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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风更躬下身道:“二爷只要一伸手,这个女贼也许就吓跑了,地方也就安静了!”
郭飞鸿微微呆了一呆,可是他随即冷冷一笑,道:“你们也许是看错人了,我不过是一个读书人……”
曹金还要再说,郭飞鸿已一抱拳道:“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力量!”
说罢,转身又向街上走去,曹、秦二人不由怔住了。
远远望着郭飞鸿的背影,奉二风叹了一声,道:“我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闪电手曹金冷冷一笑道:“他会不会武功,我一试就知!”
说着他眸子向两边一扫,蓦地大吼了一声道:“好飞贼,看你往哪里跑!”
口中叫着,身子蓦地向一丛树林中扑了进去,前行的郭飞鸿不由霍地一个转身,只见他足尖微微一点,就像一支箭似地窜了过来。
身形一落,已来到那丛林前面,真可说快如电闪星驰,紧跟着他上身向前一塌,口中叱道:“曹捕头请退,我来擒她!”
叱声中,忽见正面大树上微微一动,郭飞鸿身形微晃,已以“龙形乙式随身掌”的起手式,把身子拔了起来,只是一闪,就到了树稍上。
他口中低叱了声:“朋友,请下去吧!”
双掌向外一撤,一扬,掌力已发了出去,那棵大树立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整个的树帽像小山般翻了过去,枝叶飞溅得半天都是。这种威势,委实足以惊人。
就在枝飞叶扬中,一条人影,“唰”地自上面直窜了下来。
郭飞鸿一声冷笑道:“朋友,你还想走么?”
身子蓦地向下一飘,便到了那人身后,双手向前一探,用“金豹现掌”的绝技,搭在了对方肩上,方要吐力。
那人似已有些不堪负荷的“啊哟”一叫,身子向前一栽,大声道:“二爷,可真有你的,是我呀!”
郭飞鸿蓦地一呆,由语音中,他已听出这人就是那位捕头:闪电手曹金。
当下忙自收定身,那曹金虽未被他伤着,可是他掌上余力,仍把他逼得跄出了七八步,才拿桩站稳。
郭飞鸿面色一沉道:“这是怎么回事?”
闪电手曹金回过身来,吁了一口气道:“我的二爷,我这条老命还想多活几年呢!”
一面说,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时一边的秦二风也笑着跑了过来,一面抱拳道:“二爷这两手绝活,我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次看到,高明,真是名不虚传!”
接着又连连向着郭飞鸿打躬,道:“二爷,你要是再不赏脸,我可要给你跪下啦!”
至此,郭飞鸿才知是中了二人之计,不禁着恼,冷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曹捕头,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说罢拂袖就走,曹金吓得连忙赶上去,打躬作揖道:“我的爷,不这么着,哪能逼出来你这手功夫呀,二爷,我们也求了老半天了,你真这么狠心么?”
秦二风又过来赔笑道:“二爷,我给你跪下了!”
这回是说跪就跪,真个的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郭飞鸿不由叹息了一声,道:“快起来,有事好商量,当街跪着多难看!”
秦二风嘻嘻笑道:“二爷你不答应,我宁可跪断了腿!”
郭飞鸿生怕路人看见,不好意思,再者,他内心里也实在对这个闹翻了天的女飞贼动了些好奇之心,当下微微思忖了一下,也就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闪电手曹金及秦二风闻言不由大喜,后者着实地向着郭飞鸿作了一揖,才站起来道:
“二爷,你真赏脸!”
曹金咧着嘴道:“二爷,你可说话要算数。走,咱们下馆子去。我请客!”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却也不敢说大话,那女贼既能在江宁、苏州如此横行,无人能予制服,我也不见得准成,我只能尽力试试!”
曹金点了点头道:“有二爷你这句话就行了。走,咱们喝酒去!”
郭飞鸿摇头道:“我还有事,不用客气了。此事我一定留心,只是你们可不能对外人说,否则这件事我就抖手不管了!”
曹、秦二人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郭飞鸿寒下脸来,道:“那么一言为定,有事不必来这里找我,我自会去找你们二人!”
言罢转身自去,曹、秦二人弯腰相送,等他走远了,那秦二风才咧着嘴道:“我的奶奶,好难请的诸葛亮!”
闪电手曹金一只手摸着下巴,微微一笑道:“只要他答应了这件事、就不愁那女贼再能上天!看见没有,人家那两手,才叫做真功夫!”
说着他咳了一声又道:“走吧,咱们去闹他两盅去!光愁也不是办法!”
两个家伙,心定了一半,真就喝酒去了。
※ ※ ※
郭飞鸿独自在书房沉思着,书案上点着一盏明灯,今天晚上的艳遇,使得他平静的心湖,起了巨大的波涛。
他真没有想到,那个坠身青楼的芷姑娘,竟然会是如此一个不凡的人物,她美得那么自然,不像一般女子那么做作,更不像堂子里别的姑娘,那般满脸脂粉,满头珠饰,她只是那么淡雅的轻妆,随便的衣着,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美得脱俗,美得出尘。
想到这里,他内心不禁起了一种如醉如痴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以往从来不曾有过的!
窗外虫声啾啾,窗内一灯明灭,这位多情的少年侠士,感受到一种难以排遣的空虚和寂寞!
灯光闪闪,摇曳灯花中,似乎现出芷姑娘那一张微微长圆形的粉脸,由她那沉郁的瞳子里,似乎可以看出她那身世的不幸,她孤独,她寂寞……这一切,似乎和自己是一样的,似乎也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她那种忧郁和不幸,也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去安慰她!
郭飞鸿禁不住长叹了一声,由这位芷姑娘,他又联想则自己。
照说自己应该是一个幸运的人了,可是,那是不确定的,这么大的一个家,并不能安下自己的一颗心。
十五岁离家,整整八年的时间,他想到,在天山的绝顶,恩师摘星老人是如何地造就了自己一身超人奇技,记得在叩别恩师之时,恩师曾严肃地对自己说:“人世上不平的事情太多了,你我的责任,也就是去人群里化不平为平,化恶为善,立定一个目标志向,生死可以不计!”
“飞鸿你要记住,珍惜你这一身武功,好男儿志在四方,去吧!”
然后,老人家把他随身四十余年的那一口“寒松剑”,赠予了自己,师徒一场,也就如此地告一段落,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他老人家。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走到了书柜前,打开了柜门,那口寒松剑静静地放在木板上,杏黄色的剑穗上,扎着核桃大小的一颗孩儿红栅瑚结子,烛光之下,闪闪地发着红光,这是一口杀人的利刃,它锐利的锋口,不知饮过了多少恶人的血,可是当它属于自己之后,竟把它束之高阁,无以为用。
郭飞鸿信手拿起这口剑,止不住长眉微挑,热血沸腾不已。
他拇指紧压剑上哑簧,一片丝丝声中,抽出了剑身,只觉得冷气森森,侵肤生凉,颤抖着的剑刃,微微发出龙吟之声。
低头抚剑,使他几乎已冷却的雄心壮志又升起来了。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太消沉了,不禁曲指在剑上当!当!弹了两声,颤动的剑光影里,这位身负奇技的少年侠士,慨然念道:“宝剑无羔,斯人沉醉……郭飞鸿呀,郭飞鸿,你的雄心壮志哪里去了?”
顿了顿,他接下去喃喃地又道:“芷姑娘呀芷姑娘……似你如此的花容月貌,却又怎会屈身在下流的风月场里?”
“呛!”一声,合上了剑鞘,他悲愤地念道:“我们都是怀才不遇的人……我们都是囚于樊笼之内的……”
说到此,他苦笑了笑,把剑放回柜内。
转过身来,他摇头一笑,道:“怎么又想起她来了?莫非我真的迷上了她?迷上了这个仅有一面之交的妓女!”
“不!”他又改正道:“她不是妓女,她卖艺不卖身,那鸨母不是说过,她从不接客!”
“可是她竟然破例的对自己垂青,看来她确是别具慧眼,竟能识得自己这个英雄……”
想到这里,他那微剪的长眉,慢慢地舒展开了。
可是,他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忖道:“我真是意乱情迷了,那种地方又岂能常去?唉……我还是走吧!远远地离开这里……”
右手蓦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道:“走!”
灯光为他拍得跳了起来,他站起了身子,只觉得一腔怅惘消退不少。忽然,他耳中听到一声清晰的冷笑之声,仿佛就在窗外。
郭飞鸿不由为之一惊,只见他左手向外微微一送,那扇窗户,猛地向两边“呼”地一声启开。
冷月之下,他清楚的看见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一个娉婷的女人影子,她似乎有意要展露一下杰出的身法,窗门一开,她便纤腰一拧,施展“燕子钻天”的轻功绝技,咻一声把身子窜了起来。
这时郭飞鸿才发现她脸上,还覆着一块黑色的面纱。
她腾身之势极快,身形向下一落,便翩翩若一只大鸟似的,落在了屋顶的檐角之上,并由鼻中发出了一声冷笑。
郭飞鸿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夜行人,来到自己这个地方窥探,更没有想到,来人是一个女子。
一个念头,电也似的在他脑子内闪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了方才曹金、秦二风托嘱自己的事情,难道这个女人是……
一念及此,他朗笑了一声道:“好贼子,今夜你可是来得去不得了!”
叱声中,双掌一错,直向那蒙面少女落身的屋角之上扑去。
蒙面少女一声轻笑,就在郭飞鸿起身的同时,娇躯向下一塌,以“凌波步”的捷出身法,再次纵起,向着一丛花树间落去。
郭飞鸿不由更怒,冷笑道:“好个女贼,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足尖一点楼角,这一次他提足了丹田内力,身形乍然窜起来,真好比飞鹰搏兔一般,身子向下一落,已到了蒙面少女身后。
郭飞鸿打量着够上了步眼,口中低叱了声:“倒下!”
右手向外一扬,骈中食二指,直逼前行少女“志堂穴”。
可是他显然是太轻视对方了。
二指方要递出,只听那少女一声轻笑道:“还差了一点!”
身子微微向前一跳,那姿势美极了,郭飞鸿的二指果真是差着一点没有点上。
他不由心中一动,右手向后一抽,就这刹那间,对方少女已如同风车似的,把身子又翻了出去。
郭飞鸿足尖飞点,第三次跃身审了上去,他显然已为这个蒙面少女,把怒火激了起来。
可是这个蒙面少女,又岂是弱者。
就在郭飞鸿腾身半空的当儿,这少女猛然右足向前一踢,上身向前一塌,接着身形一转、已摆出了一种“犀牛望月”的姿式。
同时她口中出声娇叱道:“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蓦地自其掌心内射出了一对光华灿烂的银丸。
这一双亮银珠只一闪,便到了郭飞鸿面前,陡地向两边一分,分奔郭飞鸿双肩穴道。
郭飞鸿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手,禁不住吃了一惊,随着他吐气开声地叱了声:
“去!”
就这一刹那,他已气贯双掌,奋力向前一推,由掌心逼出的一股内力,把迎面而来的两只银丸,双双打得飞了出去!
蒙面少女,显然为郭飞鸿这种超人的内功所震惊,呆了呆,旋即莲足一顿,箭也似的又直窜了出去!
郭飞鸿冷哼了一声,腾身就追。
皓月之下,这男女两条身影有如星丸跳掷,几个起落,已到了花墙的尽头。
郭飞鸿不愿对方翻出花墙,因为那么一来,就难免要惊动宅内众人,他猛然向前一欺身,右掌疾探,用“进步随身掌”直向少女后肩环上切去。
少女也似被逼得急了,她本来还存着几分戏耍的意思,这时已没有这种雅兴了。
郭飞鸿掌势一到,她口中冷冷一笑道:“不要急,找还不想跑呢!”
说着,身子猛地一个倒仰,竟用“金鲤倒穿波”的身法,倒窜了回来。
这少女这时是真怒了,只见她身躯一落,右掌斜着向外一领,“玄鸟划沙”,五指如刃,向郭飞鸿胸前猛划了过去!
虽然是面对面的立着,郭飞鸿仍不能看清她是什么模样儿,她面上挂着一袭黑纱,令人无法窥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郭飞鸿只觉得对方身材颇高,腰肢很细,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眸子尤其是黑白分明,透着智慧的光。
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但既然她黑夜私入人宅,定必是一个贼子,也许正是那个悬赏缉拿的女贼,自己岂能放她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