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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不了,等项家把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宽恕他的。”他不在意对方的凝视,毫无局
促的神色流露:“但我怀疑绝魂金剑是否愿意解决。他本来就不是真正侠义道人士,没有侠
义道人士至大至刚明是非辨善恶、信勇明智严的修养;他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
方之霸而已。端木姑娘,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像你和霹雳一剑这种颇有声誉的人,与绝魂
金剑这种人结交,本来就错了,而且错得不可原谅。听我的劝告,赶快离开吧,还来得及保
全你们的声誉。我已经给霹雳一剑一次机会,决不会有第二次的。你也一样,我这人只宽恕
别人一次,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端木姑娘笑问。
“不,今晚你是善意而来的,你比霹雳一剑作事要慎重些。至少你知道如何避重就轻,
知道真正的问题不宜提出来谈,谈也谈不出结果,因为你有自知之明,还不够谈的份量。”
“哦!你这人好厉害。”端木姑娘由衷地说:“你把绝魂金剑完全看穿了,他只请我干
预八方土地的事。我知道,单纯为了八方土地的事,我的身份地位勉强可以担任鲁仲连,涉
及其他,我就不够份量了。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真不习惯作这种各怀心
机的事。我这就回汉北别庄覆命,请多加小心。”
“谢谢你的关照,我会小心的。”他含笑离座送客:“绝魂金剑早有准备,他已决定蛮
干到底,当你受到我的拒绝,踏出房门通知邻房的人,打出谈判失败的信号时,也就是他不
顾一切作垂死挣扎的时候了。姑娘好走,不送了。”
“我知道你是有理的一方。”端木素英在房门口转身,脸上有真诚的笑意:“你给霹雳
一剑不止一次机会,而是两次。我不会傻得甘心被人利用,所以你不必分神对付我,再
见。”
“我多谢了,好走。”他在门内抱拳相送。
端木姑娘转身向邻房走,走了两步有点依依不舍地转首回望。房门并未掩上,但房内已
失去岑醒吾的形影。
“这人真的已修至通玄境界了。”她苦笑着喃喃自语。
她在右邻的房门上,叩出谈判已经失败的信号,长叹一声,无精打采地走了。
客栈中人声渐止,渐渐看不见走动的人影。
星月无光,走廊的一盏灯笼,发出黯淡的暗红色光芒。昼间留下的热浪未散,没有一丝
风。
不知从何处突然刮来一阵微风,灯笼一晃,火光倏灭,这阵风来得太诡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廊中,全身黑,黑得令人心寒,站在那儿,像是突然幻现出来的幽灵。
“阁下,镇北一里歇脚亭,老夫黑煞尚飞恭候大驾。”黑影向岑醒吾半掩的房门用刺耳
的声音说:“如果阁下怕死拒绝,必须立即离境他往,走了就不要回来。不然,襄阳群豪将
倾尽全力对付阁下,明暗俱来,阁下将寸步难移,步步生险,喝口水也可能发生意外。老夫
先走一步,来不来悉听尊便。”
声落,人如怒鹰,穿云直上,像是飞出天井,半途折向上升跃登瓦面,似乎不是一个
人,而是一头可自由飞翔的大鸟,轻功之佳,骇人听闻。
岑醒吾将房门完全拉开,背着手迈出房。
“龙腾大九式,高明。”他一面说一面迈步:“这种示威的方法相当唬人,看来,在下
不悄悄溜走远走高飞,可能凶多吉少了……好!”
一个淡淡的灰影,自壁根下鬼魅似的扑上,快如电光石火,双手光临他的背部。
他突然向下一挫,像是背后长了眼,对方的双手行将及体,突然落空。他高不及两尺,
虎尾脚后攻行雷霆一击,不轻不重地踹中灰影后那条腿的膝盖,顺势一发,灰影扭身摔倒。
他扭身虎扑而上,大喝一声,屈右膝先下,有如万斤巨锤,卟一声响,膝先压撞在胸口
上,身形随着前俯,一掌劈在灰影的右耳门。
这瞬间,暗器齐聚。
急剧闪动的人影突然静止,暗器射在墙壁上有如雨打残荷,火星飞溅。
灰影静静地躺在走廊的地面上,岑醒吾已经失了踪。
屋上和天井的暗影中,共有五个黑影随暗器冲出,谁也没发现岑醒吾的形影是如何消失
的。
黑煞尚飞,襄阳六煞之一,以惊世的轻功登上瓦面后,立即向北展开飞檐走壁绝技,利
用街屋向北飞跃而走,快如星跳丸掷,到了镇北街尾,方跃下地来。
镇北栅口有十余名黑影等候,接到人立即沿大道北行,掠走如飞,急如星火。
一里外,路右建了一座昼间供应茶水的歇脚亭。
亭口,站着一个黑影。
十余个黑影如飞而至,后劲十足。
“四面散开埋伏。”奔在最前面的人低喝。
“不必了,你们才来呀?”站在亭口的黑影大声说:“哈哈哈哈!客人比主人先到,黑
煞尚老兄,诸位真不够意思,岑某已久候多时。别慌,好好调息口气,再打杀也有精神些,
对不对?”
十四个人,在路中一字排开,似乎一个个目定口呆,几难相信岑醒吾会比他们先到。
“老夫传信时,你真的在房中?”黑煞骇然问:“阁下从……从何处来的?”
“不但在房中,而且出房相送。”岑醒吾说:“六个卑鄙的家伙,先偷袭再用暗器作孤
注一掷。”
“他们……”
“为了赴阁下之约,在下没和他们计较。不过,那位先爬伏在廊壁下偷袭的家伙太过歹
毒,从背后用玄阴掌暗算,可恶极了。那家伙是不是鬼煞孙仁?他一点也不仁,玄阴掌阴毒
之气,可伤人于三尺外,用来偷袭万无一失,卑鄙极了。”
“你把他……”
“他死不了。当然,比起八方土地来,他可能要稍为严重些,有几根断肋骨需要好好治
理。”
十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被他的话所惊,也似乎有点不相信。
“看来,你是个出类拔萃,武功奇绝的神秘绝顶高手。”黑煞咬牙说:“公平决斗,能
胜你的人没有几个了。”
“好说好说。”他警觉地扫视围住他的十四个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这几手
鬼画符,还不算高明。阁下约岑某前来,是不是打算用武力驱逐岑某离境?”
“你在逼咱们走极端。”
“不打算公平决斗了?”他沉声问。
“这也是你逼咱们的。”
“十四比一?”
“也许。”黑煞说:“你太高明,不能怪我们。”
“黑夜中,诸位知道后果吗?”
“咱们来了,来了就认命。放心,咱们不会与你打人命官司。在下相信你可能杀死咱们
几个人,但咱们有自信要你偿命。你准备好了吗?”
“哦!你们的主要人物,似乎还没有来。”
“你是指项老哥?他去找活报应白无常两个老怪了断,无暇抽身前来。十四比一,你还
嫌少吗?”
“正相反,在下深怀戒心。人多人强,彼此功力相差无几,多一个人必可稳操胜算。因
此,在下不打算与你们十四个人冒险拼骨,少陪……”
可是,已晚了一刹那,十四个人就在他说出不打算冒险拼骨的话时,相距最近的四个人
已经踏进出手攻击了。
对方用拳掌进攻,他有点出乎意外,就这电光石似的一刹那迟疑,已来不及退走,本能
地运神功封架。
双掌一分,他知道要糟。
他起初看到四个人出手,却没料到其他十个人突然向同伴伸掌,马步一拉,十个人的手
已分别搭在四位同伴的肩膀上。看到这种光景,他知道完了。
卟啪几声暴响,他感到万钧力道降临,双臂如中雷殛,真气一窒,凶猛无俦的震撼力道
回头返走。
聚力术,一种可怕的玄门奇学,必须由练了先天真气的人合用,其中一人火候不够,这
人不但要遭殃,聚力亦将瓦解。
“嗯……”他闷声叫,身形被巨大的劲道,震得飞起倒退,直向身后两丈外的歇脚亭撞
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张开手脚飞舞而去。
亭心上空的横梁上,堕下一个黑影,大喝一声,上体一沉,双掌疾下,罡风降临。
蓬一声大震,他被下涌的猛烈劈空掌力震得折向下堕,摔落在亭心的地面上。
偷袭的人上体斜开,双腿下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摔落的他猛踹而下。
生死关头,求生意志强烈的人,会突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潜能,浑身发生神奇的变
化。他摔落的刹那间,发出一声怒极的悲愤长啸,身形一滚,手脚突生神力猛地一发,身躯
像劲矢离弦,贴地从亭栏下射出亭外,在三丈外疾升暴起,一跃三四丈,三两起落便消失在
茫茫的黑夜中,象鬼魂般消失了。
后面追的人仅追出百十步,前面已一无所见。
第二天,第三天,福泰客栈的店伙,始终不曾发现他返店。
第三天傍晚时分,樊城镇北面五六里的七里店关。
关西里面余,有一条向南流的小河,河岸芦苇密布。一位四出寻找失群羔羊的村童,找
到河岸边,突然看到高高的芦苇里面,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双目紧闭,像是睡着
了。那一身碎裂成一条条的衣裤已掩不住体,露出的肌肉殷红如血,与脸上的苍白完全不
同。
“哎呀!你……你是人还……是鬼……”村童骇然惊呼,踉跄后退。
“我是人。”年轻人张口说,徐徐张开充满怠倦的双目:“我这里有一锭银子,请替我
买一些食物来充饥,最好能有一壶酒,拜托你哪!”
村童不怕了,满脸疑惑慢慢走近。
“酒我家有,菜也可以到七里店关买。”村童说:“你……你好像一身都是血……”
“不是血,是被强盗打伤的。”他将十两银子递出:“最好请你爹娘替我弄些饭菜,不
要到七里店关去买。”
“好吧。”村童接过银子:“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受了很重的伤,一身发软发痛,走不动。”
“那……我叫爹来背你……”
“不必了,一动身上就痛。”
“那……天快黑了……”
“我就在这里坐到天亮。快去吧,谢谢你,小弟弟。”
小村童点点头,飞奔而去。
第四天,福泰客栈的店东,准备将客人失踪的事报官备案。这件事很麻烦,但不报官更
麻烦,说不定会吃上人命官司,除非客人的尸体永远不被发现。
项家追查证人的事,仍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再理会岑醒吾的事了。在项家的人心目中,
姓岑的已不在人世啦!
乐八爷与鬼煞孙仁成了废人,被制的经脉无人能解,姓岑的如果真的死了,两人也就没
有指望啦!好在项大爷有的是钱,而且与武当门人有深厚的交情,已经派人携重金赴武当,
聘请武当的元老前来解救,这两天该到达了,大概希望极浓。
这天午后不久,许州传来的信息抵达汉北别庄。
天黑后不久,府城内地东道楼左首不远的兴元酒楼。这是本城颇享盛名的酒楼,往来的
客人皆是本城的有头有脸爷字人物。街东百十步,便是黑煞尚飞的宅第,黑煞经常在兴元酒
楼宴客。
楼上的食厅相当宽广,本来就是三间门面并建的,雅座可用屏风隔开,也有四间雅厢,
以便客人带女眷前来赴筵。四周挂了十余盏灯笼,光度有如白昼。
东间雅厢中,主人黑煞的黑脸膛有了笑意。主客绝魂金剑也眉开眼笑,似乎全身都充满
了喜意。
六位陪客,其中有霹雳一剑。
食客满楼,人声嘈杂,厢座里的人谈话,声音必须放大些。
“尚兄,许州的消息已在傍晚传到。”绝魂金剑的语音提高:“自车行所获的信息,已
证实那人姓岑,名去非,也就是那该死的小辈。南阳府的来文,却说那人姓张名忠,要将他
找到作证,可把兄弟弄糊涂了。”
“项兄,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黑煞以权威的神态说:“那小辈当然不愿意打官司,
很可能他在官府里落了案,所以他留下了张忠的假名,匆匆脱离南阳地境免得打官司;留下
来作证可不是什么写意的事。早些天在见山向令郎传书的花子,一定是岑小辈改扮的,他留
在本地兴风作浪,显然是想向项兄敲诈勒索,他真该死。”
“兄弟真担心他并未死去。”
“项兄放心啦!在十四人聚力一击之后,令郎及时以撼山掌行致命一击,他即使有九条
命,也难逃大劫。”
“可是,死不见尸。”绝魂金剑语气仍不稳定:“按理,他应该当堂毕命,事实是他仍
然窜走失踪了。”
“那是因为天太黑,咱们也真力损耗过巨,未能及时追赶,所以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