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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止于门外,琴声歇声仍在呜咽。
门推开了,三位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进入房内。带路的店伙,默默地惶恐地退去。
“阁下,你知道咱们为何而来吗?”为首的虬须中年人,鼓着大牛眼沉声问。
他巡坐椅直,瞥了三人一眼,慢慢地松了琴弦,徐徐将琴放在椅旁的茶几上。
“在下不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却知道在下来为了什么。”他往椅背一靠,傲然地说:
“有什么话,你说好了,在下的听觉灵得很,大声小声悉从尊便。”
“你阁下在本城放了一把野火。”
“你说得完全对。”
“每一位练武的人,都被你的野火烧得不是滋味。”
“阁下也被烧得不是滋味吗?那就表示阁下涉有重大的嫌疑。清者自清,浊者自
浊……”
“住口!你……”
“你阁下一付霸王嘴脸,看起来就不像个正人君子。”
“该死的……”
“闭上你这杂种的狗嘴!”他一蹦而起,破口大骂:“少在蔡某面前耀武扬威。我警告
你,我找的是武林中最卑鄙下贱的武林败类。不是强龙不过江,蔡某敢赤手空拳孤身来到贵
地追凶,就敢挺起胸膛,应付不肖之徒的任何挑战。我知道你是谁,西关外榆树脚的灵官裴
杰,一个跑了几年江湖的二流武朋友,不坏也不见得好。幸而在下知道你人虽然少见识无知
毛躁,但还不至于甘冒大不韪被人唆使做凶手刺客,所以懒得和你计较。”
“哼!你……”
“你是逞英雄强出头,听信闲言闲语,毛脾气来了,要气势汹汹赶蔡某早离疆界,是
吗?”
“你明白就好。”
“一点也不好,阁下,赶快离开,在蔡某未动杀机之前赶快离开,以免枉送性命。”他
阴森森地说,虎目中焕射出一种可惊魂慑魄的可怕光芒,涌发出一种令人战栗的神秘气势。
灵官裴杰打一冷战,在他的可怕目光逼视下胆战心惊,情不自禁退了两步,脸色一变,
像是见了鬼,突然转身举手一挥,踉跄而走。
“裴兄,怎么啦?”一位同伴同出讶然惊问。
“不要去招惹这个人。”灵官裴杰仓惶地说。
“不赶他走?”
“赶他走?你去吧。”
“你……”
“快走。”
“那小子怎么啦?”
“他的目光好可怕,像是来自九幽地府的鬼魂,那浓浓的杀机直令人心中发冷。我不要
见这个人,不要,他简直就是自地狱深处窜出阳世的魔鬼。”裴杰语无伦次地急急说完,脚
下一紧。
天黑了,店中今天旅客似乎少了些。
乌云密布,掌灯时分,风走了,隆隆的春雷声一阵比一阵紧。二更初,暴雨终于光临。
这种天气,室外活动无法不停止。
两个黑影出现在对面客房的屋顶,一身夜行衣水淋淋地湿透了。
“咦!那小子房中怎么还有灯光?”一个黑影低声说。
蔡智房中一灯如豆,微弱的灯光从明窗透出,已经是三更正末之间,大雨滂沱,全店的
旅客皆已安眠,连所有的廊灯也因风大而熄灭了,他房中的灯光,是全店唯一的光亮所在。
“恐怕这小子睡觉时忘了熄灯。”另一名黑影说。
“不可能的,店中用的都是菜油灯,如果忘了熄,灯便会愈烧愈旺,最后油尽甚至会引
起旺火才突然熄灭。看灯光暗淡,这小子定然是个胆小鬼,晚上点了灯睡觉的。”
“胆小鬼?”同伴冷冷地说:“胆小鬼会孤家寡人跑遍天下缉凶?灵官那些人恐怕说对
了。”
“说对了什么?”
“这小子武功深不可测。他点灯来引诱我们进去,像灯火招引飞蛾。”
“这……”
“咱们不要上当中他的圈套,走,下次再来。小心脚下打滑。天杀的!这么大的雨,今
晚真不应该来。”
久久,房间悄然而开。
蔡智出现在门廊柱旁,猫似的留意四周的动静。
“奇怪!怎么这些家伙失了踪。”他喃喃自语:“先前分明看到屋顶上有人。”
他等得心中生疑,忍不住冒雨踱入院中,希望将敌人引出来。片刻间,他成了落汤鸡。
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风雨声之外,一无所见。
对面客房一排五间,声息毫无。
他跃登瓦面,蹲在脊角凝神四面观察,一无所见,来人的确已经失踪了。
“他们相当小心,我碰上了极机警的高明对手。”他向自己说。
他不能在雨中久候,便飘身而下。
廊下人影来势如电,双方接触快速绝伦,没有空间可以闪避,对方显然正在全力发起袭
击。
他双脚沾起,随势下蹲再向前伏,双手沾地,腿已闪电似的扫出。
来人身材矮小,反应极为迅疾,一掌落空下盘受袭。已无法退避,立即跃起前扑,间不
容发地避过一腿,下降时双手着地,身形前滚远出两丈外,奇快地挺身而起,转身掌发回龙
引凤。这一记超越避招的冒险身法,的确令蔡智暗暗佩服。
他已转身追到,恰好发掌追击,噗一声响,双方的小臂接触。
矮小的身影手上的力道虽然很沉重,但比他差了一大截,被震得斜冲丈外,脚上站立不
牢,太滑了,叭一声摔倒在水泥中再向前滑。这一跤摔倒,等于是第二次倒地,院子里水深
两三寸,原来光滑的泥地成了泥水池,人自然成了泥人。
不等他扑上擒人,另两名矮人身影已电射而至。黑夜中而且大雨倾盆,视线本来就不
良,眼中有水视线也有扭曲的现象,双方皆凭经验与本能搏击,一接触就形成近身相搏,下
手不留情。
“噗噗啪!”拳掌着肉声迸发,三个人缠上了。
两个矮小的身影两面一分,又重新扑上。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身形,原来是两个穿紧身的女人,难怪身材矮小,起初他还以为是
孩子呢。
他不能下重手,他不相信这三个女人是刺客,因为三个女人都没带兵刃。
被震倒的第一个女人爬起来了,也加入围攻。
缠斗片刻,他在三个女人的快速围攻中闪动自如,用上了轻灵的游斗术,有如蝴蝶穿
花,不时在对方的双臂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上一两掌,逐渐摸清了三女的进攻默契。
三个女人终于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被逗弄得团团转,脚上泥水四溅,愈来愈滑,好
几次几乎自己滑倒,有点受不了啦!
“小春,回房取剑。”一位女郎急叫。
他一怔,斜掠出丈外。
“住手!”他沉叱:“你们是旅客?”
三个女人本能地停步,其实也无法继续进击了,浑身水淋淋,狼狈已极。
“你……你是什么人?一而再在屋顶上来来去去,想干什么?”叫小春回房取剑的女郎
问,呼吸已有点不平静。
“你们是住在那间房里的旅客?”他指指霍巡检曾经住过的客房问。
“是呀!你……”
“见了鬼了!”
“你才是鬼!”女郎比他还要凶:“偷风莫偷雨,你这笨贼连规矩都不守……”
“笨贼?”他笑了:“你们有什么好偷的?见鬼!你以为我是偷香贼吗?”
“你……”
“我是你对房的旅客,就是有灯光的那一间。”
“我不信,你……”
“不信你何不跟来求证,只怕你不敢进房……”
“你……”
“算了,我是追人出来的。三位的拳脚真不错,下过苦功,江湖上大可去得,足以跻身
武林一流高手之列。要不是雨天泥泞,你们定可支持游斗百招。”
“哼!你的口气好托大。”
“不是托大,而是事实。你们有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的。姑娘们,晚安,抱歉打扰你
们了。”
他抱拳一礼,转身大踏步回房而去。
三女呆立在雨中,目送他入房关上房门方回转客房。
天亮了,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但绝大多数的旅客已冒雨登程。三位女客没带有伞,也没
带有蓑衣,只好留在客店等待天晴上道。
蔡智在房中进早餐,他忘了昨晚与三位姑娘误会交手的事,懒得出房走动。昨晚刺客来
而复去,胆小鬼半途而废,颇令他失望。他并不急,他有的是时间,这些家伙早晚会来的。
巳牌初,雨已经停了。房门突然传出叩击声。
拉开房门,他心中一动,好家伙,试钓饵的人来了。
五个大汉像崩山一样直撞而入,气势汹汹。
他心中已有打算,故意装出全力阻挡的凶狠像。可是,挡不住五个大汉。领先那位仁兄
高大得像大门神,肩膀顶肩膀把他直顶退至房中间的八仙桌旁。
故意示弱不易装得逼真,但他装得极为神似。
五大汉围住了他,虎视眈眈像猛虎注视着可怜的羔羊。
“金刚勇高估阁下了。”顶退他的大汉傲然地说:“你如此而已,去你娘的!”
“你要干什么?”他色厉内荏强作镇定问。
“干什么?哈哈!”大汉怪笑:“我们门神五霸来赶阁下走路,不许你在汝州乱放野
火,你已经把咱们汝州搞得鸡犬不宁,我们门神代表本州的武林朋友,赶你阁下滚蛋,有多
远就走多远,永远永远不要再来。”
“你……”
“废话少说,赶快卷行李,在下要看你结帐,亲送你出城离境。”
“如果在下不走呢?”
“不走?笑话了,打断你的狗腿,抬上车行的长程骡车把你载得远远的。”
“凭你们五个人吗?”
“呸!你少臭美,我们一个人,就可以让你灰头土脸,把你打个半死。”
“在下却是不信,咱们院子里见。”他说,举步往外走,是从五个人的空隙中钻出去
的,表示他有点心怯,不敢排众而出:“在下让你开开眼界。”
院子里积水已经退尽,但仍然泥泞,其滑如油,一脚踩下去泥水吱吱响。
“来来来!”他站在泥泞中点手叫,脸上有怯容。
大门神挥手示意,要四位同伴在廊下等候,整整腰带,昂首阔步做然踏入院子,一步步
向前接近,一双大手向前一伸,摆开了双盘手架式。
“太爷要打断你的狗腿,说一不二。”大门神狞笑着说,无所惮忌地贴身逼进。
蔡智不再示怯了,已经将人诱出来啦!
快,快得令人目眩,他抢先动手了。
“有人要倒楣了!”对面廊下传出娇呼声。
大意轻敌傲然不可一世的大门神,做梦也没料到他敢抢先动手,再没料到他的手脚来得
那么快。本来,双盘手是最佳的守门户功架,可防御任何方向的进攻,只要作小幅度的封
错,对方决不可能从中宫攻入。可是,大门神的一双手却似乎失去了作用,封挡不住狂风暴
雨似的重拳排空进入,门户洞开,封不住架不开硬着头皮挨揍。
“噗噗噗……”铁拳着肉声暴响,声数无法分辨,打击太快了,每一拳及体不是一击了
事,而是连续数拳,挨一招等于连中数拳。
小腹、肋、肚腹、胸口、下颏、双颊……可怜的大门神绝望地挥动着双手,狂乱地招
架,被打得连连后退,最后脚下一滑,砰一声像是倒了一座山。
他一脚踏住大门神的右膝,将拳头举至口边吹口气。
“太爷也要弄断你的狗腿,礼尚往来,说一不二。”他不住阴笑:“忍着点,老兄。”
“啊……”大门神狂叫,口中鲜血不住流出:“放……放我一……一马……”
大门神的四名同伴,被这种一面倒的疯狂打击惊得魂飞魄散,浑身冒冷汗,四肢发软,
忘了上前抢救,更忘了拥上群殴,惊呆了。
“你还要赶在下走吗?”他脚下停止用劲。
“在……在下不……不敢……”大门神声嘶力竭地答。
“其他的人呢?”
“在下劝……劝告他……他们回……回避你。”
“好,希望你能办得到。”他收回脚:“再有人来找晦气,决不轻饶,你给我滚!”
四位仁兄架起了浑身已软的大门神,丧家之犬似的拔腿飞奔而走。
对面廊下站着三位俏女郎,四面回廊也有一些旅客看热闹。
“兄台,别来无恙。”中间似曾相识的美丽少女,羞笑着行礼:“昨晚摔那两跤,一点
也不冤,我知道,你是手下留情。”
“呵呵!原来是你。”他恍然大笑:“早知是你,该手脚更放轻些怜香惜玉啦!”
“你的嘴好缺德。”女郎羞笑:“你在姑娘们面前说话,总不忘语气带些轻薄吗?去年
在咸阳你说的那些话,真像个玩世不恭不理会世俗的狂徒。”
“呵呵!这样才能让姑娘们把我看成毒蛇猛兽,可以减少很多麻烦。说真的,昨晚得罪
了。呵呵!头上的烂泥巴洗干净了?来吧,到我房里坐,大白天,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