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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剑法走的是阴柔一路,这一招却刚猛十足,已趋刚柔相济之相。
笑云双目陡然一亮,披云刀轻飘飘地划个圈子,一招无涯势迎了上去。刀剑才一相交,山谷上空忽然爆出一团紫气,砰然巨响,厉若雷霆,跟着那紫气有若彤云四散,眨眼功夫就消逝得无影无踪。四处奔逸的云气中,笑云的身子有如大雁一般跃起,轻飘飘落在地上,衣襟上自胸至腹,裂出一条大缝。却见对面遥立的阎东来衣衫倒是完好无损,面上却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好,好刀法!”他自牙缝中强自挤出这几个字来,便再也难发一声。
众人瞠目结舌,实不知这一战谁胜谁败。正自纳闷,只见任笑云还刀入鞘,抱拳道:“阎先生,承让了!”阎东来闻言忽然面色又是一红,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他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呆立一旁的剑士宋十三急忙奔过去扶住他。郑凌风等绝顶高手却瞧清适才阎东来一剑只挑破对手衣衫,却给任笑云以刚猛刀气震碎真元,这等重伤百十日内只怕难以复原。陆九霄心神微寒,面上却不露丝毫声色,只道:“阎兄请到一旁调息安歇,莫要妄动真气!”
阎东来目注任笑云,惨笑一声:“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少年,这一战老夫败得心服口服!”众人眼见往昔狂傲无比的阎东来此时坦认败于一个后辈之手,其光明磊落倒也不失大家风范,心中也自钦佩。笑云本是个油嘴滑舌的人,此时大胜之下却不敢胡言乱语,向阎东来又一拱手,便即转身退下。
飞云惊澜录 第二十四章、钗折方悔负倾城(1)
第二十四章、钗折方悔负倾城(1)
日头已经弯西,但谷中的阳光还是很灼人,陆九霄和沈炼石这时就昂然对立在燠热的日光下。二人曾交手多次,在数日前的西苑禁地更曾拼力一搏,可说是知己知彼。但两人心内均知,眼前这一次非但事关己身名誉荣辱,更牵连大局安危,实是不容有丝毫之失。
山谷中起了一阵风,无数说不出名字的野花在微熏的风中微微颤抖着。清风送暖,幽兰传香,这本是人间至秀至幽的美景,但众人全觉出一种难言的憋闷。
一众武林豪杰都知道,就在这醉人的暖风之中,渗入了绝顶高手身上发出的凌厉杀气。场中的陆九霄和沈炼石虽然未曾交手,但二人杀机已动,劲气弥漫之下,本就狭小的山谷似乎变得愈来愈狭促,狭促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武尊刀圣终于对垒,这可是武林中百年难遇的一战,众人全不由眼珠不错的直盯着他们。
笑云一退回本阵,才觉浑身乏力,胸口之中更是阵阵隐痛。玉盈秀忙迎上细问端详,笑云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腹,苦笑道:“再慢得半步,就瞧不见俺的小乖乖啦!义父刚才跟我说这点小伤调养半日就好!”耀目的日光之下,只见玉盈秀的脸上全无一点血色,知她又为自己担心不少,正待调笑两句,忽然抬起头来,不由咦了一声。
玉盈秀随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却见曾淳神色怪异地立在人群之后,昂首望天,象一只狼似的在空中嗅着什么。观战众人的脸上凝重、焦灼、期盼这诸般神色在他清瘦的脸上全然没有,他脸上只写满了震惊,甚至震惊得有些骇人。笑云只道他心伤大帅之冤,才如此出奇错愕的,急忙走了过去,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曾淳耸了耸鼻子,他的声音更是颤抖不已:“你们嗅到风中的味道了么?”笑云揉着胸口道:“几百人挤在一个山谷之中,能有什么好味道?”玉盈秀却秀眉一挑,犹豫道:“象是什么苦苦的味道?”
“是硫磺的味道!”曾淳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惊恐。他说着举头向山谷上望去,山谷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甚至也没有一丛树影都不见。这时却闻身后的人群爆一声喊,猛一回头,只见那两大高手已经斗在一处。
最先发难的仍是沈炼石,也未见他如何动作,断水刀已然出手。众人甚至没有看清他拔刀劈出的过程,才觉刀光一灿,便瞧见那把狭长的刀已经斜斜斩向陆九霄的脖颈。断水刀弯出一道优美的弧迹划空而来,正是那招云起势。笑云的刀法才窥刚柔相济之境,他这一刀却已经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至妙境界。陆九霄双目一寒,身子霍地猿猴般的一缩,这一刀立时无功而返。郑凌风眼见他那一缩似是河南大圣门中的“猿曲身”,这本是遍传江湖的一记平凡招式,想不到在陆九霄手中使来却化腐朽为神奇,竟能抵挡观澜九势这等无上刀法,也不由暗自喝了一声彩。
陆九霄双手再展开时,已各自擎出了一支短戟,名震江湖的青云戟。奇的是这对号称天下第一奇兵的短戟长仅二尺,适才也不知给他收于何处,此时一出,谷中就荡起来一片青光。两支戟矫若青龙,左戟斜封,右戟立时疾刺过来,一攻一守,天衣无缝。沈炼石竟不变招,云起势霍然由快而慢,刀虽变慢,却妙至毫巅地封住了双戟的攻势。
两件奇门兵刃乍然一交,两个人已经翩然分开。众人眼见这一对武林宗师这一交手动如兔起狐落,静若老僧守拙,起落转换之间妙意无尽,无不大声喝彩。
三人站得离人群很远,曾淳的声音也压得极低,但笑云听着他的话,身上仍是冷汗频出。
“鸣凤山上火炮弹药管制极严,这时本不该有硫磺味道飘出的,难道有人私自搬出了炮弹?”曾淳的目光更加骇人,紧盯着山谷上方,低声道,“在这憩凤谷上,有两尊大炮,这本是镇守后山所用的,但若是将炮口后转,那么谷中众多兄弟便全在此炮的射程之内。”
笑云和玉盈秀均是一惊,不禁昂首向上望去,但这里的视野被一片巨石挡住,只瞧见一片野草随风摇晃,这份宁静更让人揪心。谷中不时响起沈炼石和陆九霄的叱喝之声和群豪此起彼落的呐喊鼓噪,任笑云才干笑一声:“炮是咱们的,怎会有人调炮向里打?”玉盈秀知道曾淳心细如发,不由笑道:“大炮不长眼睛,此时咱们和锦衣卫、青蚨帮混杂一处,即便有锦衣卫的奸细混入也不会冒然开炮,那样弄不好就会连他们的陆大人、金大人一起炸伤。”
“这事必要问过陈将军,咦,陈莽荡呢?”曾淳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只略略一扫激战之中的两大高手,便又收了回来,在人群中往来逡巡。玉盈秀美目之中也尽是疑惑之色,道:“笑云和阎东来动手之前还见过他,这一会功夫他却去了哪里?”三人的目光再投入人群,任笑云却又一声低呼:“怪哉,那金秋影怎地也不见了?”
“还是我上去看看稳妥!”曾淳猛一咬牙,便即展开轻功向谷顶攀去。
笑云向玉盈秀低笑一声:“这曾公子疑神疑鬼,神神道道,想必是落下了病根。”玉盈秀环顾四周,叹道:“也难怪他多心,此地本来就是一个易进难出的绝地,莫说是奸细,便是给锦衣卫高手强攻上去夺了炮台,咱们便只有挨打的份。”再抬起头来时,却见快若猿猴的曾淳已经到了山谷的中段了。
“不好!”玉盈秀忽然惊叫一声,却见谷口伸出两个黑黝黝的物事来,正是铁炮的炮身。她的心内一寒:当真是鸣凤山上混入了奸细,还是金秋影乘机夺了炮台?
这时沈炼石全身劲气鼓荡,已将观澜九势的刀法运至十成。他的刀招越来越慢,每一刀劈出,激荡的刀风便震得满地的乱花野草风四散飘飞。陆九霄神色也是愈加凝重,青云双戟上发出嗤嗤的劲响,此时他以守为攻,显是先要耗去沈炼石的内力。
陆九霄的双戟却兼容了戟、刀、剑、棍的诸般招式,明明是一招极简单极寻常的招式,但被他信手拈来,就有意想不到的妙处。沈炼石刀法精奇古朴,走的虽是刚猛的路子,但一招一式,却又全无踪迹可寻。旁观群豪初时还各自为二人鼓气呐喊,但只看了片刻,便不由魂为之夺,忘了叫好忘了呐喊甚至忘了这一战事关大局的成败,只将自己的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刀圣武尊迭出不穷的精妙招数。
练武之人遇上这样一场旷世难逢的激战,又有谁去理会风中飘来的气味,更不会看到山谷上方这时已经伸出了两只追魂夺命的炮口!
笑云和玉盈秀对望一眼,无不又惊又急,便在此时谷口上也响起了叱喝之声,跟着又见一团剑光疾闪如电,显是山谷上也有人动起了手来。“是金秋影在山上!”玉盈秀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叫出声,谷口上一人运剑如风,独抗四五个黑衣汉子,可不正是金秋影!这六不铁卫难道当真想要攻占炮台?
“何堂主,大家不要打了,小心锦衣卫的奸计!”笑云再也顾不了许多,扯开喉咙大喊起来。这一声鼓气喝出,登时将如痴如醉的人群惊醒,何竞我一回头,当先发现了谷顶的激战,他大吃一惊,瞠目喝道:“大伙快快散开!”
巨炮之后竟然有人在调整炮口,那黑洞洞的炮口便无比阴沉地直指了过来,跟着一根引线嗤嗤的冒起了青烟。
沈炼石一眼望见了伸出的炮口,也是吃了一惊,正待收刀跳开,对面的陆九霄却狞笑一声,双戟霍然反守为攻,翻江倒海一般直撞过来。沈炼石心头大震之下,仓促起刀,却被他手起一戟,震得收脚不住,连退了七步。陆九霄心无旁鹜,此时的眼中只有一个沈炼石,正待成胜追击,却陡闻谷口响起一声嘶喊:“陆大人,快退呀!”这正是他的得力助手金秋影的声音。
陆九霄一愕回头,才见到了那闪着火星的炮口。
谷顶上这时忽然闪过一个高大的黑影,厉喝一声:“将他们一股脑的全都射死!”这人却是陈莽荡。山谷中的双方豪杰听了他这声气急败坏的怒喝无不震惊莫明,又见几个黑衣人伫立在他身后,才知今日炮轰憩凤谷,竟是此人一手操纵。陆九霄昂首叫道:“陈莽荡,你竟背弃你我当初之约,难道当真要反叛朝廷不成?”
陈莽荡骂道:“你们那一次双龙口之会乘机分兵攻山,早已背约在先,你们不仁老子也不义,去你奶奶的狗屁朝廷,老子一股脑的轰死你们,什么还不都是老子的!”何竞我听他二人言语,心下登时一沉,原来此人早与锦衣卫勾勾搭搭,他执意大张旗鼓的办此百日祭礼,又将衣冠冢选在此处,显是早就盘算出这一着,可恨自己未曾看出此人的险恶用心!刹那间心中又悔又痛,心神激荡之下几乎跌倒在地。
话音未落,一个炮身上的火绳已快燃到了尽头,金秋影双目尽赤,抛了对手直扑了过去,双掌尽力扭住炮身枢纽向上扳起。那炮身便一尺尺的被他高扬起来,但此时四五把长刀一起刺到,金秋影避无可避,登时给穿了四五个窟窿。
金秋影扬声惨叫,但这一声惨呼马上被隆隆的炮声吞噬,好在炮身已经被他调高了起来,一炮轰在对面的山岩上,燃起一片黑烟。玉盈秀眼见金秋影竟然被谷顶的黑衣人斩杀,心内一寒,叫道:“陈莽荡暗通锦衣卫,却因见财起意,要将咱们两方人马一起杀死!” 笑云愤然骂道:“这厮忒也歹毒!”将玉盈秀拽到自己身后,挺刀便向谷顶纵去。
谷中群豪见谷顶的陈莽荡要将谷中人尽数轰杀,不由乱成了一片。沈炼石只得奋声大喝:“大伙快躲到石后!”但这谷中平滑一片,哪里有什么大石可以栖身?就有大群慌了神的人只往狭窄的谷口拥去。
却听陈莽荡长声笑道:“何堂主,陆大人,小弟这可要对不住了!”话音未落,又一声巨响伴着硝烟火焰爆起来,却是那另一尊炮终于发了一弹。这一弹正落在人群最多的谷口之处。锦衣卫和剑楼人马离着谷口最近,本以为近水楼台好逃命,哪知给这一炮炸得正着,十余个剑士长声惨呼,当先毙命。奔得稍快的几个鸣凤山兵丁也给射杀不少。这人果然是不分青红皂白,要将锦衣卫、青蚨帮乃至鸣凤山群豪尽歼于此!
陈莽荡抢过一支火把,狞笑道:“何兄,念在你我相处多日的份上,兄弟这就亲手送你上路。”便待将那铁炮火绳点燃。
便在此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陡然跃上谷顶,正是曾淳,长剑闪烁之间,已和那几个黑衣汉子斗在一处。陆九霄眼见干将丧生,心中又惊又痛,长啸一声,拾起地上卵石便向上抛出,正要再燃火绳的陈莽荡骤不及防,腕子给卵石射中,那火把登时滚在地上。
笑云爬到半途,便觉胸腹间隐隐作痛,原来他到底阅历不足,适才面对阎东来的拼死一击不知暂避其锋,虽然以硬碰硬的重创了阎东来,却也给剑楼之主剑上罡气扰乱了气机。忽觉身侧风声飒然,何竞我、沈炼石已经快如疾风地赶了过来,他微一犹豫,这两人已自他头顶窜了上去,将他远远抛在身后。
郑凌风见谷底离着谷顶到底太远,恐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