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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天知道。」赤炽耸耸肩。
他对于鬼界的了解,人界之中无人能出其右,那是个好斗的种族,却不是一个愚蠢的种族,以短暂的生命追求鬼王宝座尚嫌不足,又何况如此之大的人界?
因此,尸人的入侵本不应是鬼界计划之内的行动,而是一种特殊状况,毕竟大地的裂缝、鬼界与人界的通道,绝非任何一族所能制造。若是过分探究与尸人的战争,而忽视了调查事件的根源,实在是一件舍本逐末的愚蠢行为。
当然,他也清楚伐越暂时不可能明白这种想法,而自己也没必要在现在这种状态告诉伐越更多,而且他打心眼里期待与尸人的下一战。
「不要着急,尸人大概不会一夜之间消失,现在要做的是必须封锁住尸人朝外扩张的意图,等到朝廷派出专责大臣、拨出重兵。」
伐越果然把目标定在与尸人一战上,朝日城的狼狈逃走同样深深刺激了他,但他的职位、出身及背景,都与习惯自由的赤炽有着天壤之别,考虑的也更广。
此刻的他正在考虑,日后与尸人在东海之滨大决战的事情,在一切准备好之前,任何小规模的反击都是没有意义的。
走入中军帐,伐越毫不客气地在曹骑的座位上坐下,自在的神情彷佛在自家走动,曹骑一句话都不敢说,默默随侍在侧。
「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为何不许众军驰援朝日城?那里可是朝不保夕了。」想起朝日城的惨状,伐越这样钢铁般的武士也不禁流出一身冷汗。
尸人如蝗虫般蜂拥而至,刀砍剑劈不足以让他们退缩,可谓天下最正宗的死士。与这样的对手交锋,只有最强大的武士集团才能有效的遏止对方,普通的士兵除非以绝对的人数压制尸人,否则只是白白送死。
「什么朝不保夕,事发当日就已经陷落了。」赤炽虽然还有笑容,却是一脸苦笑,那一夜的苦战深深刺激着他火热的心灵。
曹骑勃然变色,一张方脸时而铁青,时而苍白,双拳捏得喀喀作响,亲人的处境深深刺痛本已紧绷的情绪。
「将骑大人,你怎么了?」伐越洞察力极强,曹骑的变化全在眼中。
曹骑悲声欲绝,娓娓道出了原因。
伐越与赤炽不禁动容,这才明白将监大人为何如此激动,亲人生死不明,城池已落敌手,又是一群没有人性的丧尸,换成任何人或许也会如此,眼神中多了歉意、同情。
「将监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事发当日我二人就在朝日城,城中大半百姓都活着离城,死者不过十之一二。」
「属下明白。」曹骑低着脑袋,右手紧紧攥着甲胄边缘的绒绳,脸上则是一副死气沉沉的表情,既然朝日城已陷落三日之久,即使引军杀去也无济于事,只是心中仍有不甘。
此时,帐外飞奔入一名龙馆弟子,伏身禀道:「大人,诸县官员已经到达营外。」
「来得真慢,真没效率……」赤炽嘟嚷两句,打了个呵欠便迳自离帐,到营角的草堆上睡觉去了。
随着附近各县的文武官员陆续前来,偌大的营地如征讨大军的主寨,气氛也为之一变,士兵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相比之下,各处混乱的场面有了明显的改善,官兵不离辖地,只守住所有通往朝日城的大小道路,布下一个半月型阵式,严密封锁封日城周围百里之内领地,这片无人的死寂之地,成了缓冲尸人军团攻势的天然屏障。
赤炽无所事事,一个人在兵营附近闲逛了半天,除了打到两只野兔外别无收获,半夜才慢慢地回到兵营,却发现兵营之中仍是灯火通明,而且士兵人数多了数倍,其中一部分还是精壮骑兵。
「站住!」随着一声大喝,两把长刀交叉挡住了赤炽去路。
赤炽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守门的军士也换了人,青衣青甲、银色流缨盔,无论穿着还是气质,都远在原来的士兵之上。
当然,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买帐。赤炽撇着嘴道:「刚出去半天就不认识本大爷啦!让开让开,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我。」
守门军士见他一头古怪的红发,甩着不男不女的红色长辫,背上挂一张弓,腰间插着箭袋,还挂着两张兔皮,十足的猎人装束,眼中的不屑之色更重。
「诸位将军在此,闲人禁止入内,违令者——斩!」
红色的辫子突然一甩,赤炽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营门当中,两名守门军士眨眼之间便失去了目标,都愣在当场。
在营门十丈之内,赤炽悄悄地站稳脚跟,回首朝营门笑了笑,大踏步走向人头涌动的中军帐。
此时的中军帐恍若战前,两排守卫手持明晃晃的刀剑枪斧严阵以待,从中军帐口一直排到十丈之外,阵势非同寻常。
赤炽猜到有重要人物到了,正犹豫要不要闯入帐中,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伐越的声音,明显比平时尖锐,一听便知在与人争辩。
「绝对不能前往朝日城,此刻兵力不足,要防住尸人军团的攻击已是艰难之事,将军要领兵回击,无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狂妄!」帐内又传来一把更加粗豪的声音,说话平稳,声音中透着一股霸气。
「大人,此事请再三思量!如今的朝日城绝不是数千人马便能攻克之地,务必三思啊!」
「伐越,本将也是龙馆出身,皇室血脉,领重兵镇守东海之滨,遇此大事岂有不战之理?若是如此,本将有何面目见皇帝?你不必多言,本将主意已决,今夜初更出兵,夜袭朝日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誓要夺回朝日城。」
帐内一片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赤炽放声大笑,笑声透过黑夜几乎传遍了整个军营,所有目光都投到他身上,那两排卫士更是虎视眈眈,似乎在担心这个怪异红发少年有不轨企图。
一群将领从帐内冲了出来,为首一将脸如磐石,眉如黑墨,头梳官髻,一件碎银链锁细甲罩住雄伟之身,下身着蓝色白浪马裤,腰间挂着一把厚背腰刀,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一看便知是员猛将。
紧跟在身后的便是伐越,武士装在这群身披铠甲的将军中格外显眼,只是脸色极为阴沉,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悲哀,看到赤炽时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集 鬼人现身
第二章 覆没
「什么人?胆敢在我面前放肆,简直是不想活了,来人啊——」
「在!」两排卫士齐声相应。
银甲将军浓眉一挑,虎目射出两道厉芒,朝赤炽一指:「拿下!」
十数名卫士闻声而动,一瞬间就把赤炽包围在内,手中刀枪只等落下。
「大人!」伐越大惊失色,正想求情,被围的赤炽再次用笑声震撼整个兵营。
身在兵刃包围之间,枪斧随着落下之时,赤炽依然轻松如常,笑容没有丝毫减少,眼稍眉角处闪出淡淡的银光,似是在嘲笑面前众将。
「我说伐越大人,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好端端一个兵营怎么弄得死气沉沉,还有这么多可怜的死尸在这里徘徊。」
营内之人无不勃然变色,军中最忌出兵之前如此诅咒,赤炽此举可谓犯了众怒,无论士兵还是将领都投以愤怒的目光。
在场之人唯有伐越明白他言下之意,不禁黯然神伤。偌大军夜袭朝日,明日天亮之时,这营的将士只怕有一大半都已命丧黄泉,不是死尸又是什么?
「狂妄小子!」
「不得无礼!」
「还不快拿下他!」
一片喝斥声指向赤炽,赤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讥笑之意昭然若揭,无疑又是对将军们的一种挑衅。
「给我教训他!」
镇东将军一声大喝,卫士们各举兵刃一起朝赤炽攻来,这些普通士兵连结成片或许战力不俗,但若论小众之战,远不是武士的对手,何况对手还是赤炽。
「我不和你们这些死人拼命!」
赤炽嘻嘻一笑,脚一蹬,身一甩,便如箭矢般射向中军帐顶,十数兵刃无法触及其身,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伐越知道再不出声必生事端,赤炽为人虽然有些轻佻,却是个正直友善、富有爱心的少年,还来自黄龙山一脉,他可不愿与玄武武士产生隔阂。
「切勿动手,此人是我朋友,平素嬉戏惯了,各位将军莫要和他认真。」
听了此言,众人又是一愣,但敌意渐渐消失了,卫士们都收起兵器,慢慢退回原位。
「真是物以类聚。」镇东将军不能不给伐越面子,心里却极为不爽,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气哼哼地转身回到帐中,不少将领也都用讥笑的目光瞥向伐越。
伐越原是一心为人,没想到众人不识好歹,竟然以为自己胆小怕事,他虎目中燃起熊熊怒火,张口就欲辩驳,却有一只手重重按住他的肩头。
「伐越老哥,何必跟一群死人生闷气,犯不着啊!他们不听就算了,反正命是自己的,他们不想要,我们又何必枉作小人。」
赤炽瞥了中军帐一眼,嘴角牵出一丝冷笑,「如果不死几个人,大概你们的皇帝也不会重视此事。」
伐越被赤炽硬拖着走到营寨角落的营房顶上,脸色一直很难看,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入夜后,依照镇东将军之令,营内士兵大举出动朝日城。
在营房顶见到这一幕的伐越,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忧愁。
「费仲义真是他妈混蛋!完全不了解朝日城的敌军便贸然进兵,根本就是去送死!我看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混蛋……」
赤炽没有回应,笑吟吟地看着伐越,首次听到这位皇家血脉用脏话骂人,感觉相当新鲜。
伐越骂得正爽,忽然发现一对贼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笑,顿时尴尬道:「你这家伙又在幸灾乐祸,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八千士兵毫无准备就冲上战场,后果不堪设想。」
「做官就是这个不好,这边肺都气炸了,那边还想着替一群笨蛋收尸。」赤炽突然弹身下地,「走吧!」
「去哪?」
赤炽给了一个白眼,撇嘴说道:「废话!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去朝日城砍几个尸人更实在,等那群白痴吃了苦头,应该没人敢反驳你的意见了。」
伐越笑了,这个少年虽然从来都没有正经样子,心肠倒是不坏,一个箭步抢在赤炽前面:「那边有马,我们骑马去。」
赤炽不会骑马,听了身子一颤,惊呼道:「喂、喂!我……我可不会骑马……」
「我载你去,一匹就够了。」伐越被戏弄了这么久,有意摆他一道,一把就揪住他的手臂,硬扯向马厩。
「喂!这更不行……男人合骑一匹马,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喂……你还当真啊……不要啊!」
二月的东海之滨比往年更冷,似乎在那场巨大的变故之后,天气也有了剧烈的转化,强劲海风夹着比冬天更冷的冽寒吹袭了大陆东海岸,树梢上原本已经溶化的冰柱再次重现,彷佛数日之间便回到了隆冬岁月。
「诡异的天气,老天发疯了。」伐越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捂着脸挡风,寒风还是如冰刀般割在脸上。
赤炽像是躲避瘟疫似的蜷缩身躯,双手揪着马鞍上角,屁股几乎挂在马屁股上,避免任何部分与持缰的伐越相触,样子滑稽极了,伐越每次回头都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什么,还不快跑,别到时候哭肿了眼睛。」
「哈,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不像你这小屁孩,连骑个马都一堆废话。」
伐越回嘴道。
他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的弦却一直紧绷着。纯战术而言,黑夜突袭的确有出奇不意的效果,但问题在于对手,尸人并不会因为突然遇袭而显得惊慌失措,这些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除了向前还是向前。
一口气奔出数十里,战马吃力爬上二人非常熟悉的竭石岗。岗上地势较高,朝日城内外的情况一目了然,正是观察动静的好地方,只是寒夜中岗风凛冽,就连伐越这样的武士也有些耐不住了。
「好黑!」赤炽跳下马背冲到突起的崖石上眺望,朝日城的方向竟然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城,也听不到城外的喊杀声,彷佛是一片死域。
伐越更急,拴好了马后也跳上崖石,过分平静的气氛使他感到不安。
「战斗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赤炽没有经过战阵,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全凭直觉判断。
伐越则不然。这些年他潜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