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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小可在关中走方。”周郎中泰然自若:“曾经听说过不少有关他的传闻,似乎他
从来没和官方合作过,与官府捣蛋的例子却是不少。杜爷,天色不早,小可告辞了。贵属下
的病,小可无能为力,十分抱歉。赶快另找高明吧,也许还有希望。”
“你走吧!”勾魂魔链心神不属地挥手送客。
周郎中出了小巷,绕过速运所前忙碌的街口,突觉人丛中出现一个灰影,从他身前斜
移,似乎有意让路。他毫无戒心地超越,感到左膀一紧,被人挟住了,只觉浑身一麻,喉间
发紧,想挣扎,休想;想叫救命,叫不出声音。
“借一步说话,郎中。”耳畔响起清晰的陌生语音。“你的安全与否完全取决予你自己
的。在下要知道你与勾魂魔链所说的每一句话,以使证实一些可疑的事。”
周郎中当然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何况他与勾魂魔链所说的话,没有任何秘密,也没做
了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没有什么好怕的。
三更快到了,街上行人渐稀,灯火辉煌的夜市将散,更柝声时起时落。
勾魂魔链一群人,仍然留在冯家不走。这是极为反常的事,反常得令人起疑。冯巡捕与
另一名巡捕,早些天在捕拿曾武夫妇时得了失去知觉的怪症,迄今仍未清醒。勾魂魔链带人
前来探望属下的病情,按理决不可能逗留过久,搜捕疑犯的事忙得很呢。
三更初,一个黑衣人匆匆奔入厅口,急急地说:“杜头,信号来了。”
“走!”勾魂魔链向手下吐出简单的一个字。
右邻街中段的来福客栈店门半掩,旅客们已陆续从夜市返回客店,因此店堂中冷冷清
清。
西院一间上房中,两位年轻英俊的旅客,刚从外面返店片刻,还不想就寝,吩咐店伙替
他们沏来一壶好茶,在房中品茗清谈。
两人是客房相邻的旅客,一姓夏,一姓樊;姓樊的客房在右邻。
“樊兄,这件事实在令人迷惑。”姓夏的喝了一口茶:“有关生死判张老前辈的事,似
乎他真的介入了五年前匡山王家的叛逆案,如果消息不假……”
“咱们查了两天。”姓樊的接口:“不管真象如何,至少有一件事已可肯定。”
“这个……”
“济南的有声望武林朋友,已被一网打尽。济南三杰正利用这件事,向主子邀赏,树立
自己的威望,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兄弟同意……”
“这是事实。”姓樊的怒形于色:“下一步棋,显然是扩大声威,锋刃指向外地府州的
武林朋友身上。咱们明天设法与张老前辈接触,听听他的口气,再决定对策。如果不及时防
范,咱们山东这些武林人……”
“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房外传来人声,门悄然而开,量天一尺与勾魂魔链冷然入
室,发话的人是勾魂魔链:“霸剑樊武雄,咱们济南三杰不想在山东称雄道霸,而志在控制
北五省的武林群豪,再花三五年工夫,北五省决不许可有与济南三杰分庭抗礼的人。本来,
我们已获得京都的权威人士保证,五年前就该发动了,利用匡山王家的大案锄除异己。可
是,咱们故意放走的几个人,包括曾武在内,希望他们能投奔各地的武林成名人物,进行哭
师或求庇,没料到他们一哄而散,远走高飞走得无影无踪,以至耽误了五年。现在曾武回来
了,发动尚未为晚,这五年并非全无成就,咱们的心腹已在各府州生了根,时机已至,等京
都的权威人士一到,各地名列黑名单的人,全得进网入罗;你们得到生死判入狱的消息,为
朋友两肋插刀,糊里糊涂从沂州赶来进网,你们将是引鲁南群雄入罗网的引线,完全在咱们
的计算中,睁着眼睛闯入鬼门关来。现在,你们是拒捕呢?抑或是自首投案?生死判已招认
是匡山逆案的水社漏网逆贼,也招出你霸剑樊武雄,与断魂刀夏永盛是同党。你们已经明白
自己的处境了,投案与咱们合作,是唯一的生路。”
“我明白了,好恶毒的阴谋。”霸剑咬牙说:“杜俊良,你所说的京都权威人士,利用
你们这些败类,来铲除我大汉子孙的文武精英,消除反抗的潜力。到头来鸟尽弓藏,免死狗
烹,你们也将是他们消灭的鹰犬。姓杜的,非我族类……”
“住口!”量天一尺大喝:“小辈牙尖嘴利,就凭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是以判你抄
家灭门……”
“姓江的,你吓不倒我樊武雄。”霸剑厉声说:“樊某不是有家累的生死判,你抄不了
我的家,灭不了我的门,你神气什么?走狗一个,没有什么好光彩的。来吧!不是你就是
我。夏兄,取兵刃。”
砰一声大震,霸剑将八仙桌踢飞,桌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量天一尺两人砸去。
断魂刀乘机奔向床头,要取放在枕下的宝刀。
“刀已抄走了。”勾魂魔链双手接住了砸来的八仙桌:“赤手空拳拒捕,你们好可
怜。”
霸剑又飞起一脚,将长凳踢飞,砸向丈外的壁灯座架,想击灭灯火。
但晚了一步。量无一尺已先一步闪到,挡在灯下大手一伸,抓住了长凳。
勾魂魔链一声长笑,隐藏在袖内的魔链破空疾飞,奇准地缠住了霸剑的右脚一拉,霸剑
重重地被拖倒。
“你如此而已!”勾魂魔链兴奋地说,将倒地的霸剑拖近,扭身一脚猛踢霸剑的左肋。
得意忘形的人,会碰大钉子的。霸剑的裤管内,加穿了革制的护甲,特制的魔链固然可
怕,可以轻易勒断脖子,但想缠伤特制的双重革护,可就不容易了。霸剑的右脚并未受伤,
只是骤失重心被拖倒而已,本身的武功极了得,身临危境并不慌张,蓦地大喝一声,百忙中
一掌劈在勾魂魔链的右脚迎面骨上,脚也抖开了魔链。
“吵一”勾魂魔链厉叫,几乎摔倒,单足后跳。
同一期间,断魂刀抓起了另一张长凳,疯虎似的猛扑量天一尺,四条凳脚威风八面,锐
不可当。
量无一尺的铁尺也开始发成,点打挑劈势如狂风暴雨,劈劈拍拍一降暴响,先后击断了
两根凳脚,但也被逼得返抵门口。
“收拾一个算一个。”霸剑大叫,掌劈脚飞猛攻丢掉魔链的勾魂魔链,想招呼霸剑回身
先联手收拾勾魂魔链,先不要理会量天一尺。
但霸剑无法回身联手。长凳如果没有凳脚,威为大打折扣,甚至推动攻击能力,防身亦
是不易,已无法再将量天一尺逼退,就在房门口双方缠住了。
勾魂魔链一时大意丢掉魔链,定下神双掌布下严密的防卫网,暂采守势封锁住断魂刀的
首轮狂攻打击,短期间难分胜负。
房内空间有限,施展不开,彼此功力相当,短期间谁也抢不到绝对优势。恶斗百十招,
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怪笑,有人用老公鸭似的沙嘎嗓音说:“退出来,让老夫收拾他们。”
量天一尺嘿嘿笑,收尺退出门外。
出房才有活路,不能被困在房中等死,因此霸剑毫不迟疑地跟出。
勾魂魔链舍了断魂刀,飞掠出房。
院子本来黑沉沉,突然有火把出现。
霸剑倒抽了一口凉气,知道大事去矣!火光照耀下,可看到八名公人守住院子,对面的
屋顶,也可以看到引弓待发的两名公人。
量天一尺与勾魂魔链分立在一名灰袍人的左右,脸上有点讪讪地挂不住,大概是捉不到
人脸上无光。
灰袍人年已花甲出头,身材高瘦,三角眼厉光四射,鼠须已呈灰白,头上盘的辫子也快
全白了。右手握了一柄金色的芝如意,长有一尺八寸,轻拍着左掌心,状极悠闲,也流露出
极为自负的神情。
“小辈,你们过来。”灰袍人沙嘎的嗓音极为刺耳:“老夫要带你们进大牢。”
“你是……”霸剑用不稳定的嗓音问。
“老夫汪洋。”
“神魔江……汪洋……”霸剑语不成声,骇极变色,似乎人平空矮了半截。
“将白泰官夫妇追得上天无路的江老前辈。”量夭一尺接口:“大内侍卫一剑擎天呼延
永寿的师父,宇内九大高人的神魔江老前辈。”
人的名,树的影;霸剑和断魂刀快崩溃了。
“过来!”神魔汪洋再次催促。
断魂刀一咬牙,扭断手中缺了两根凳脚的长凳另外两根凳脚,绰在手中踏出屋外:“生
有时死有地。樊兄,除死无大难。拼死这无耻的老猪狗。”
房内本来没有人,这时突然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踱出一个可怖的怪人。灰黑
色的拖地长袍,大袖下垂至膝下,腰栓草绳,尖高顶的头罩,以红绿两色绘出大花脸。血红
色的眼圈闪闪生光,鬼气冲天。
“阴神!”有人骇然惊呼。
阴神帮助济南三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济南城。
霸剑和断魂刀大骇,猛地转身戒备。
晚了,两人同被长长的大袖搭住肩膀,浑身如中雷殛,动弹不得。
“从房后脱身,”阴神低声说。“后壁己倒,把守上下的人已经清除,快!”
两人如受催眠。不由自主向房内一钻。
“咦!你好大的胆子!”量天一尺惊呼。
神魔身形疾进,一幌即至。
一团绿色鬼火,飞向冲来的神魔。
“鼠辈大胆!”神魔怒叱,左手大袖一拂,罡风乍起,声如隐雷。
鬼火被袖风拂得四散而飞,顺袖风往外飘。但中间一团黑影,突破强劲的袖风。
“拍!”黑影击中神魔的胸口,太近了,任何高明的闪避身法也闪不开这意外一击。
是一只陶制的小香炉,里面盛满了香灰,炉被拍碎,灰四面爆散,神魔一头一脸全是
灰,成了真正的灰头土脸,惊叫一声,发狂似的掩面暴退两丈。
“毒烟!”有人脱口惊呼。
反正烟雾滚滚,谁也不知道是啥玩意,看到功臻化境的神魔竟然狼狈后退,当然是毒烟
啦!这一叫,吓坏了不少怕毒的人,个个掩住口鼻惊恐地后退。
量天一尺和勾魂魔链当然怕毒,两面一分。屏住呼吸逃远些再说,先保持距离以策安
全。
这一来,没有人敢妄自逞能入室追赶,客房黑沉沉,人影已沓。等狂怒扑入的神魔冲出
后壁的坍孔,要捉的人已经鸿飞杳杳了。
关西南角的一处荒野里,形状恐怖的阴神席地而坐,霸剑与断魂刀坐在对面。
“阁下帮助济南三杰的事,已是尽人皆知的事实。”霸剑语气不稳定:“在下非常怀疑
阁下救咱们两人的动机和目的。”
“你们到高升客栈查了吗?”阴神问。
“曾经问过店伙。”霸剑说:“虽然他们众口一词,说是阁下救了曾武夫妇。但在下有
正确的消息来源,衙门里有生死判张老前辈的心腹好友,证实阁下确是乾坤手暗中请来相助
的人,假救曾武的用意,是要从曾武口中套取口供,所以那些走狗才知道假升平公子,是将
六爪龙的脑袋信物,送交曾武的连络人。”
“在下怎么解释,两位都不肯采信的了。”
“是的。”霸剑肯定地说:“另一个原因,是曾武的死活谁也不知道,而那位向张老前
辈示警的曾武,确是乾坤手的好友飞刀王一飞假扮的,目的是希望张老前辈反抗或逃亡。”
“你们查得很仔细。”
“咱们在济南,还有一些朋友。”
“好吧!”阴神不得不自承失败:“两位既然不肯合作,在下只好独自进行打击走狗的
计划了。今晚在下救了你们,其实收获甚丰。”
“阁下是说……”
“在下已从量天一尺的口中,证实了在下不敢肯定的一件事。”阴神的语气相当愉快。
“那是……”
“负责接走曾武夫妇的两个人,事先根本不知道奉命接回的人是曾武夫妇,一问三不
知,在下得不到任何口供,所以只好把他们弄成白痴。量天一尺替在下证实了在下的猜想正
确,等在下了结这件事之后,便是正式打击走狗的时候了。两位如果有胆量、愿意为武林大
劫尽一分心力,那么,请找些不怕死的人,在各处不断制造纠纷,以分散走狗们的注意力和
人手,在下便可从中取利了,请试图以待,后会有期。”
两人只看到阴神长身而起,黑影一闪,便冉冉消失在西面的茫茫夜色中,有如鬼魂般消
失了。
“夏兄,你相信他的话吗?”霸剑骇然问。
“兄弟……兄弟相信。”断魂刀审慎地说。
“有根据吗?”
“咱们现在是自由的,这就是根据。”断魂提高声音:“我相信他如果要我们的命,将
不费吹灰之力。”
“夏兄,你认为救曾武的事是真的了。”
“对!那些说阴神是走狗们请来的消息,一定是乾坤手故意放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