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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必多问,小姑娘,由你方才的几手功夫上看,你大概是铁云那不肖的女儿铁娥了,是吧?”
铁娥不由呆了一呆,他惊奇的是对方非但识出自己身份,竟然知道自己父女反目之事,这一点好不奇哉,因为这是铁门的私事,目前除了郭飞鸿以外,不会有外人知道,他怎会一口道出了呢?
想到此,铁娥面色一冷,道:“这是我的事,你不必多问,莫非是我父亲托你来的?果真如此,你是妄费心机了!”
灰衣人冷森地笑了笑道:“我才没工夫管你们的闲事呢!”
铁娥不由心中微喜,她一生未曾服过人,可是今天这个灰衣人,那一身诡异莫测的玄功,确实令她钦佩已极,她不能忘怀对方那一手绝技,只管望着湖水发呆。
灰衣人向前走了几步,道:“天亮了,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铁娥忽然唤道:“请留步!”
能由她口中说出一个“请”字,实在是不容易,灰衣人停下身子,并没有回过身来,他说道:“小姑娘,你还有什么事情?”
铁娥咬了一下牙齿,面色微微一红,讷讷地道:“你方才那一招空手夺剑的功夫,似乎是以气驭力,手法巧妙,你可以指点一二么?”
灰衣人一只手把竹笠更压低了一些,他似乎是很惧怕当空的阳光,闻言之后,他仍没有回过身子,只徐徐道:“你果然有几分见识,只是开阳绝技,岂能平白无故地传授外人?”
说至此,他抖动了一下微微平削的双肩,冷嘲道:“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
言罢又要走,铁娥秀眉一皱,赶上道:“停住!”
灰衣人这一次才慢慢转回身来,银灰色的眉睫,在阳光下频频眨动不已。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想你的现身,并非是偶然的吧?你对我手下留情,也是有用意的,是不是!”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意的!”
铁娥一笑道:“很好,你可以说出来,我只想学你那一手绝技,你可以提出一个交换条件!”灰衣人嘿嘿一笑,转身就走。
铁娥不由呆了一呆,她回头望了望,大湖栈内已有人起身,湖岸上也有几个渔人在推着小船,她忽然明白过来,暗忖我好傻,当着这些人面前,他怎会与我深谈呢?
她向来求艺若渴,只要遇见这类武技高强的奇人,绝不轻易放过,此刻这个奇怪的老人,一身杰出的武功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好不容易遇见了,如何再肯失之交臂?
灰衣人的背影,已将消失在河岸边,铁娥忽然心中一动,就尾随了下去。
湖岸边,几只白鹤,翩翩地在沙丘上飞着,天虽然已经大亮了,可是人迹绝少。
冷剑铁娥心存遐想,一路迫随着前面那个灰衣人,行行复行行,来到了一片沙洲,沙洲附近生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草,
灰衣人忽地腾身掠进了芦苇,铁娥生恐他溜走了,当时忙也腾身而起,也向芦苇内纵去,她身子甫一落地,才发现那灰衣人,就站在面前。
这灰衣人仍然是面向前方,以背影对着铁娥,他身子微微前俯,双手拄剑,道:
“你追来了?”
铁娥面色微红道:“你有话现在可以说了!”
老人一笑,转过身来,道:“要学我失传的开阳绝技,并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铁娥点头道:“这一点我知道!”
灰衣人眨了一下眸子,道:“我在阴暗的地方,住了很久,对于太阳,有些不习惯,这地方四面有芦苇,比较好些!”
铁娥走上一步道:“你来洪泽湖是访朋友?”
灰衣人嘿嘿一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铁娥一怔道:“是访仇家?”
灰衣人摇摇头道:“那倒未必!”
微顿,一笑又道:“前天的龟山之会,你可曾去过?”
铁娥点头道:“去过了!”
说着,她面上隐隐带出了一些羞愧与愤恨之色,不知为何,她对那个云海老人印象极恶,龟山之会更是一想起就令她愤怒满腔。
灰衣人冷冰地道:“你通过了悬镜廊吧!以你的武功是应该通得过的!”
铁娥冷冷一笑,道:“莫非你也相信那种鬼话,那个老和尚会显灵见人?”
灰衣人两片干枯嘴唇动了一动,面如死灰道:“他根本就不是和尚,你可曾见过留有头发的和尚吗?”
铁娥心中一动,点头道:“不错,他是留有长发的!”
灰衣人眨了一下眉毛道:“你对他印象不大好吗?”
铁娥冷笑不语,灰衣人笑了笑道:“好吧,我可以传授你那一手功夫!”
铁娥大喜道:“谢谢你!”
灰衣人冷冷道:“我能否收你为徒?”
铁娥呆了一呆,失望道:“我生平绝不拜师!”
灰衣人冷笑道:“嗯!那么记名弟子也可以!”
铁娥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过……你也不会平白无故传我绝技的,是不是?”
灰衣人微微合目,低声道:“好个聪明的孩子!”
铁娥冷笑一声道:“只要不是叫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怎么样?”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我现在传授你功夫,你要记住,一共是三手,方才空手夺刀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你学了这三手功夫,武林中就真的罕见对手了!”
冷剑铁娥呆了一呆道:“我只求一招,你何必授我三招,是何道理?”
灰衣人微微作怒道:“我因见你特别投缘,所以才破格待你,你如不学,也就算了!”
铁娥叹了一声,苦笑道:“我不是不学,只怕学得你三手绝技以后,办不了你所交待的事情!”
灰衣人嘻嘻笑道:“原来为此,你大可放心,你如果不愿做,哪个又会强迫你去做?”
冷剑铁娥低头思忖了一下,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便宜了,当时点了点头道:“好吧!”
灰衣人冷冷地道:“你的文学根底如何?”
铁娥怔了怔,点头道:“略识皮毛!”
灰衣人哼了一声道:“你是太谦虚了,其实书读多少倒无所谓,悟力必定要高才行,这一点,你是足足有余了!”
铁娥秀眉微皱道:“这与你的三手绝技也有关系?”
“自然有关系?”灰衣人冷森地道:“关系太大了!”
说罢忽然仰首念道:“圣札飞毫,动云龙之气象,天文桂塔,驻日月之光辉。”
铁娥微喊道:“此颜真卿多宝塔碑,莫非……”
说到此,她忽然“哦”了一声,右手并二指在空中微微一划,止不住秀眉一扬,道:
“我明白了!”
灰衣人点头冷然道:“你果然悟力惊人,今后如得我传授,天下无敌手矣。”
铁娥冷冰冰的道:“三招已是有愧,怎敢多求!”
灰衣人那双银灰色的眉毛,深深的搭下来,叹息了一声道:“我方才念的那一段宝塔碑你可悟出来了?”
铁娥点头道:“如我猜得不错,那该是三招之前培神养气的一个引子!”
“然也!”灰衣人感慨地叹了一声道:“这三招绝技,我为它们编了首五字歌,你记在心中,朝夕研究自能得其玄奥!”
接着微微闭目道:“你要记好了。”
铁娥此刻已识透这怪人的武技,实在由文字中变化而出,一笔一划都有说法,心中着实惊佩,就听得老人讷讷歌道:
“出手最为难,龙蛇莫争先
毫厘虽欲辨,体势更须完
有点方为水,空挑抑是言
长短分知去,微茫视每安
六手宜为禀,七红即是表
草勾添反庆,乙九贴人飞
撒之非是乏,勾木可成材
意到形须似,体完神亦全
斯能透肝腑,落指气通玄”
歌毕,忽然开目冷笑道:“这首歌中,包含着我那‘开元三式,,至于你是否能悟出我歌中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铁娥智力极高,聪颖过人,灰衣人这首歌每出一句,她便深铭心底,虽说不能立时悟透,却已有了兆头,当时深深一拜道:“前辈功力,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开阳三式极尽神妙玄奇,我已记下来了!”
灰衣人银眉斜挑,微微偏头,木愣地道:“你已学了我的开阳绝艺,小姑娘,你不可随便授人,否则,你难逃我这口‘苍竹剑’!”
说到此,这灰衣人扬了一下他手中的竹剑,铁娥本当那是一口木剑,经他一说,才知竟是竹制的,她生性高傲,自不会为对方言语所惧,当时冷冷一笑道:“我只为你办妥事情,也就不欠你的人情债了!”
铁娥说完了这几句话,向沙洲前走了几步,忽然笑了笑道:“你是找云海老人的是吧?”
灰衣人蓦地一呆,猛地抬头道:“你怎会知道?”
铁娥浅浅笑道:“我只是猜想而已!”
灰衣人咧口一笑道:“你既已猜出就更好了,不错,我正是要托你去为我看看这位老朋友!”
铁娥一呆道:“你们是朋友?”
灰衣人颔首道:“是的,很好的朋友!”
说至此,两撇银眉微微下搭,频频冷笑不已,又道:“好朋友疏远了,也就不是朋友了!”
铁娥又呆了一呆,道:“以我看来,你那位朋友,实在早已坐化,头发内已经有了雀巢,你来晚了!”
灰衣人频频冷笑道:“这么说,他的定力更高了!”
铁娥一惊道:“你是说他并没有死?”
灰衣人目光如炬道:“他死活我不去管他,我只要姑娘去为我取回两样东西,你可愿意?”
铁娥想了一想,一笑道:“这工作也太轻松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与他既是故友,怎么不自己去找他呢?”
灰衣人成色一寒,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你不必多问!”
铁娥叹了一声道:“好吧,要我去拿什么东西?”
灰衣人抬头看了看晨空的白云,徐徐的道:“很平常的东西,一块金市和一尊石像!”
铁娥皱了一下眉毛道:“云海老人我已见过了,他不与我说话,我又怎么办呢?”
灰衣人笑了笑,道:“不说话最好!”
说到这里,探手由身上取出一根极细的竹管,递给铁娥道:“你拿着这东西?”
铁娥伸手接过道:“这是什么?”
灰衣人冷冷的道:“竹管内有木针三支,为了避免我这位朋友拦你,必须要先发制人!”
铁娥后退了一步,道:“你要我去暗害他?”
灰衣人冷森森的一笑道:“暗害他?你也把我这位老朋友的武功看得太平常了!”
铁娥皱了一下眉,实在是不大了解他的用心。
灰衣人接着冷笑道,“我这样做,只为了便于你取回我的两样东西,你记住,今夜子时整,一定要时辰正确,你要找到我这位朋友!”
“在你未取回我那两样东西之前,”灰衣人继续说:“我要先把竹管内三支木针射入他‘祖窍’、‘黄庭’、‘丹田’三处脉穴之内。”
铁娥方要开口,灰衣人摆手不悦道:“我还没有说完,你先不要插口!”
接着一声冷哼道:“如此一来,他就暂时不能出声动作,然后,你在他正面印堂上为我取下一块金市,还有他身前左侧方第二尊石像,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事情就算完了!”
铁娥冷冷一笑道:“你说得太轻松了,那射在他身上的三支木针,岂不使他就此丧生?
即使是他功力高绝,也只怕终生成了残废!”
灰衣人嘿嘿一笑:“谁要你取他性命,东西到手之后,你可以收回那三支木针,半个时辰之内,他一切也就回复如初了!”
铁娥呆了一呆,细想对方之言,果然不错,只是如此做,实在是有损自己的名誉,未免太不光明磊落了!
她低头思忖良久,不发一言!
灰衣人一声冷笑道:“你莫非不愿意?”
铁娥皱眉道:“依你说法,这云海老人功力定是极高,我只怕连身也近不了吧!”
灰衣人冷冷一笑道:“所以我才要你子时前往,他是久坐之人,百骸在一周天之间,必有一个时辰松懈的,你子时前去,可保无虑!”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生平行事,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你在先,赴汤踏火在所不辞,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为你办到就是!”
灰衣人冷冷地点了点头道:“果真如此,我是十分地感谢你了!”
铁娥道:“你无须感激我,明日晨,你在此候我便了!”
灰衣人点了点头,道:“那么我走了!”
说罢徐徐转过身子,以手中竹剑,把附近芦苇丛拔开向外就走,铁娥赶上道:
“请留步!”
灰衣人站住身子,铁娥就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她这话问出之后,灰衣人半天才讷讷地道:“不必,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