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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在学校的咖啡馆工作,酬劳甚薄,这个家庭(包括两个姐姐)已经陷入了入不敷出的困境,新鲜的肉类对他们纯属是奢侈品。娱乐活动也仅限于在附近的林子里或小河边戏婴。也正因如此,罗伯特培养了对花鸟动物的特殊兴趣。
他是个品德优秀的学生。总是全力帮助别人。在1974年的秋天,那时他已经是名高中生,罗伯特被当地政府授予社区服务勋章,笫二年被选为摔跤队队长。1975年春天,他被保送到州大学的生物系。但他的女朋友——萨拉却怀孕了,他感觉自己有义务娶她并找到一份工作来支持这个家。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能找到的惟一的工作就是那份在十二年前导致他父亲死亡的工作。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妻子是个天主教徒,在小镇人们的眼里,和这样一个姑娘结婚是件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他们在那里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这也是他们以后搬往人烟稀少的邻近村落的原因。
八月份的那天下午,正当罗伯特在屠宰场干活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闯进了他的家。母亲和孩子正在后院用洒水器冲凉。这个陌生人,曾因各种罪行——行窃、对儿童性骚扰、抢劫等被关押多次的家伙,从未锁的前门进入了院子,在那里窥视着母女二人。后来小女孩儿走进了房间,也许是要上厕所,这个罪犯抓住了她,听到女儿的叫喊母亲冲进了屋子,在那里母女二人都惨遭强奸,然后又被杀害,但倔强的母亲把罪犯的脸部抓伤,差点咬掉他的耳朵。
正当那个人走出房间的时候罗伯特回来了。看到他的牺牲品的丈夫、父亲回来,那人拔腿就跑,罗伯特立刻就明白一定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于是他把罪犯逼进了屋内,看到了地上鲜血淋漓的妻子和孩子,愤怒之中他把罪犯逼到了后院,抓到了他,以一个敲牛工人的力量和摔跤选手的技巧扭断了那家伙的脖子。水依然从那个洒水器喷出,直到第二天警察到来。
然后他回到了屋内,把妻子和孩子的尸体背到她们的卧室,用毛毯盖住了她们的身体,清洗了她们的泳装,擦洗了地板,向她们做最后告别,之后独自走向院后的小河,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跳了进去,很明显是选择了自杀。尽管后来没有找到尸体,警方却一致认为他已经被淹死,于是草草结案。
他一定是被激流冲到了岸上,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是罗伯特了,而是“坡特”(也许是波特的缩写)。在被纽约警方发现时已经在这个国家游荡了四年半。在那段时间里他怎么谋生则完全是个谜。但我怀疑他花了大部分时间在图书馆学习世界各国的地理和语言,而不是真正的周游世界。没准他也睡在耶里,尽管吃穿从哪里来无人知晓。
但谁是坡特?他的关于没有政府、金钱、性或者爱情的世界的思想又从何而来?我的见解是第二性格能够利用我们普通大脑中未被开发利用的部分,也许那些遭受专家症或精神紊乱困扰的人就是如此。他一定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构造这个田园诗般的世界,在那里所有困扰着罗伯特的问题都不会存在。他的关于自己幻想的乌托邦世界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完整,以至于他甚至发明了一种自己的语言——pax…o。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能预测到K-PAX的真实大小、形状、运行轨道,甚至是其他一些他所“参观”的星球的具体信息。
(顺便说一句,他提供给查利教授的数据和答案后来被证明完全正确。)
他的理想世界应该是一个当孩子处在成长阶段时父亲不会突然死去的世界。坡特用两种方法解决了这一问题:K-PAX上的儿童很少见过自己的父亲,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与此同时,他用他们可以活到上千岁的思想来安慰自己。
这个世界也不应陔存在着性和爱情,这些常人的需要却毁了个年轻人的前途。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爱也就不会有失去,如果没有性,也就不会有性犯罪。甚至没有水的世界,因为那让他想起洒水器!
在这个理想世界里不应该有任何形式的流通货币,因为钱曾使罗伯特不能上大学,而且,为了钱必须做自己不愿意去做的工作——杀掉自己喜欢的生物,那份工作也要了他父亲的命。作为补偿,在他的理想世界里没有动物会被屠杀或者利用。
他的世界还是一个没有上帝或任何其他宗教的世界。因为那样的宗教信仰使得萨拉拒绝使用避孕器具,也因为宗教信仰不同的结合会遭到小镇人们的唾弃。如果不存在宗教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最后,那里应该是一个没有学校,没有国家,没有政府和法律的地方,所有这些在坡特眼里都一文不值。在他的理想化星球里没有人会被这些所驱动。
我起初被一个问题困惑着:既然处在那么不可忍受的环境下,为什么坡特不和他的怀孕的妻子搬离这个小镇?后来是吉塞拉,这个在农村成长的姑娘提醒我,几乎是所有的美国年轻人,都有一种恋家情结,为了经济上的原因,他们从事着自己痛恨的工作,在家乡厮守终生,麻木地把时间用在喝啤酒和看肥皂剧上。
如果在。1985年8月17日那天没有发生这一切,现在坡特很有可能正和他的妻子享受着天伦之乐。然而不幸确实发生了。他又一次呼唤他的第二性格——坡特,请他帮助自己处理这无法言表的恐惧。
但这次坡特也无法抚平他的创伤,至少在地球上——这个每天电视新闻报道里充斥着强奸与谋杀的地方,他办不成,在坡特眼里,惟一能逃避这一切的就是他构造的虚幻世界,那里没有暴力和对死亡的恐惧。那是一个美丽的叫做K-PAX的星球,生命中没有疼痛与悲伤。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劝说罗伯特和他一道同去。然而,也许是罗伯特受到的打击太深,他越来越缩进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连坡特都无法与之交流。
我们还不清楚为什么坡特选择在那一天的那个精确的时间“回去”。也许他已经意识到要说服罗伯特与他一起回去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后来发现五年的时间都不能劝服他。
不管如何,坡特确实在那个时刻离开了地球,而罗伯特仍然留在了3B病房。
员工和病人们每天都要给他送去水果,最近我带来了一只达尔马提亚小狗,它从来不离罗伯特左右,可是所有这一切罗伯特却一无所知。
我给他讲了过去几年里来到医院的所有病人,包括一个崭新的“基督”,拉塞尔在欢迎他的时候说:“我曾经是你。”
当然所有来到医院的新病人都会听到坡特的传奇故事,而这就像一根看不见的幸运线,带给病人更多的微笑和希望,也为我们的工作减轻了不少负担。
我也常常给他讲起厄尼和豪伊的近况,他们都已经出院,过上了各自的幸福生活。厄尼现在是国家授权的针对无家可归者的法律顾问,豪伊则成为纽约合奏乐团的小提琴手。
曾经因为害怕被传染疾病而拒绝和女人接吻的厄尼最近就要结婚了。他们常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停下来,看望一下这里的病人和我,当然,还有罗伯特。豪伊更是为我们所有人多次演奏‘了他那优美的小提琴。
我还告诉他关于查克和阿彻夫人的婚礼。他们现在住在二号病房里,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痊愈,而是因为他们要在这里等待坡特的归来。再也没有人称阿彻为公爵夫人了,她现在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我却弄不清到底是婚姻还是戒烟的功劳。至于他们的“养女”玛丽亚,现在住在皇后区的修道院里,是那里最快乐的实习修女。她再也没有头疼或者失眠,自从离开这里后她的从属性格也再也没有机会出头了。
拉塞尔每天都要为罗伯特祈祷。根据坡特的提示,我们通过手术从他的结肠中取出了高尔夫球大小的肿瘤后,他已经康复,没有复发的症状。
艾德也做得不错。从坡特走后至今他几乎没有再上演什么暴力事件,现在他已经被转移到二号病房了。大部分时间里他总是在花园里干活,身边陪着拉·贝勒——那只可爱的小猫。
他们都在耐心地等候着坡特的归来,并且幻想着下一次的星际旅途。
怪胎却例外,他已经和他的前妻和好如初,据我所知,没人告诉过罗伯特此事,但也许,就如坡特一贯的做法,他就是知道。
也许他还知道特雷克斯勒太太已经退休了。在我的推荐下她见了一位心理医生,现在她告诉我她已经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心平气和了。
贝蒂在坡特即将离开之前怀孕了,现在已经是三胞胎的母亲了。我不知道这是否也归因于坡特的神奇力量。
当然我也告诉了他我女儿阿比的新工作,她的孩子已经都上学了,她现在是普林斯顿一家动物权利论坛的编辑,坡特一定喜欢这份工作。
还有珍妮,现在在斯坦福的国家医药中心,她准备到加州研究关于艾滋病的治疗手段。与她的这种奉献精神相比较,她的同性恋取向根本微不足道,我们为她感到骄傲。
当我写作此文时,弗雷德正在百老汇出演他的剧本。他现在与一位漂亮迷人的巴蕾舞演员住在格林威治。我们经常见面,去年见面的次数要超过他当飞行员时的总和。
但是最令我自豪的是威尔(他不愿意再被称为奇普),现在他正在和比尔家的女孩儿约会,每天都要打无数个电话,电信公司一定会笑口常开了。我带他到自己的工作环境中看看他的老爸在做些什么,但是当他遇到吉塞拉后就决心要当一名新闻记者。现在我们的关系相当亲密,因为这些,还有其他的很多奇迹般的转变,我都要感谢坡特。
当然,我在他面前大夸我那两个孙子,他们常来看我,也是萨斯塔的最受欢迎的客人。
他们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可爱的核子,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我已经放弃了主任一职,而由克劳斯继任。尽管他把每层楼的宠物数目限制到了6只,但他确实做出了比我更好的成绩。
现在没有任何行政事务及外来事务缠身,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病人待在一起,下班时间更多的是陪伴着家人。我已经不再在医院的圣诞晚会上唱歌了,但是我的妻子坚持让我在洗澡时唱——她说不如此她便无法入睡!我们大家都清楚我不是帕瓦罗蒂,但是有时候我会认为我有点像他,也许这就足够了。
我希望能够告诉罗伯特,贝斯很好。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的手电、镜子,以及那些纪念品也都无影无踪。我们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如果你看到一个长着一张可爱脸庞的黑人女孩儿,也许正坐在公园长椅上瑟瑟发抖,请尽你所能地帮助她,并且通知我们。
当然我也希望能够告诉罗伯特他朋友坡特的去向。我已经重复播放了我们之间的那些录音。
可是他似乎对此无动于衷。我告诉他坚持住,坡特不久就会回来。他听到了这些,躺在他那张小床上,就像只蝶蛹,眼睛从来不曾睁开,但也许他听懂了。
坡特还会再出现吗?他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下从自己的房间转移到贝斯房问的?难道这是我们从未察觉到的特异功能吗?我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得知。我真的希望能够再次与他倾谈,哪怕是一会儿,去问他所有我还没机会问出的问题。我仍然坚信我们能从坡特那里学到更多。也许,也可以从我们每一个病人那里学到更多。谁知道如果我们能像坡特那样沉浸在思维之中(或者他拥有超人的毅力?)会做到些什么呢?我们能不能像他一样看到紫外线?或者飞翔?或者重回童年,创造一个更美好的地球呢?
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吉塞拉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出现,从来不曾怀疑过,还有那些病人,以及大部分员工都深信不疑。他们把他的太阳镜摆在罗伯特的床头柜上。晚上闲暇的时候,我会走出门外仰望苍穹,经意与不经意间总是看向天琴座的方向,我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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