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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古楼艳妓
第二章 神乎其技
第三章 凌空裂帛
第四章 金旗五行
第五章 玄功三笑
第六章 名师高徒
第七章 鱼目混珠
第八章 石榴金钗
第九章 陌路萧郎
第十章 冷剑娇娥
第十一章 艳若桃李
第十二章 开阳三式
第十三章 倩女幽情
第十四章 岭上花明
第一章 古楼艳妓
苏州府城门楼子下面,月前贴出了一张公文告示:
重金悬赏
通缉独行女飞贼一名,姓名年貌不详。
查:该女贼为一江湖独行大盗,颇精击技,尤擅轻功,夜行昼伏,于江宁、苏州境内,作案累累,官兵受其害甚剧,特定重金赏格以期缉拿归案。
通风报信成获者:赏白银二百两
擒获送官者:赏白银五百两
自公告日起至缉获为止均有效,盼八方豪士,共襄义举此布苏州府衙共启
江宁
X年X月X日
告示是用朱砂红笔,写在黄纸上,每一个字都有碗口大小,分贴在四城娄、封、盘、胥、金、阊、平、齐等八处城门告示墙上。
这是苏州近来所发生的一件大事,莫怪乎全城的居民都惊动了,风风雨雨,为这座水秀花明的名城,带来了一片萧杀恐惧。
可是,当夜色来临的时候,茶楼酒肆照常满座,苏子河衅,也不乏游客,酒足饭饱之后,如果兴犹未尽,还可到杂技园子里走走,那里有道地的苏州弹词,还有一种本地的小调,都蛮有意思。
在东城,穿过一道环城大街,就来到了一个更绮丽的地方,这是本城的销魂窟,尤其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这地方一定是熙熙攘攘挤满了游客,鲜衣彩帽,摩肩擦踵,形成了一个最热闹的场所。
可是这几天,由于地方上出了一个女贼,官人查得很严,这地方的生意已淡得多了。
大街的西面,有一条幽静胡同,这个小胡同,小得连车子都不能进,有钱的大爷,寻乐至此,都少不得要穿一穿这条小胡同,据说本城堂子里最美的姑娘,都集中在这里。
今天这个时候,这条小胡同竟也显得冷清清的,只有三两个荷花大少,吆喝着带马的声音。
走进胡同里面,鼻子里立刻就闻到一种脂粉的香味,在扎着红绿灯笼的各个小彩门里,姑娘们闲得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的嗑着瓜子儿,有的弄着丝竹、琵琶,靠巷尾的“宝华班”里,那个叫“小艳”的姑娘,倚在大红的木柱上,干脆就唱开了,她唱的是:
“小奴家没有客呀,两眼出了神呀,一个人呀,手托着那个腮帮子呀,牙咬着下嘴唇呀……”
几个毛伙,蹲在廊子两边,也闲得无聊,掷着点子,叮铃当朗的响着,一个毛伙跳起来,破锣似地道:“别唱了,再唱更没人来啦,我说小艳姑娘,你拣点热闹的唱好不好,来一段‘卖油郎独占花魁女’怎么样?”
那个生得白白净净,叫小艳的妓女,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别穷嚷嚷,嫌没客人,就该出去拉呀,你没瞧么,咱们这窗户上都生了锈啦!”
那个毛伙跺了一下脚,道:“这一行,我真是干不下去了,妈的,这骚贼哪儿不能去,偏偏藏在咱们苏州,我要是抓着了她,我呀,挖出她的心肝下酒喝!”
小艳噗哧一笑道:“别吹大气了!”
这时候门口突然走迸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里拿着花篮,娇声道:“姑娘买花吧!茉莉花,香啊!”
小艳就乐得像小马一样地,跳过去道:“来,我看看!”
那个破锣嗓子的毛伙,苦笑笑,拉开了喉咙,高声叫道:“谁要买花呀,卖花的可是来啦!”
这一嚷嚷,立时就由楼上跑下了十几个,莺莺燕燕之声,吵成了一片。
“我买,我买!”
“喂!金虎,看着她别叫她走了,我拿钱就来!”
毛伙咧嘴笑道:“放心,她走不了!”
一时,分穿五颜六色的姑娘,都跑过来了,笑着叫着,把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围得紧紧地,急得她尖叫道:“别挤!别挤!唉哟!谁踩了我的脚啦!”
老鸨子摇着芭蕉扇也由楼上走下来,见状,大声嚷道:“都别吵,我说小茉莉,把你的花拿过来,叫我先挑挑!”
说着她就扭着她那个胖身子,走过来,几个毛伙慌忙站起来,就在这时,侧边的一个小门,“吱”一声推开了。
大家禁不住一齐转身望去,进来的是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根细竹竿,竿上挑着一块布,背后背着一个小药箱。
他向姑娘们一笑,然后扯开了嗓子,高叫道:“金——枪——不倒!”
才吆喝一句,就被姑娘们给撵了出去,老鸨也气得怒骂道:“什么东西!这老小子最不是东西。金虎,以后他再进我们的班子,就打断他的狗腿!”
金虎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时鸨母已挑好了几朵花,交给一个妓女道:“呶,把这几朵花,给芷姐儿送去,叫她别老在房里闷着,也出来溜溜腿!”
这个妓女答应了一声,接过花就转身跑了。
别的姑娘,有的撇嘴,有的小声道:“这老东西眼睛里就只有一个芷姑娘,真比对她的妈还孝顺!”
另一个冷笑着说:“这叫做一物降一物,你看人家芷姑娘,来到班子几个月啦,就是不接客,这老货对她也一点办法没有!”
先前说话的那个姑娘,穿着青色的小袄,留着刘海发,倒也清秀可人。
她叹了一口气,道:“谁叫人家命好呢,没听说么,人家是落难的官家千金,卖艺不卖身,人家嗓子好,又漂亮……”
才说到此,忽听金虎吆喝道:“客来!”
姑娘们闻声抬头,门外来了一骑大黑马,马上客人已翻身下了地,他穿着一袭宫纱宝石长衫,外罩天青色的京缎小坎肩,这只是一个背影。
金虎抢上去接过了马,哈着腰:“大相公,屋里坐!”
这人一转过了身子,金虎不由怔了一下,暗呼:“喝!好俊的小子!”
包括那个鸨母在内,所有的眼睛都直了。
她们真想不到,这种地方,竟会出现如此一个人物。来人是个二十四五的少年,约莫有六尺左右的身材,他那么挺直的立着,像是一棵梧桐,金虎在他的身前,这时更显得丑陋不堪,可说是“判若云泥”。
白净的面皮上,衬着剑也似的一双眉毛,那双瞳子,虽带有几分含蓄,却掩不住锐利的目光,他儒雅,但是魁悟,他英俊,又有些少年人的风流神采,令人望而生敬,却又十分地想去亲近他!
鸨母立时含着笑,迎出道:“哟!我说大爷,你是第一次来吧,我可是瞧着眼生,快请里面坐吧!”
院子里的姑娘们,也都不买花了,只管用眼睛瞅着他,这个人突然地来临,这份俊逸的仪表,吸住了她们每人地目光,甚至于有的连招呼都忘了打了。
少年在众目之下,那张俊脸,禁不住微微发红,他轻轻咳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自在。
鸨母推开了红漆的两扇格花门,笑着把他让了进来,落坐之后,又笑着道:“大爷你贵姓呀?”
少年讷讷地道:“我姓郭。”
鸨母嘻嘻一笑道:“郭少爷,我叫几个姑娘来给你看看,我们宝华班是这地方出了名的美人窝!”
这时就有一个穿红衣的小丫头,端着一盘梨子,一碟瓜子走进来,向少年请了个安道:
“少爷,请用点果子吧!”
郭姓少年,微微摇头道:“谢了!”
这时鸨母拉长了嗓子道:“绣云、追月,你们来呀!”
少年忙摇手道:“且慢!且慢!”
纱门一开,一下子进来了四个花不溜丢的姑娘,手里都拿着手绢,为首一个高个子大眼睛的姑娘,她叫绣云,她后面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叫追月,模样儿都挺不错,只是绣云鼻子扁一点,追月的那双眼睛,真有点像“新月”,小得成了两道缝!
这两个一左一右依上来,分坐在少年左右,绣云嘟着嘴笑道:“怎么啦?不理人!”
追月轻轻推了他一下,方要撒娇,没料到,这少年,猛然双臂一分。
他本是一个随便的举动,可是,两个姑娘竟都像绣球似地滚了出去,各自发出了一声尖叫!
鸨母吓得脸上变色道:“大爷,怎……怎么啦?”
少年显得不大好意思,道:“我来此是专为拜访这里一位芷姑娘的,不知她在不在?”
绣云本还想赖在地上撒娇,听了这句话,她就一撇嘴,道:“原来是这么回子事呀!”
追月一面啊哟,一面站起来,向着那鸨母道:“妈呀,这是怎么回子事呀!人家找芷姑娘,你又叫咱们出来干嘛,差点扭了我的腰……啊哟!”
鸨母咧嘴一笑道:“我的大爷,你找芷姑娘,干吗不早说呀?再说也用不着使这么大劲!”
追月还哼哼着,走到了少年面前,道:“不管,你得给我揉揉!”
少年忽地剑眉一挑,鸨母眼快,生怕激怒了这个客人,赶忙把她推了开去道:“去吧,叫你凤妹妹给你揉去吧!”
几个姑娘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少年微微皱眉道:“芷姑娘不在我就要走了!”
说着站起身,鸨母一笑道:“在!在!我的爷,你别急呀!”
一面说,一面就伸手来拉少年的袖子,可是当她看见少年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时,却禁不住又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然后她眯着一对小眼,阿谀地笑着说:“大爷你可真是好眼力呀……”
哧哧一笑,她又低声接道:“方才那些个姑娘,要是跟芷姐儿一比,简直是星星比太阳,不能比啦。可是,”接着她又笑了笑道:“可是价码儿也就……”
少年微微点头道:“这个无所谓!”
他探手自袖筒里,拿出了十两重的一锭纹银,笑道:“这点银子,算是给芷姑娘买花戴的吧!”
鸨母接过,笑得合不拢嘴道:“太多了,用不了、用不了!”
说着又着实打量了少年几眼,点头笑道:“我看大爷也是个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我们芷姑娘可是官家千金,卖艺不卖身……”
言才到此,那长身少年,突然发出一声朗笑道:“久仰芷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所以今日才特地来访,我如果有那种肮脏的念头,岂不是冒渎了她!你不必关照!”
鸨母口中连道:“是、是、是!”
又弯腰讷讷地道:“可是还有一点,芷姑娘可是不随便接客人的,如果她不愿意……”
少年一笑道:“我马上就走!”
鸨母这才笑嘻嘻地道:“大爷,可真有你的,这么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请随我上楼去吧!”
少年点了点头,那肥胖的鸨母,招呼那个穿红衣的小丫鬟道:“给大爷掌灯!”
三人离开了堂屋,来到了一个四合院,那脂粉香味更重了,在贴着各色窗户纸的绣房里,传出五颜六色的灯光,隐隐可闻调笑之声,还有唱弹词的,唱绷绷戏的,整个院子乱哄哄的。
长身少年有些不大习惯地皱了皱眉,这时鸨母却领着他又走出了这片院子,穿过了一个月亮洞门,先前所感觉的脂粉俗香,顿为一阵阵清淡的花香取而代之。
在两排长青树的拱奉下,是一条水磨方石的花径,花径两旁,盛开着一种叫“软枝黄蝉”的黄色大花。
少年自丫鬟手中接过了灯笼,回身照了照洞门,其上有一小方玉匾,刻着“长春馆”三个梅花小篆,笔力十分挺秀。
鸨母咧着嘴笑道:“这是芷姐儿自己刻的,字也是她描上去的,上个月才装上去!”
长身少年点了点头,心中忖思道:“这位姑娘果然不凡!”
顺着这条花道走下去,有一座茅亭,茅亭后面,是一片荒芜的草地,草长过膝,苍凉僻静。
在亭子左面,又有一条小道,婉蜒地通向一处阁楼,楼前插有两盏长灯,灯光映照着楼前的青竹和开得一片绯红的夹竹桃,愈发显得美雅而有诗意。
这时候,正有人在楼内吹弄着笛子,袅袅的笛音,似乎是在倾诉着什么。鸨母叹了一声道:“她又在想心事了!”
说着上前推开了门,高声唤道:“春红,快下来,有客来了!”
长身少年这时突然有点后悔,正想阻止,已是不及,只听笛声忽止,楼上传出了一娇嫩的声音道:“来啦!”
接着自楼上跑下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衣小姑娘,这姑娘头上还梳着丫角,嘴角微微上弯着,带着几分稚气,她下得楼来,一双眼珠子骨骨碌碌地向着少年转着:面上有几分惊异。
鸨母一指少年道:“见过郭相公!”
春红忙一拂请安道:“郭相公!”
长身少年微笑道:“这时候打扰你们主婢,太冒昧了!”
春红笑着说:“现在才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