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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后生……”
“不许你胡说!”少女半羞半嗔地阻止吴妈唠叨:“到前舱请周总管,按爹的吩咐行
事。”
“嘻嘻!小姐,这表示小姐同意老爷的意见和安排……”
“快去快去!”
吴妈卟哧一笑,起身出舱而去。
“小姐,老爷的船转向了。”侍女注视着五六里外,桅樯飘扬着长红布,转航东南的快
船。
“总管大概已将信号发出了。”少女说,目光仍跟踪着逐渐远去的小风帆。船上,柳志
柏的身影仍可看的到。
沅江,位于湖南岸,伸出湖中三角湖岸的小县城。说是城,真有点不符实,土砖城墙高
不及丈,年深日久,土城残破风化,有些地段已经崩塌。到像是一条遍体鳞伤的蛇。围住周
围不足五里的小市街。四座千疮百孔寨门似的城门,在微风细雨中显得更古旧更苍老。
城东、北、西三面临湖,城南也面水,因为也有两座小湖:石溪湖和寒潭,统称后湖。
土城中,几条小街零零落落,真正热闹的地方,是城外围的临湖街,沿着湖滨建屋。曲
曲折折犹如鸡肠。外侧的房屋,屋后的大半都高架在水中,垃圾赃物皆往水里倒。湖每年有
两次涨潮,春泛和秋讯。这两次涨水各有持色,以秋汛最讨厌,经常有狂风暴雨随浑浊的洪
水而来.涨落的速度极为明显.春汛却是逐渐上涨的.水如米汤.逐分逐寸上涨,涨落的速
度也缓慢,极少有暴风雨俱来,涨期漫长。有时一直保持不涨不落的高水位,很可能拖至七
八月。紧接着秋汛,形成一年仅一次涨水的状况。
涨水期一长,临湖街的房屋都浸在水里,水涨满楼下,人和家具、货物,全往楼上搬,
好在水涨速度缓慢,足有余裕上楼,用不看慌张。
当水涨满街时.街两面的房屋店铺,皆主动合作,取出建屋时便推备的长木板,在屋前
同一建筑规格的木梯上架起走道,便成了别有风格的水面木板街,随水势和涨落.而逐渐上
升或下降.屋下层水满了,木板街升上楼,人也往楼上搬,生意继续做,等到木板街已无法
维持,便撤去木板,街便断绝行人,改用小舟往来.成了小娃娃们玩水的好处所。喜欢串门
的人,脱掉上衣往水里一钻,游到邻居家好友的搭街梯上,攀住梯彼此天南地北胡扯时辰,
喝林茶告辞往水里一钻再回家,写意极了,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千百年来。沅江的人就过的
是这种日子。涨水对他们来说,是必然的现象,毫不足怪,不以为苦。有时,一年中有一半
日子泡在水里,谁也不会抱怨,真可算是真正的水城。
这条城外的鸡肠街绕着土城,长有六七里,要进城也十分方便,土城墙皆可以爬越,也
可从坍方出入.柳家在县西的乐山坳有田宅,在城东隅县学附近也有宅院。而另一富豪刘百
万,也有宅院建在鸡肠街,在西门外的湖西庙北面不远处.这儿是刘百万发迹的祖居,以前
是店面,目前不再做生意,成为刘百万在故乡的别墅,改建成颇有气概的住宅。
这天已牌左右,柳志柏换穿了短袄,出现在湖西庙的别墅码头,登上了他泊在那儿的小
舟,桅杆已经放下,架桨行驶。
水已经涨满楼,木极街已经撤除,水仍在慢慢地一分分上涨,一天上涨三五寸,街上只
能利用小舟行走。
不能使用长桨,他坐在船尾,用短手桨将船划入街道,片刻便到了刘家。天已放晴,街
上小舟往来不绝,闹哄哄地,水中,光溜溜的儿童们尽情欢笑追逐,一个个都是浪里白条。
店铺的生意仍在做,每家店铺的楼上都可以作店面,客人皆利用船只往来交易。
远远地,他便看刘家的楼口外,系着五艘小舟,他心中一宽,小秀姑娘一定在家。他已
经知道刘家平时只有几个仆人照料,这次回沅江的只有玉秀两兄妹,带了两个小厮一位侍
女,昨天傍晚才从乡下回到这里的。昨天午后他的小舟抵达时,刘家兄妹还在南乡的田庄里
不曾动身前来。
小舟缓缓靠上临时架妥的木排梯,他系妥舟在楼廊下。刘家的楼廊出现一位仆人的身
影,颇表惊讶地向他说:“是柳二少爷吗?哦!稀客。”
“是我,小鼓叔,昨天才从府城来。”他拎起两个包裹含笑回答:“大少爷在吗?”
“在,还有大小姐。”仆人小鼓接过他的包裹。“和大少爷的几位朋友,龙阳杨家的大
少爷,府城砂井罗家的三公子等等。”
“罗智远。”他跨入阳台,脸上有不安的神色:“刘大哥不是与罗家几位兄弟从小就是
死对头,怎么人没听说他们和好了?”
武陵廖氏的砂井,成了府城著名的地区,罗家就住在砂井西首不远处。罗家是府城四大
富豪之一,与刘百万齐名,西家的子弟少不了逞强斗富,谁也不服输,最近两代子弟各自招
朋引类争强斗胜,经常械斗水火不相容,彼此实力你消我涨,在街上碰头不打一架好像就日
子难过,几乎成为世仇,似乎两家都无意和好,怎么居然走在一起了?
其实,更令他惊讶的事,是龙阳杨家的大少爷也在此作客。龙阳县是常德的东面小县,
县城比沅江县更小,城北也面临湖滨,位于沅江县与府城的中间。据他所知,杨家在龙阳东
关外镇龙阁附近,目前的当家人号称武陵武林七豪杰之首,在江湖道上,武陵分水犀杨永盛
的名号,颇令江湖朋友侧目。这位爷一度曾经在汉阳鹦鹉洲,号令四条水路的上千排帮子
弟,称雄道霸,后来追随黑道巨擎潜龙古天豪闯天下,心黑手辣无恶不作,迄今为止,这位
爷仍不时在江湖出没无常,很少在家乡龙阳逗留.三个儿子杨仁、杨义、杨礼,没有一个是
好东西,也经常在江湖走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在家乡龙阳,杨家却是以武技称雄的
地方官豪与武林世家。
柳志柏经常随船往来沿江各大埠,当然知道江湖动静,所以知道杨家的底细.一听刘家
交上了杨仁这种朋友,难免感到心中不安。
“反正他们是月前一同回来的,一直就住在乡下。”,J‘喜将包裹交回他手中:“昨
天傍晚,才从乡下进城来,这两天打算一起到龙田杨象去作客.他们在后院,柳二少爷,请
随小的来.”
这里的房屋都是两进,很少有三进的,二进建在水中,眷目多的人.居室皆向两则伸
展,前进的中全临街.也算是客厅.
楼板匹本面约有尺余,按目下水涨的速度计算,可能三五天2内水就上了楼板啦1但也可
能中途停止涨落,十天半月一直保持原水位.
前进楼堆满了家俱杂物,只留下一条走道通向后进。中间天井架起了木板.作为前后进
的通路.
出了后进门,便看到三名青衣大汉,坐在长本权上人手一竿,正在兴高采烈地在天井里
钓鱼。从喜悦的神色和穿章n扮估计,这三位仁兄决不是本地人.本地人在屋顶、堂屋、后
院、天井中钓鱼平常祖很,除了女娃娃,男人穿上衣的少之又少,甚至连车臣搏的人也很
少,穿一条犊鼻样光赤着上身,在水中来去自如,写意得很。而且,在屋里钩金通常是不用
钓竿的,直接用手握线,玩的成份比钓来台用的成份大,鱼在这里,身价钱相可怜,一国两
斤重的大绩鱼,卖不了二十文钱.
小喜从中间的三块大木板上经过,三个青衣大汉仅否了柳志相一限,毫不在意他的出
现.
后楼也堆满从楼下极上来的象惧杂物,不见有人,人声从后面的天回传来,可听到男女
们谈笑的声浪。
“柳二少爷,请税坐一”小直引他在小厅中落坐,信手倒茶段赴:“我家少爷在后面天
棚,与朋友们欣赏湖景,小的这就去请。”
“有劳了,小喜叔。”他客气地道劳。
片刻,脚步声传到,门开处.高大魁梧剑眉虎目,留着八字大胡威猛剽悍的刘忠。大踏
步入厅.穿一袭青绸长袍,袍袂掖在腰带上;在这一带穿绸的人不多。
后面跟着玉秀姑娘,十七岁的少女,浑身绽放着春青气息,瓜子脸红馥馥,那双深遂明
亮的明眸,闪烁着相当锐利与慧黠的光芒,穿宝蓝绣如意衫裙,美丽、高贵、几分高傲.几
分娇艳、令村夫俗子不敢逆视。在这种纯朴的小城中,她像是来自天上的仙子,更像是王公
贵族深宫内院出来的公主.附近那些打赤膊的男人,与荆钗布裙的妇女,在她面前全成了泥
土,在她的光彩下全抬不起头来。
“忠哥,秀姑,你们好。”柳志柏离座欠身行礼,笑容可掬:“没料到忠哥有贵客,来
得鲁莽,恕罪怨罪。”
接着出来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比刘忠年轻三两岁,身材修长一表非俗的青年人.
发结用玉环绾住,内穿蓝缎子连环绊纽紧身,外披青缎大氅,雕花皮护腰上,一排插袋露出
银光闪亮的小刀柄,是六寸带银缨的小飞刀.这种刀刃重尾轻,银缨可令飞行稳定,发射时
刀决不翻腾,走直线极易中的,与飞镖桐去不远,仅刃身各异而已.着打扮,就知道是个武
林飞刀名手。
“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忠的语气不仅冷淡,而且隐含不悦:“来,我替你引见,这位
是龙阳杨家的杨仁兄,闯过大半壁江山,声威震江猢,他老爹永盛公,更是名震天下的武林
英杰。”
“在下柳志柏,久仰久仰。”他客气地抱拳行礼:“请多指教。”
“我知道你,”杨仁仅大刺刺的颔首为礼,背着手紧靠着玉秀姑娘并立,脸上似笑非
笑,傲态明显:“你是祥兴栈的二少爷,听说你很会做买卖。”
“生意人不会做买卖,就不用棍啦!”他笑笑:”我在学习,行情、交际、记帐、盘算
洋洋学,创业难,守成也不易,祥兴栈目前由家父家兄主持,我在外走动以便见识。”
“你没先到府城?”刘忠问:“坐下来谈。”
“小弟从府城来的,昨天下午到。”他将桌上的两个包裹推至刘忠兄妹的桌面,一人一
个:“从南京带来一些薄礼,两位幸勿见笑。”
“志柏,记得上次我已经告诉过你,以后不要再选什么礼物给我,你如此健忘?”玉秀
不悦地将包裹推回:“你不该来,你忘了上次我拒绝收札的事了?”
“玉秀……”他嗫喏着说:“请不要生气,这只是找的一点心……心意。上次你不是仍
然收了我的……”
“这次我决不收你的。”玉秀坚决他说.
“玉秀……”
“柳志柏,你没听清楚是不是?”杨仁将包裹信手一拨,包裹跌落桌下,脸上神色不友
好。我在府城听说过不少有关你的事,你给我放明白些,强迫一位小姐小礼,你算什么东
西?”
“算了算了,志柏。”刘忠拾起包裹放在柳志柏面前打圆场。“你回去吧,在杨兄面
前,我不愿意当面给你难堪,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你最好不要再来.”王秀似笑非笑地说:“明天我要陪仁哥到白驼村去访朋友。”
他瞥了傍坐在玉秀身侧的杨仁一眼,明白了大半。以往,玉秀对他虽则报少有好脸色
看,但若即离,很少疾言厉色,不时还向他撒娇,道是无情却有情,作弄他时也不忘事后加
以抚尉。而今天……显然,他有了极为强劲的情故。在府城,条件胜过他的佳子弟没有几
个,他不怕有人竞争,他也没发现玉秀对其他的子弟给过好脸色.至于这位神气万分的杨
仁,论人才,并不比他逊色;论财富,也毫不输与他;论名望,却比他强多了,他碰上了劲
敌。
“玉秀.我们仍然是好朋友是不是?”他陪小心微笑着说:“到白驼村我是识途老马,
乘我的快舟,要不了一刻时辰,我陪你……”
杨仁虎目彪圆,倏然而起。
刘忠毕竟稍厚道些,赶忙拍拍柳志柏的手背说:“志柏,我明白你的心情,请不要把事
情弄复杂了好不好?你回去吧,我和杨兄到白驼村有事待办,你去的确不方便。白驼村事
了,我们可能直返府城。”
“这……忠哥,我……”
“你这人真不识趣。”杨仁沉声说:“你没听见主人下逐客令了?岂有此理。”
“咦!你也是客人。”他忍无可忍,声调高了:“似乎还轮不到你下逐客令,何必喧宾
夺主……”
杨仁勃然大怒,俯身伸手,一把扣住了他的衣领猛地一带。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杨仁破口大骂:“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仁哥,不要和他计较。”玉秀赶忙托住了杨仁的手,她对柳志拍毕竟仍有三分温情:
“他毕竟是我家的客人,好朋友和好邻居。”
“玉秀妹,我抱歉。”杨仁阴笑着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