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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我们一共出动了两千多人,火势太猛,风又大,一下就吹出几十丈。我们被迫分散,分成两批各自逃走,留在这就是因为担心他们的安危。」
五人都显得忧心忡忡,不约而同抬眼朝东方张望。
赤炽猛然回首,凝望着东南渐远的火线呆住了。
还有一千多名武士不知所踪,也许已经逃了出来,也许悲惨地丧身火海,赤炽虽极力控制,但身躯还是有些颤抖。
夜魈捏了捏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赤炽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但是二十年来他从未如此内疚过,一千多条生命,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释怀的。
夜魈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眉尖蹙得更紧,第一次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那么冲动?两千多人就敢去冲击敌军,难道都想去送死吗?」
莫流远勃然变色,每一个字都如小刀割在心上,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大声驳斥:「什么叫冲动?那不只是敌人,那是一群魔鬼!妳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吗?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我都不敢去想……」
周围四人都流露出悲愤之色,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夜魈依然冷漠,淡淡地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杀人,也吃人。但这不代表冲动就是对的,做事之前怎么也要量力而为,集中更大的力量,才能有效攻击敌人,没必要把自己当成食物送到他们面前。」
「原来妳也知道他们吃人,我很佩服妳还能如此冷静,但我不能……」
莫流远不只是声音在抖,身躯也剧烈地颤动着。那悲愤欲绝的神色,赤炽甚至可以感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刺痛。
莫流远几番张嘴,舌头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人到中年,头发见白,竟然如此失态,可见他心中的悲痛。跟着他头一歪,昏死过去,就连夜魈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已经脆弱到这种地步。
旁边四人一起扶着莫流远,同时朝夜魈投以愤怒之色。
赤炽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莫堂主……亲眼看到妻子和儿子被那些丑陋可恶的魔鬼撕成几半吃了……你们没有亲历那场面,当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赤炽呆若木鸡,恍若被电击中一般。
夜魈也说不出话来,鬼人没有亲人,也没有亲情,并不能完全理解那样的悲痛,但她知道现在说任何话都会引来敌视的目光。
片刻后,莫流远悠悠醒来,看着面前的身影,又不禁泪流满面,双拳攥出一阵脆响,咬牙切齿地望着南方。
「莫堂主,我们一定会杀光他们,为嫂子、侄儿报仇!」
「没错,杀光他们,一定要杀光他们!」莫流远跳了起来,倾尽三江之水也解不开眼中的恨意,连夜魈都不敢与他直视。
「报仇,报仇,报仇!」林内外所有人都大声叫嚣着。
赤炽的心又有了一丝安慰──那场火烧了无数的魔人,对莫流远来说,至少是一种安慰。
「大火袭卷了敌军,想必一定能杀死很多人。」
「没错,烧死他们,一定要烧光他们……」莫流远已经失去理智了,心中只有恨意,说话都变得措词不清。
叫嚣声刺激了后方的人群,许多人都站了起来,眼中充斥着同样的愤慨,颓丧之气骤散,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愤慨,同时又夹杂不同的哭声。
「他们都是?」
「嗯,很多人的经历都像他一样,那群恶魔来得太突然了,大家都猝不及防,那些恶魔手段凶残,一路上啃着人肉,那场面实在……哎!有些人被吓出失心疯,还有的直接被吓死。」
「所以大家都往四方逃散,你们却来了?」
「是啊!因为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一身武艺却连家人都保护不了,心里郁闷到极点,所以……」
「冲动!」夜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人愤怒地看了夜魈一眼,似乎被美丽的面容所感,神色一松,轻叹道:「也许吧!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计划,之前商议了很多,而且原本只是想寻找敌人的小股部队。
「大家都觉得那些恶魔只在黑暗云海下活动,没想到会遇上那么大股敌人。风雪也影响了判断力,大家气在心头,一看到敌人就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报仇。」
赤炽好奇地问:「魔人的军力如此强大,狼骑兵的速度非同小可,你们居然能逃出这么多人?」
「什么狼骑兵?我们看到的都是步兵,一个个凶神恶煞……」
「步兵?」赤炽呆了一呆,随即露出喜色,「这么说,他们一定跑不掉了。该死的魔人,让他们尝尝烈焰焚身的滋味吧!」
夜魈淡淡地道:「现在明白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吧?」
赤炽连忙点头。若真的全是步兵,没有人能逃出烈焰,这将是人界对外战争中,最伟大的胜利之一。
莫流远五人也流露出兴奋之色,虽然不是亲手报仇,但大面积烧死敌军,多少可以缓解心头之恨。
夜魈喃喃自语道:「难怪,我说如果有狼骑兵在,怎么会没有发现这只豹子的气味。看来那是一支步兵队,又或者是杂兵,魔人派那么多步兵来草原干什么?他们应该知道草原不适合步兵,步兵更应该走六华山脉一线,莫非是轻敌,倒也不是可能,只是……」
莫名的疑惑一直萦绕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另一边,一些人见五人聊了这么久也都好奇地凑上来,不少是年轻人,看到夜魈的美貌立时发出惊叹声,随即有更多的青年涌来。
夜魈早就习惯这样的场面,冰冷依旧,倒是巨豹被一堆人围着感觉很不习惯,连番咆哮,把人群吓退了几丈。
赤炽拍拍巨豹,笑问:「看大家的样子,应该杀了不少魔人吧?」
「我们觉得他们一旦离开了黑暗云海,实力会大打折扣。黑暗云海很快就覆盖到这里,我们希望在那之前给异族迎头一击。」
赤炽眼睛一直,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意外的消息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如果敌人的实力只限于黑暗云海下,人界世界的危机便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上,除非黑暗云海有能力覆盖整个人界。
夜魈用极低的声音劝道:「这是重要消息,必须尽快赶回去通知其它人。」
赤炽很想抹去误杀的阴影,然而,下面一句话又把他拉入深渊。
清醒后的莫流远恢复常态,看着眼前亲密无间的男女,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颤声道:「对了,你的那位……岳父大人也在……」
「岳父大人?」
赤炽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嘴里所说之人是谁,脸色勃然大变,情绪在一瞬间几乎崩溃了。
冷巨上的烈焰骤然熄灭,世界又一次回到黑暗的怀抱,赤炽的身子连续晃了两晃,控制巨豹的火焰缰绳突然浮动,随即传来巨豹的惨叫以及焦味。
「炽!」夜魈紧张地扶住前方的身躯,双手用力按住肩头,冰冷的感觉很快压抑住赤炽体内翻涌的热血。
他在第一时间内清醒过来,重新控制火力,脸色却依然如死灰般,没有一丝生气,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正前方。
「你……再、再说一遍……我的岳父大人在另一半的人群中?」
「没错,鹰庄庄主悠鹰也随同我们一起杀了过来。」
赤炽绝望地看了一眼被自己焚烧的大地,远处那漆黑的焦地像地狱之手,把心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莫流远赫然发现赤炽的一张脸白得像死人一样,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不断颤动,透着莫名的恐惧,与初见时那个神采飞扬的浪荡少年截然不同,不禁一愣,「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啊!」
「悠庄主也参加了行动,难道悠家小姐也……」
「别误会,悠庄主参加行动完全是出于义气,不过,悠家的确死了些人。」
「柠小姐呢?」就连赤炽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莫流远原先见赤炽带着一个美人同行,才没有提及悠柠,见赤炽如此关切不像是做作,心中诧异,却也有一丝欣慰,「悠柠小姐安然无恙,此刻正在西面的沼港,组织难民一起出海前进西面的雅安港。」
「姐姐还是像仙子一样温柔仁善。」想到悠柠的音容相貌,赤炽的心情更是复杂,一方面为她平安无事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极度担心悠鹰的处境,越是想念佳人,心中的愧疚感便越来越深。
茫茫草原,大火波及的范围之广难以估计,找人的难度可想而知。
「当时你们为什么会分成两拨,为什么不一起走?」
「我们人数较少,很快就被敌军分割成两个部分,彼此之间无法支持。再加上风雪黑夜,连方向都无法辨认,大火一起,所有人都乱了,敌人率先陷入慌乱的状态。
「我们趁着机会向外逃,但其实,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逃向什么地方,只知道尽快远离大火,一直跑,跑,跑,结果就到了这里,大家都想回去找人,但马力疲惫……」
赤炽还没听完,已没了表情。
完了,完了,从西面杀进去,东面全是魔人,这么大的火从北面烧过去,只有西和南面可以逃。莫流远这一批人往西逃却没有看到悠庄主,他们一定是往南逃,又或是被困在火场中,这可怎么办,我失手杀了庄主,怎么再去面对姐姐?完了,一切都完了!
绝望、失望、忏悔的情绪一下涌现,他这辈子从未像此刻这般自责,这般后悔,如果当时能停下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事情绝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夜魈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只能拍拍他颤抖的肩头以示安慰。
「我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赤炽的头像被千支小针刺着一样痛,痛得几乎想找人一刀把脑袋砍下来。
夜魈见他如此落寞,蹙紧眉头沉吟片刻,小声道:「悠鹰之死与你无关,那么点人杀入几万名魔人之中,你觉得他能撑到点火的时候吗?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不被魔人当食物吃就已经是万幸了。」
赤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夜魈有种被他目光撕裂的感觉。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目光,身子颤了一下,几乎掉下豹背。
五人都被赤炽近乎疯狂的气势所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红发怪人,以往建立的形象完全打破。
「啊──」赤炽大吼一声,突然拨转巨豹,往东南方的火场冲去,双眼泛红,情绪像是被点燃了,一转眼就把刺槐林甩在身后。
「炽!不要冲动。」
「我能不冲动吗?当时只要上去问一句,一句就够了……」
「都是我让你那么做的,要恨就恨我好了!」
赤炽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凶猛的目光却无法逼退夜魈,冰冷化成坚冰挡在身前,静静迎接来自眼神的冲击。
「我不是妳!」
「鬼人是无情,你早就该知道,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错,如果换成其它人,你还会如此激动吗?」
赤炽不答。
「你这么激动,无非是为了那位悠柠大小姐,怕此后没有面目再见到她,怕她追究此事而恨……」
「不要说了!」赤炽吼道,精神突然萎靡,痛苦地抱着头,颤声低吟道:「我是害怕。这辈子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觉得是正确的,只有这一次,这一次……」
夜魈突然伸手抱住他的脑袋,按到胸前,呢喃着道:「你要记住,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下的,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决定。
就算书清言、魅幽羽和藤忍处于当时那种情况,也绝不会节外生枝。
「你要知道,这样大举消灭敌人、又能把伤亡降到最低的条件千载难逢,以后都不会再有。你必须想一想,有多少人因此获得重生的机会,有多少人可免于像莫流远一样,面对亲人被魔人吃掉的残酷画面,你绝对没有理由自责。」
冰冷的身躯传来烈寒,赤炽整个身躯如坠入冰窟,像个孩子般的发狂。
他最初的十八年生活在前人的光环下,他一直努力摆脱,然而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是那样的脆弱。
道术、鬼术、冥术和武术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在和平的岁月中能按自己的意愿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但面对突如其来的世界性大灾难,压力承受的问题才真正暴露出来。
这二十年来,赤炽从未如此大哭。
一直信奉英雄无泪的他,此刻完全失控了,跪在黑色焦土上放声大哭,似乎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