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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护士及工作员工的报道我们可以了解一个病人,同样的,我们还可以通过病人们了解病人,因为他们总是喜欢彼此谈论对方。我就是通过豪伊的室友厄尼知道了最近豪伊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整天轻松愉快。所以我要去眼见为实。
厄尼是对的。在一个微凉的周二下午,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二楼靠门廊的台阶处正在全神贯注地凝望窗外呢。身边没有字典,没有百科全书,那经常油迹斑斑的眼镜片也被擦得一干二净。
我和他坐在了一起,漫不经心地和他谈起了窗外那些爬在墙上的花,就像平时一样,他很高兴地为我讲解每种花的英文名称和拉丁文名称,花的科属,花的起源,营养及药用价值。
但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要在那里寻找到什么。扫描是个很贴切的形容词,我问他在看什么。
“蓝知更鸟。”他说。
“蓝知更鸟?”
“象征幸福的蓝知更鸟。”
对豪伊来蜕这真是件古怪的事,因为他已经知道关于蓝知更鸟的一切,从它们眼睛的颜色到它们迁徙的特性到世界上它们的数量。但是蓝知更鸟?象征幸福的?他是从哪得来这想法的呢?经过我的一再追问他才告诉我是坡特告诉他的。事实上这是坡特布置给他的第一项“作业”,据说共有三项作业,其余的那两项会是什么,什么时候提出我不知道。总之,第一项作业就是:寻找幸福的蓝知更鸟。
一层的一些病人把豪伊称为“愚蠢的蓝傻子”,而四楼的病人更倾向于叫他“青须公”,然而豪伊对此毫无反应。事实上他是那种为了目标坚持不懈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为他现在的平静安逸感到由衷的快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重担都不复存在了。
正当我要和豪伊告别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了。阳光沐浴着花朵,在光洁的草地上铺下了一条金色的毯子。
豪伊笑了,“哦,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竟然这么美。”他说。
尽管我知道要在曼哈顿上空能找到一只蓝知更鸟的话连地狱都会冰封三尺了,可是我还是不忍打破他的幻想。然而我又错了。
几天以后,在一个温暖的早上,病房里突然传出了惊喜若狂的喊声,“蓝知更鸟!蓝知更鸟!”豪伊冲进了走廊(我没有亲自目击,是事后贝蒂告诉我的),冲进了娱乐室和休息室,打乱了人们的牌局和凝思,最后抓住坡特的手,把他拉到走廊,大声地喊道:“蓝知更鸟!蓝知更鸟!”
当然所有的病人都忙乱起来,他们争先恐后拥向窗口,望向天空,很快,楼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蓝知更鸟!蓝知更鸟”地兴奋叫喊声。甚至连厄尼和拉塞尔都陷入了疯狂状态。只有贝斯一个人似乎无动于衷,她还在回忆在她那殊少乐趣的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受伤或丧命的鸟儿呢。
后来蓝知更鸟终于飞走了,病房也就回归了平静,或者可以说是平静吧。有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呢?也许那只蓝知更鸟带来了一丝的希望。直到现在,病人中间总是流传着蓝知更鸟的故事,而且真的很有效,它真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K星异客》作者:'美' 吉恩·布鲁尔
第六章
又到见面的时间了,这次他还是带着惯有的笑容,并且递给我一张他所谓的“日历”。
但那太复杂了,我想我什么也不会发现。我还是向他致了谢并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果递给他,然后静静地等着,想知道他会不会提起关于豪伊和蓝知更鸟的事儿。但是,他一直没提。
当我最后忍不住问他时,他咬了一大口香瓜,然后耸了耸肩。“其实蓝知更鸟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罢了。”
我并没有跟他提起关于他给病友们布置任务的事,我认为只要这起到积极作用,我为什么要去阻止呢?
当他吃完了最后一个橙子,我打开了录音机,开始了我们这一次交谈。
“我想接着上次我们谈话的内容。”
“好呀。”
“我记得你说过在K-PAX上没有政府,也没有人工作,对吗?”
“Quoitroit,Guvnuh.”(没错,先生。)
“我一定是蠢透了,因为我还是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你们的图书馆是由谁建造的,图书是谁印刷的?图书馆由谁来维护运营?那些全息图像软件又是谁做的?你们吃饭用具是哪来的?穿的衣服又是哪来的?是谁在种谷物?还有那些你们必需的东西都是哪来的?”
坡特用手使劲地拍着脑门,然后说:“好吧,看我能否找到最简单的解释能让你听懂。”
他把身子前倾,用他那双明察秋毫的黑眸子盯着我,每次他想让我明白点什么的时候都那么做,“首先,我们几乎从来不穿什么衣服,除了在你们的时间的每隔二十一年的间隙,因为那时候天气会变冷。也没有人种谷物,你只要把它放在那儿,它自己就长出来了。至于图书馆,如果有人想建设了,就去建设,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会有工作没人愿意干,比如重体力劳动,比如刷洗厕所,这是人性嘛。”
“在K-PAX上没有人。”
我朝他笑了笑,“呵,是啊,我忘了。”
“此外,也不会有什么东西真的让我们不愿意去做。比如,你要拉屎,对吧。”
“哦,那是不得已。”
“你觉得那不愉快吗?”
“有点。”
“你让别人帮你拉吗?”
“如果可以我会的。”
“但是你不能,你会连想都不想一下,立刻就做,对吧?”
录音的回放证明我当时有点口吃。“好吧,就算没有什么不愿意做的工作,那么总有些需要技巧的工作吧,比如医生?律师?谁来做这些?”
“我们没有法律,所以也没有律师。至于医生嘛每个人都了解医药知识,所以也没有出现医生的必要。当然有些人比大家要对这方面感兴趣得多,那么当有人需要的时候他们就随时服务。”
“多跟我讲件你们的医药情况好吗?”
“我知道你迟早要问的。”他又摆出了那副熟悉的姿势,“就像我在前面所说,在K-PAX上并不特别需要这些的。因为我们只吃植物,所以我们基本上没有关于循环系统的问题。又因为没有污染,也没有香烟,所以癌症也很少发生。更没有你们所谓的神经病,精神病,也从没人选择自杀。哈,根本就不需要医生。当然,也会有可能有人患了重疾,但没关系,只要到图书馆找一种药就可以了,那是一种植物,包治百病。”
“你们有包治百病的植物?”
“你们也有啊,可以治疗艾滋病、各种癌症、帕金森症、心血管疾病、选择性麻醉,它们全在你们的热带森林里,只要你们耐心地寻找。”
“选择性麻醉?”
“是啊,如果你要做个腹部手术,你可以选择只麻醉一部分身体,你可以看到别人对你的手术过程,或者干脆自己来做。在你们星球上的中国人就有与此类似的针灸方法。”
“K-PAX上有医院吗?”
“更贴切地说是诊所,每个村落有一个。”
“精神病学如何呢?我想你会告诉我在那里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是吧?”
“怎么会需要呢?我们既没有宗教信仰的问题,又没有性以及经济问题使我们精神分裂。”
“但是如果有人是因为器官的原因而引发大脑疾病你们又是如何医治呢?”
“在我们星球上那样的疾病太少了,而且,那样的病人通常不会造成威胁,不像你们地球那样要把他们隔离,恰恰相反,他们被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照料着。”
“你是说你们对精神病人从来不用什么药物治疗以使他们平静下来?”
“脑疾病通常是从别人眼中得出的结论。尤其在你们的星球上大多数的精神疾病患者其实只是言行和大多数人不一致罢了。”
“但很明显有很多人根本无法联系现实社会。”
“现实只不过是你们眼中的现实。”
“那么说K-PAX上从来就没有人因为精神疾病接受治疗?”
“除非他们感到不快乐,或者自己要求。”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快乐不快乐呢?”
“且u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也就不是什么精神病专家了。”
“好吧,你说K-PAX上没有国家也没有政府,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里也没有军队和武器呢?”
“当然。”
“那么当K-PAX遭到别的星球上生物的进攻时会怎么样呢?”
“有一个矛盾的公理:任何试图毁灭他人的人必先自毁。”
“那么如果你们内部出现纷争怎么办?谁来维持秩序?”
“K-PAX已经存在秩序了。”
“但你说过那里没有法律对吗?”
“没——错!”
“没有法律,一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呢?”
“就像你们人类一样。你们的儿童没有学过法律,但是他们做错了总会有人指出来的,不是吗?”
“谁来决定这是对是错?”
“所有人都知道。”
“怎么知道的?是谁制定的最原始的行为准则?”
“没人.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形成的。”
“是不是可以说这些准则基于某些道德之上?”
“那要看你所定义的道德是什么了,我想你们指的是宗教吧?”
“是的。”
“我刚才跟你说过,在K-PAX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宗教,上帝啊!”
“上帝?”
“这是个玩笑。”坡特在本上写了点什么,“难道你们地球人都没有幽默感吗?”
“那么说你不相信上帝?”
“这个想法被你们踢来踢去的几千年了,而我的回答是,不,我不相信。”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自己欺骗自己?”
“可如果这欺骗给你带来快乐……”
“无望的希望带来的仅仅是无望的快乐。”
“所有K-PAX人都是这么想的吗?”
“我想是,我们从来不讨论这个活题。”
“为什么不呢?”
“你们会经常讨论龙或者独角兽吗?”
“那么你们一般讨论些什么?”
“信息和思维。”
“什么样的思维?”
“生物可以返老还童吗?是否存在第五度空间?是否还存在别的宇宙等等的问题。”
“在我们转移话题前我还想再问个问题。如果——我知道这很少发生,但是如果有人违背了你们的行为准则,你们会怎么样?”
“没什么。”
“没什么?”
“我们跟他或她讲道理。”
“就这些?”
“是的。”
“如果他杀了人怎么办?”
他有些激动的说:“为什么他会杀人?”
“但假如他那么做了呢?”
“我们会尽量阻止他。”
“但对于被他杀掉的人呢?不应该受到同情吗?”
坡特厌烦地看着我,也许是不大相信我所说的话吧,“你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在K-PAX上没有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就像没人喜欢做爱一样。因为他们不需要如此。”
但我还是追根究底:“假如一个人真的犯了法,为了防止他伤害别人,难道不应该把他隔离起来吗?”
坡特显然是被激怒了,“让我告诉你吧,大夫!”他几乎是咆哮如雷,“你们人类大多信仰‘以牙还牙,以命偿命’,你们的许多宗教都信奉这一条。整个宇宙都知道你们的愚蠢信仰。你们有很多的版本,但是根本没人注意它们,甚至连教徒都不遵守。在K-PAX上没有犯罪,你听懂了吗?即使有,也没有惩罚。显然你们地球人无法理解这一切,但这就是生活的真谛,相信我吧。”
现在的坡特情绪异常激动,我想,在时机还没成熟的时候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我承认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另外,今天我不得不提早结束我们的谈话,因为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请别介意。如果下周我们继续这个话题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他平静了点,但还是有些愤怒,“好吧。”说完后他就径直走了出去。
他走后我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想了很多。直到今天,我才看到了这病人发火的一面。
这说明在他貌似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似火一样热烈的感情,而这感情随时可能爆发。以前发作过吗?这种歇斯底里健忘症有可能起因于暴力事件。坡特会不会杀了某个人?就在1985年的8月17日呢?我是不是应该把他转移到第四层呢?
我决定还是先不如此,因为那有可能会使他更深深地躲进自己制造的外壳里面,况且这些都是猜想,即使他真的杀过人,如果我们不逼他的话他也不会做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