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你们……”他惶然问。
“不要问。”巨人般的大汉说:“明天,乘下武昌的船,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回来,
知道吗?”
“有谁肯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忍不住大声问。
“不为什么。你明天走吗?”
“我是回乡落户的……”
“砰砰!”肚子挨了两记得拳……
“哎……你们行凶……”两肋又受到重拳。“救……命……”“砰砰……”一连串重拳
在他的两胁、肚腹开花,记记着肉,下下沉重,打得他五脏翻腾,眼前发黑,开始时还能呻
吟,最后像是昏厥了。
他被推倒在地,刺耳的语音清晰入耳:“这是小小的警告,你得放明白些。”
“天哪……”他含糊地叫。
“谭正廷,明天走。记住:你已经接到警告了。”
“我……”
“走了之后,有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回来,不然,哼!”
三个家伙丢下他走了,他狼狈地爬起,发疯似的去抓自己的包裹。
小巷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呼,有人叫:“快拦住那三个痞棍,里面有人被他们打了。”
脚步声急骤,两个人影奔到,一丝幽香首先人鼻。
“来扶起他,先找地方安顿。”悦耳的嫩嗓音出自扶住他的人口中。“春梅,你替他拎
包裹、”
“客……客店……”他含糊地叫。
是两个女人,架住了他急急往外走,巷口围了一群人,七嘴八舌乱糟糟。
“让路让路。”春梅大声叫嚷。
扶进了东湖客栈,伙计们吃了一惊,一个店伙叫。“洪姑娘,做做好事。请不要把死人
在店里送……”
“闭上你的臭嘴!”洪姑娘娇叱:“快领路到上房、,慢了误事,你得打人命官司。”
七手八脚将人送入客房,谭正廷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青中泛灰,浑身大汗,身躯猛烈
地颤抖,手脚冰冷,呼吸重浊,颊肉绷得死紧,往床上一放,蜷缩着象发虐疾,痛苦的神情
令人毛骨悚然。
姑娘们当然不便进一步照料陌生男子,洪姑娘抓住了两名店伙,一连串吩咐:“你,替
他宽农,不要乱动他的身躯。还有,准备汤水。你,去,赶快把对街的桑郎中请来,别忘了
叫他带救伤丹。你……”
桑郎中来了,房中灯火旺,两位姑娘里外张罗,监督着店伙赶看热闹的人。
谭正廷的可怕神情并未好转。桑郎中大概是名医,名医都是慢吞吞不慌不忙的,慢慢察
看病人气色,慢慢检查伤势,最后离开病人,回来桌旁坐下。
“桑大叔,你不下药吗?”洪姑娘焦灼地问:“他是被人打的,伤得不重?”
“洪姑娘,我也被弄糊涂了。”桑郎中老眉深锁:“骨头都是好好的。没有碎断的骨头
惹麻烦,胸腹的淤血并不严重。问题,四肢冷如冰,胸口却灼热如火,这根本是病而不是
伤,我也没看过这种怪病。看他的脉博和呼吸,好像有什么怪物捏住他的喉咙,压住他的心
室……”
“这不是废话吗?桑叔……”
“洪姑娘,你急也没有用。”桑郎中抓住了医囊:“病状有点像心绞症,但又不像,抱
歉,我不能下药。”
“桑叔……”
“乱下药会出人命的。”桑郎中苦笑:“让他好好休息,让他自己松下来。救伤药物都
是虎狼之药,我可不敢冒险下。明天去惠民局找谢郎中,他也许能治。”
床上的谭正廷,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桑郎中摇头苦笑着走了,不敢下药。
洪姑娘向店伙交代一番,也无可奈何地带着春梅走了,大姑娘在客店的客房逗留,那可
不是有趣的事。
店伙被洪姑娘吃定了,不敢怠慢,多扛来一床棉被让病人盖上,送来了一大壶热水面盆
等物,等了寸香工夫,发现谭正廷的呼吸平稳下来了,方带上房门出房而去。
店伙走后不久,谭正廷虚弱地掀被而起,拖出床下放着的大包裹,解开取出三只大肚皮
瓷瓶,各倒出一颗不同颜色的小指头大丹丸,用水送入腹中。
他不上床,先闩上房门,再席地而坐。本来似已恢复正常的脸色,又在他吸入一口长气
后发生剧烈变化,呼吸更乱,更粗浊,脸色灰中带紫,大汗如雨,全身在痉挛,脸上出现忍
受极端痛苦的线条,紧闭的双目似在费力地闭拢。他正以坚忍不拔的毅力,与体内的无边痛
楚作殊死斗,这是一场他必定得赢的豪赌。
久久,他终于能稳定地控制呼吸了,身上的肌肉逐渐放松,最后,他像个坐化了的遗
蜕。
一早。店伙来看他,发现他的伤势并不如想像中的严重,气色虽差,但已经可以下床走
动了,也就心中一宽,至少不要打人命官司了。
好心的店伙照料他洗漱,备好汤水,劝他去找郎中治疗,以免遗下难治的后患。
“我需要的是饱餐一顿故乡的鱼鲜。”他向店伙笑笑说:“这些年大多数时日在北地混
口食,那些地方什么都不缺。就缺乏鱼鲜。”
“要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替你准备。”店伙一面收拾一说:“天没亮,鱼鲜就送来
了。过几天一涨水,鲜味就差一点啦!”
“你看着办吧,要有下酒的,来两壶酒。”
“什么?你还能喝酒?”
“喝酒可以舒血,有什么不对吗?”
“病人不能喝酒……”
“鬼话!哦!伙计,昨晚救我的那位洪姑娘是什么人?你们好像有点怕她,她的胆气真
不小,有男子气概。”
“不是怕她,而是不好得罪她,她没有男子气概,相反地美得像朵花。”店伙笑笑说:
“她是山下洪家的小姐,凭良心说,人真不错,脾气虽然不大好,但讲理。”
山下,指城南角的巴丘山,也就是传说中巴蛇埋骨的地方,那一带住了不少有钱有势的
人。姓洪的一家来头不小,在翁湖设有本府最大的造船厂。
“哦!是洪大爷洪建业的千金?”他问。他对山下洪家当然不陌生,心潮一阵波动,眼
前浮现一个小女孩的幻影。
“对。”店伙说:“有她出头,那几个把你打得半死的人,想再来就不那么容易了。你
歇着吧,小的去替你准备一顿丰富的早餐。”
“别忘了酒。”他笑笑说。
早餐送来,花鱼(鳜)汤,红烧东湖鲤、油爆虾、椒蒜爆银鱼干,一盆饭两壶酒。他一
面进食,一面思索挨揍的原因。
不必多猜测,定然是他堂叔卖了的产业,内中定然有问题,有人怕他出头,所以要赶他
离开。
打他的三个家伙,八成儿是白花蛇丁八的爪牙。十几年前,丁八就是地方上的宿棍头
头,与罗家的徒子徒孙们称兄道弟,横行岳州无恶不作。
如果他去找丁八,谈不会谈出结果,打起来他休想在故乡立足了,结果将是与罗家结
怨。罗家是岳州的武林世家,地方上明暗势力大得惊人的大家族、南津港泊舟区一带的地头
蛇们,有一半罗家的徒子徒孙,与罗家结怨,他怎能站得住脚?
罗家三兄弟,除了三湘剑客罗广为人还有点讲理之外,老大神拳罗成,老二浪里蛟罗
远,从不和任何人讲理,徒子徒孙们当然更是嚣张,惹不得。
翁湖距南津港不远,洪家的岳阳船厂规模不小,厂中的工匠都是些孔武有力的粗豪人
物,有些当然是与罗家的徒子徒孙沾上关系的人。洪姑娘凑巧救了他,并不等于要替他出头
讨公道。总之,罗、尹、洪三家,彼此之间关系密切,掌握着地方最雄厚的潜势力,他一个
孤零零的回乡游子,是无法与他们抗衡的,他真不该回来。
果然所料不差,早膳后不久,洪家来了一位小管事,带来一位郎中,怪亲热地向他问
候,说是奉小姐之命,带郎中来替他治伤。最后,送上五十两银子,要他治好伤赶快离开岳
州,以免发生更可怕的意外,绝口不提昨晚行凶的人和事。
他退回五十两银子,对去留的事没表示意见。
客店的人是同情他的,但也不敢有所表示。
郎中告诉他,内伤很不轻,十天八天就可以离开,留下药方和一些药散,随小管事走
了。
他到药局检了几服药,出南门到南津港走了一圈,想找儿时游伴打听一些故乡事,结果
是找到三位玩伴,他们见到他就如看到陌生人,毫无兴奋的表情,甚至比对陌生人还要冷
淡,问起他堂叔迁离岳州的经过,一问三不知。这种反应已在他意料之中,他早料到不会有
什么结果。
跑了一趟孝感庙,十年前的老香火道人一个都不见了,香火依然旺盛,人事已经全非。
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他忍下了这口气,准备休息两天,重新踏上他乡路,大丈夫
四海为家,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垂头丧气返客店,跨入店堂,他眼神一动,弯腰驼背有气无力的萎顿外貌,显得更萎靡
更虚弱了。
有三位旅客,正在柜台前办理住店手续。其中一位生了一双阴森森的鹰目,眼神冷得像
寒冰,令人不敢对视。那紧抿着的薄嘴唇,流露出残忍刻薄的神情。苍白的面孔,无时无刻
不呈现拒人于千里外,冷酷傲慢不可一世的神色。穿一袭已泛灰的旧青袍,腰带上垂着一只
精巧的织金箫囊,箫隐在囊中看不见庐山真面目。
他认识这个人,也认识这管箫。
可是,他像个落魄久病的浪人,没有人认识他。
他在店堂的长凳上歇息,知道这三位旅客是同伴,下江来,住在东院第二进丁号与戊号
客房。旅客流水簿上,记载的姓名是赵海、钱耀、孙坎,名上带有水、火、土,姓更是赵钱
孙连在一起。
店伙领旅客入内去了,他正想离开店堂,外面却进来了一位敞开胸襟的大汉,靠近他狞
笑着说:“谭正廷,好一点没有?”
“没什么。好多了,内伤并不重。”他强笑:“下手的人并不想要我的命,第一次警告
嘛,打坏了就没有第二次警告的机会啦!”
“好一点就好,走吧,我带你去和他们谈谈。”
“你是……”
“我姓邓,邓坤,你不会认识我,我却认识你。走吧,走一趟对你有好处的。”
“如果我不去……”
“如果我是你,还是去为妙。”邓坤脸上的阴笑像猫嘲弄爪下的老鼠:“因为早晚会有
人把你抬去,不如乘走得动自己走去比较好一些。”
“好吧,邓老兄,这就走吗?”
“对,这才是识时务的人,走。”
店堂里旅客陆续登门,店伙们都在忙,没有人留意这一面的动静,即使有人留意,也不
敢过问。
进入一条小街,扶住他的邓坤一面走一面说:“老弟,你总算是土生土长的乡亲,而且
长年流浪在外,所以他们手下留情,给你一条活路,你知道吗?”
“我深感盛情。”他有气无力地说:“不过,他们如此对待乡亲,也算是够狠够毒了。
邓兄,是不是敞堂叔出了什么意外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令叔欠了一笔赌债,卖掉你名下的家产,刚好了断,在这里存身不
得,只好到长沙谋生罗!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家叔从不赌博。”他冷冷地说:“而且他也无权售卖我名下的家产,我会到衙门里去
查的。”
“这你去查又有何好处呢?”邓坤诚恳地说:“难道说,你不希望令叔干干净净地过日
子吗?到了,就是这一家,他们在等你。”
这是一座有院子的巷口大宅,院门大开,里面站着一个青衣大汉。等他和邓坤进入,院
门闩上了。
大厅中,高高上坐的白花蛇丁八丁文光相当神气,半百年纪依然剽悍气概外露,瘦长的
身躯,加上顶门尖尖的脑袋,额头上有一颗颗自汗斑,真像一条白花蛇。两侧的大环椅上,
分别坐着六名大汉。
“呵呵!谭哥儿,相信你还认识我,请坐。”白花蛇丁八狞笑着说:“十年不见,你长
大了,真有点不认识啦!你突然回乡,确是令人感到出乎意外。”
他在最外侧的椅子落坐,六名大汉皆虎视眈眈狠盯着他,一个个像猛虎盯视着爪下的羔
羊。
“小可也感到意外。”他苦笑:“挨了一顿见面礼,几乎丢掉小命。诸位用这种手段对
待乡亲,是不是太够情义了?”
“是下面的弟兄不懂事,听说你回来了就乱了章法,实在抱歉。”
“事情过去也就算了。”他说:“小可对落马桥的产业并不在意,也无意追究家叔售产
的根底,只希望八爷给小可一些肯定的回答。”
“你要知道些什么?”
“请教,家叔是不是全家平安离境的?目下是不是仍然健在人间?能不能将家叔的下落
见告?”
“三件事,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复。”白花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