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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娟含笑颔首,向大家打过招呼,便开口道:“各位自管吃饭,我有几句话简单的跟各位说说。”
她虽叫人自管吃饭,然而人家听她有话交代,全都停着静听,华姑娘也不再理睬这些,便道:“这一路上多承各位出力,几天来够辛苦了,饭后请早些歇下,本场因刚初办,工作免不了多一点,从明天开始,希望各位多出一点力,哪里的工作要紧就去先作,至于有什么问题,可以由王把头转告我,也希望每一位全听从王把头的指挥,安心在此工作。”
华姑娘交代完,各人“轰”的答应着,华姑娘笑着答礼,临走又关照韦涓,饭后上她那里去一次。
韦涓唯唯而应,也没在意什么,然而全屋的人,俱都在暗中羡慕,这位美丽的女场主,在途中一直就伴着他们的把头,开口闭口便直呼“大伟”,韦涓已是个中年人,身材虽壮,武功也高,但是长得可并不英俊。
然而,女场主对他,似有垂青之意,这情形在韦涓本人心中,从头至今还没有想到过,也不敢有此妄想。
可是这次受雇的十一个人,由快马赵大起,每个人的看法,却是全部相同,场主有意于把头,这也难怪,咱们的把头在乌鞘龄表现得异常出色,功夫是功夫,智谋是智谋,人不俊,才俊嘛!
饭后,三位马师与所有的伙计全回房歇下了,韦涓却一个人跑到柜房去见场主,当他到了柜房,却发现柜房内一片漆黑,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在。他心里在想,姑娘一路上也够累了,或许等久了没见我来,她回后宅去了。
一念至此,韦涓正待转身退出去,头顶上陡然“刷”的一声微响,韦涓倏地身形一撇,横梁上一股破风声已到了他的右“太阳穴”上,而且一出手,就往他致命处袭击。韦涓哪曾防到这个,急忙间一个“狮子摇头”,晃脑袋疾闪,黑暗中看到一点白影,掠着他鼻子旁戳了空。
韦涓在不知虚实的情势下,对此又惊又怒,陡叱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潜入柜房暗算姓王的!”
没料到就在他叱声未罢之际,柜房转角处“呼”的一声,又有人一声不响,当胸一掌猛拍过来。
韦涓气得咬牙,觉出掌到,雄壮的身形快似旋风般一转。让掌出掌,可是他不明暗中人究竟是什么个来路,没敢用本门的“黑虎掌”,却用“分筋错骨手”,认准了对方手掌的部位,以食、拇两指,快似电闪般往对方臂弯里疾扣。
这一招撤出去,就没容暗中人有闪避的机会,两指一扣上,暗中人突然“嘤”了一声惊叫,竟是女孩子的声音。
韦涓闻声愕然,斜侧方头顶上风声又到,韦涓仰首中又见一点白影直奔他眉心点来,他不敢再跟人动手,扣住的两指,趁机一按被扣人的“曲池穴”,在白影点近时,挫身迅退,身形往墙上一靠,沉声喝叱道:“别胡闹!受了伤怎么办?”
白影闻叱陡收,似不敢再次伸手出招,但在韦涓停身的右侧墙角下,如风般卷来一条黑影,风声一动,直往韦涓面部抓来,韦涓慌的身形一蹲,来人一掌擦着他头顶抓空,韦涓右手疾翻,一招“白猿摘果”,猛地扣住对方寸关要害,但是自己左肩“肩井穴”擞微一麻,也被人点了要穴。
可是在“肩井穴”被点之前,韦涓这只左掌,已随势打出一招“云龙抖甲”,他翻掌扣腕,抖臂出招,相差没有多少先后,对方手腕被他扣住,触手光滑粉嫩,他已知是谁,一惊下左臂力收,同时穴被点中,这条左臂已失去控制,掌背由下往上甩出去,打得人家“啊”的一声怪叫起来。
尚幸他“肩井穴”被点中,真力也同时泄了,然而他直觉地感到,这一掌背碰错地方了,人家也一惊而忘形地叫道:“大伟,你缺德!这是个什么招?”
韦涓一听口音,果然所料不错,是他的场主华姑娘。
随着“啪”的一声,火光骤亮,她那位寡嫂也从柜房中现身点上亮子,韦涓借着火光一看,华姑娘粉脸通红,黛眉紧蹙,满面的又嗔还休之色,他自己也不禁又愧又恐,紫黑的脸上虽看不出颜色,却是烧得很。
一个男孩子噪声,忽从柜房前面叫了起来:“王师父的武功比姑姑高,娘,你看,他还扣住姑姑脉门呢!”
华姑娘脸上更红了,黛眉怒竖,娇声低叱道:“大伟,快松手,呆子!”
韦涓直到这时才松手,他确是有点忘形,也难怪他,长了快四十岁,几曾经验过这种阵仗来着?
场主的寡嫂,在柜房中把灯点着之后,另一个女孩又道:“娘,我的一条右臂还动不得呢,王师父点了我的‘曲池穴’了,快给我解开嘛,多酸啊!”
中年寡妇说话,一贯的冷冰使人发颤,对她子女也是如此,只听她先哼了一声,再冷峻的道:“谁教你们要胡闹来着?酸哪,活该!这还是人家王师父手下留了情,否则的话,更有你的苦吃,没看到你姑姑也挨了一下好的?”
她似乎全看到,华姑娘已到了柜房门前,顺手把侄女被点的“曲池穴”解开,跟着不悦地道:“芬嫂,你说话多损,这本来该你挨的。”
她的寡嫂出了柜房,向她子女招招手,转身往后就走,同时嘴上还不晓人,冷笑一声道:“我挨,我这辈子挨不上了,天仇、佳惠,快跟娘走吧!你们姑姑还有正经事同王师父谈呢!”
韦涓一声不响,目送这母子三人离去,心里深感不解,这一家人究竟是什么个来路,今晚的事又是什么用意?象这样的情形发生,她们在事先是有计划的,当然不会只是胡闹胡闹面已。
华姑娘在柜房里等了半晌,却不见韦涓进去,又回到柜房门前,看到韦涓仍在老地方站着,不禁娇嗔道:“大伟,我等你好久了,还站着干嘛!”
韦涓没接声,人却慢慢的走进了柜房,当华姑娘坐定后,韦涓便不高兴地问道:“难道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些,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华姑娘“噗嗤”一声娇笑,春葱般的玉指,虚点着韦涓的胸前,满面委屈,悠悠地道:“你好没良心,什么地方不好打?那……”
“那”字出口,两颊红霞齐飞,娇羞不胜地螓首低垂着,韦涓一颗心为之“怦怦”地直跳。
双方静默了半响,这是华姑娘先抬起头来,两眼露出了明莹的光采,对着韦涓看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大伟,牧场里的事,你要多偏劳些,因为,我终是个女流之身,很多事无法顾到,现在你不用跟他们一起歇,我已把你的住处整理野,就在这柜房后面,大伟,你跟我来看看,满意不?”
韦涓还是不响,跟着华姑娘后面走,到了后面的屋子里,见华姑娘给他准备的这间屋子,布置得活象一间洞房,韦涓对华姑娘投了一眼,心中顿兴绮念。
华姑娘忽然又变得神色凝重,告诉韦涓道:“这间房原打算我自己住的,如今已所托有人。牧场内的事,可以交你全权处理,如果有什么事,房门外有条绳,拉一拉,后宅的铃便响了,我听到铃响就会到前来,你千万别往后闯!”
韦涓有点泄气,也有点生气,心想:“后宅几全是女人,我去作甚?”
华姑娘见他没开口,又笑笑道:“你认为我多嘴吗?其实,这不怪我,她的脾气很怪,不必要惹她,就少去为佳,知道吗?大伟。”
华姑娘关照完,转身出去,到房门外,又站停补言了两句道:“房里有很多东西,你能用尽管用,短什么告诉我。”
华姑娘说完走了,韦涓却闹糊涂了。这华姑娘处处关心自己,有时更逾出了东伙之分,可是偶然间一二句话,又使人非常难堪。
他伸手摸摸砖炕,已烧得暖暖的,炕上被已铺妥,他揭开看看,一阵香气扑鼻,韦涓不禁笑了。
这时,他坐在炕上沉思,想到他老姊姊的遗言:“涓弟,你要替班、韦两家报仇,要给韦家留后。”
“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后”,这可非得娶个妻子,是的,娶了妻才能生子,那就有后了。
华姑娘倒是很理想,自己近四十了,娶什么人才合适?她虽比自己小将十五,就一般来说,姑娘十八岁就得嫁人啦,何况她已二十四五了。自己误了,她也误了,条件很合适,可是……地位不同!
韦涓想到这里,不由万分懊恼,自己本是山西吕梁韦家的传人,凭这种身分,娶一个小牧场的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然而目前,自己只是穷途潦倒,被人怜惜,收留下给人家工作的伙计。
他有此一想,满腹绮念全消,他原不是好色之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腿下炕,计算下时间。这已是二更多了,于是,出了房走到屋外,寒风迎面一吹,更使他头脑清醒不少。他本来想到原先的房中,取他自己的行李,可是又想到天已这样晚了,别再去把快马赵大惊醒,好在这边屋里什么都有准备,明天拿也是一样,还是趁着这时未睡,早些出去巡视一次吧!
韦涓离开当地,先到前面看了看,见这里有一个伙计守着,并没有什么事情,他关照了几句转身奔往后面,从前面到后面,足有六七里地长,这牧场除了前面有一个人守更瞭望外,再有就是后面这一个了。
在韦涓看来,牧场中人手仍嫌不够,就晚上放的卡子,虽少也得一批六个人,方能勉强看得过来。
因为距离长,韦涓离开前面后,便施展开夜行术一路疾走,眨眼已离圈牲口的木围于不远,他跃上左侧高坡,在高坡上往下看,整个木围于便可一目了然。
就因有此一举,韦洞在无意中发现了可疑的情形,在水围于后面,夜已如此的深,竟尚有两个人倚着木围于看牲口。
韦涓先不惊动他们,悄悄的掩过去,才潜行到高坡下,两个人已离开木围子,返身往牧场最后面走去。
由此猜来,两人必是牧场中人,否则绝不敢如此胆大,韦涓忽然细心起来,仍旧暗中缀着,并且尽可能靠近两人,直到相距不足三丈,便听到两人尚在讨论着。内中一人带着埋怨的口气道:“既想要人,就应该早早下手,崔老三,没出我所料,那一个离开十几天,牲口倒是带回来一百四十几匹,可是人也随来了十二个,旁的人好对付,内中有两个,不是我韩小保在你崔老三面前说泄气话,那实在是扎手货!”
韦涓把这些话听了个仔细,吃惊之下,不禁暗叫侥幸,自己早出一步,正巧撞着了,他想绕到前面去,看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身形才动,另一人突然回过身来,把韦涓吓了一跳,急忙往一棵枯树后伏下,尚幸那人井无所觉,原先说话的人愣然看着他,似乎并不担心有人会在这时到后面来。
经此一来,韦涓不但与两人相离近了,而且已不用绕到前面,便看清了两人的长相,原先说话的人,竟是牧场中担任守卡的伙计。他叫什么?韦涓因为才到,所以还认不出来,但他一对面,便有了深刻的印象,这伙计在原有的几个人中,年龄最轻,眼神也比旁人来得充足,明明身上有很好的功夫,却屈居牧场伙计。
韦涓在乍见之时,因为才到事忙,而且也绝对没有想到,小小一个牧场中,竟暗伏着危机,人家已然遣人来此卧底了,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事,但听了伙计的话,方知对方目的并非劫财,而是想掳人!
为此,韦洞气得直咬牙,另一个人适在这时问道:“小保,这里归谁来查夜,都在什么时候?”
那韩小保见问,已知那人回身是怕有人窃听,因而失笑道:“查夜,哈哈……在今晚以前,很难得有人查,今晚也说不定,那一批赶到时天已黑了,又折腾到近更才晚饭,饭后一个个都‘脱条’(睡)得死猪似的,你想吧,什么时候来查?”
那人“哼”了一声,倚老卖老的道:“韩老弟,事情或许是你说得对,可是也不能太大意了,这些不谈,你说说,那两个扎手货都是些谁?”
韩小保似乎不服地道:“大意,我到这里快两个月了,从来没有注意过。告诉你,崔老三,这次同来的人中,一个你总该耳闻过,乃是快马赵大赵天成这个酒鬼,这个酒鬼手底下虽不见得顶硬,可是人熟招子亮,我倒真有些忌讳他!”
那人“啊”了一声,似很注意的道:“酒鬼赵天成居然又掌杆了,嗯……这人确是该防他一下的……何况,五六年前你跟他曾经招呼过,对过盘。”
韩小保皱着眉头,又埋怨道:“谁说不是,上次你来时,我不是建议过,趁那时人少,先把母子三个带走,另一个再想别法拴她,可是当家的没有动手,现在还说什么呢,何况,这女人手法挺不错似的,不知从哪请来一位把头,未到牧场,便露了个满脸,竟然轻而易举的,在乌鞘岭把魏大楞子打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