利的还是你,这样一想你就舒坦了。”
方明怔了一怔道:“庄主已经认为他是自己人了?”
李秋鸿笑笑道:“动手的是你,对情况最了解的也是你,这个问题你比我清楚,怎么还问我呢?”
方明不禁愕然问道:“庄主这话怎么说呢?”
李秋鸿忽转严肃道:“你认为楚无情的武功如何?”
方明想了一下才道:“门下也不知道怎么说,说他不会武功,他的招式奇特无比,什么路数都有,说他会武功,他实在够不上,因为他没有一套是使得全的,完全是杂凑起来,衔接变化全无章法。”
“我要你说个确定的看法。”
“门下实在不敢确定,他很可能是个绝顶的高手,装疯卖傻,才把那些怪招使得如此密切妥善。”
李娇娇连忙叱道:“胡说,他的招式一点都不怪,全是些普通常见的招式,只是动作快一点而已。”
方明冷笑道:“小姐,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化腐朽为神奇,而所谓神奇也就是一个快字,快得将一些不可能衔接的招式连贯起来,这岂是一个庸手做得到的吗?”
李娇娇嗤了一声道:“那是你自己太笨,化腐朽为神奇的快与天赋的快不同,前者稳健而后者紊乱,楚无情的动作虽快,却没章法,如果换了我,每一招都可以攻其所虚,你自己不行捧高别人来遮羞……”
李秋鸿笑道:“娇娇,你凭什么做这种推断呢?”
李娇娇道:“从最后那一手回风三式就知道了,如果我不出手,楚无情一定会被杀死,假如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会睁大眼睛,等着送命吗?”
李秋鸿点点头道:“不错,娇娇,你不但看得准,连思虑也进步多了,方明,这下你该服气了。”
方明勉强咽下一口气道:“是的,门下怎么能赶得上庄主与小姐的造诣呢!尚请庄主多予教诲。”
李秋鸿笑笑道:“你也别泄气,你的表现很令我满意,尤其是腿弯上挨了一下后,临危不乱,及时反身施展回风三式,总算没替我丢人,足可以出去挑大梁了。”
方明顿了一顿才道:“门下还想在庄中多领教诲。”
李秋鸿摆摆手道:“别客气,你已经比同行中的人强得多,应该出去闯闯,我不能永久埋没你。”
“门下学的还是太少了。”
李秋鸿脸色一沉道:“方明,我不是不肯再教你,我的剑法,不是坐在家里能学成的,我教人向来有个原则,教四成就遣出去,自己闯练研究,能进展到六成以上,我认为才有资格学更深奥的招式,我派出去的人,都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的,我对你期望颇深,但绝不能破例存私。”
方明这才不做声了,李秋鸿转向楚无情道:“小楚,你的表现出乎我意料的好,但是我还想问一句,你的刀法究竟是跟谁学的,我看你的路数很杂。”
楚无情讪然笑道:“庄主,问起这个来,可叫人太惭愧了,我从没有跟人正式学过,只是见一招学一招……”
“有许多根本不是刀法。”
“是的,因为没有人正式教过我,我只好自己偷着练,管他是不是刀法,能凑合在刀上使用的,我瞧见了,就照样比画,所以十八般武艺的家数,都沾上一点。”
李秋鸿微笑道:“但没有一招是上路的。”
楚无情微带忸怩地道:“我知道,假如我能有几手拿得出来的,早就跟我族兄一起去当镖头了。”
李秋鸿想了一下道:“我相信你的解释,无师自通,到这种程度算很不错了,在我这儿学个一两年,我保证你大有出息,你意下如何?”
楚无情拱手道:“庄主肯教导,我自然求之不得。”
李秋鸿道:“跟我学可只有剑法一种,你得放弃用刀。”
“我本来就不限于用任何兵器,只是用刀顺手一点而已,既然眼庄主学正统的剑法,自然一切都听庄主指示。”
李秋鸿笑笑道:“好,我今天先教你三手剑法,等你熟练了再教你下面的,给他一柄剑。”
有人送过一柄剑给他,李秋鸿亮剑在手,先做了三手慢动作,示明出手方位及姿势,然后三手连发,刺向一边的木栏,剑锋所及,粗如人臂的木栏立刻断成三截,几乎是一气呵成,旁边的人都惊得呆住了,他们可能从来也没看见李秋鸿当众演示这剑术的造诣。
李秋鸿收剑笑道:“你看见了,即使这是一根石桩,我也能一口气削断它,这是精气神三合为一的境界,你初学乍练,我不要求你到这个境界,但你至少要把木桩削成这个样子才能算合袼,你用心练吧!”
李娇娇忙道:“爹,您怎么一开始就教他练这种深奥的剑法,而且将标准定得这么高,要多久才能练成呀!”
李秋鸿笑道:“他有击败方明的能力,基础已经很好了,剑术施教的方法因人而异,你不懂的。”
李娇娇道:“但他没有练过内功呀!”
“他不必!他天生有股蛮力,只能走阳刚的路子,底子已经够扎实了。小楚,我给你的功课是难了一点,但武功是不能取巧的,你开始得太迟,我不能按照常规来作成你,如果你怕难,就干脆别学了。”
楚无情忙道:“我不怕,我就算拼命也干。”
李秋鸿笑道:“那可不能拼命,你还得留出一半的时间帮我照料马匹,这是我们交换的条件。”
“是的!我绝不偷懒,一定把分内工作忙完了才练剑,庄主放心好了,无功不受禄,我一定要对得起庄主。”
李秋鸿又笑了一下道:“好!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反正我绝不亏你,娇娇!今天我们不练剑了,跟我进去,我还有话跟你谈。”
李娇娇舍不得进去,还想跟楚无情聊聊,但李秋鸿一再催促,她只好走了,李秋鸿把方明也叫走了,场中只剩下一些庄丁无精打采地练着剑。
楚无情不再逗留在场上,将火胭脂的鞍缰卸了下来牵去刷洗干净,然后再照料别的马匹,忙到下午,总算清闲了下来,才拿了剑,躲到没人的地方,依照李秋鸿所演示的剑式,一遍又一遍地练着。
就这样过了三天,每天早上李秋鸿还循例出来指点庄丁们练剑,可是就没有看见李娇娇,不但早上例行的驰马停止了,连演武时也见不到她的人,李秋鸿既不跟楚无情谈话,亦不问他练剑的进展,楚无情自己也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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