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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里科王子-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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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西姆一路走,一路表达着他的意见:

  “纳塔莉,您对我要有信心。这件事的处理是正确的,而且绝对保密,要想计
划成功,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艾伦—罗克不知道我从哪里打电话给他,也不知道
您和我在哪里,包括亨理埃特和雅妮娜,甚至大夫也不知道。

  波尼法斯和鲁道维克,他们在阴谋败露以后逃跑了。最后,我还从可靠的消息
来源得知,福尔维勒远渡重洋去了美国。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放心。”“帕斯卡
埃拉呢?”“她从母亲那里得到一个好消息,说她姐姐的精神好多了。此外,她没
有勇气惩罚艾伦—罗克,接着回西西里岛了。所以,我再说一遍,不必担心有人来
打搅我们。我们有广阔的活动天地。只要一两个钟头,我就可以把事情弄个一清二
楚。”“就是说……”“就是说,我们可以弄清楚艾伦—罗克是不是本地人,以及
他过去的历史。”这一天是星期日。上午九点钟,他们经过庄园的栅门,进入好像
从来不关门的塔楼,看到乔弗鲁瓦老人正在打扫警卫室。他迎接他们,和前一次差
不多,既不特别留意,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兴致勃勃地说,语气中显示出对心中所
想的事情充满信心:

  “到普鲁瓦内克的教堂是半法里;到海边是一法里半;去车站是四分之三法里。
至于脚印,在废墟堆里面也发现了,不过这一次是两个人。等月光出来,我要给他
们一颗枪子儿。”马克西姆问他,但是,乔弗鲁瓦还在胡思乱想,开始的时候回答
得颠三倒四,过了一会儿,才摸着额头喃喃地说:

  “请原谅,我的好先生……脑袋不好使了。得把这件事告诉阿尔梅尔小姐。”
“她会来吗?”“她来了,我听见她来了。”他好像突然之间醒了,疾步走到平台
上,用心听了听。接着,台阶上下重复了前两天的对话。台阶下,一个女人的声音
喊道:

  “没有人吗?”“没有,阿尔梅尔小姐。”“他不在吗?”“不在”“有没有
消息?”“没有。”“那就等明天吧。”“但愿如此,阿尔梅尔小姐,您今天的气
色很好啊!”“我走得快了一些,今天是礼拜,我想跟你去村里做弥撒。唉,乔弗
鲁瓦,这是我花园里的花。”“太漂亮了!您不会太累么?”“你每天都这么问,
你知道阿尼里斯庄园离这里才一小时的路。”“来回就是两个小时。”“那有什么
办法?老驴子已经死了。”“令尊答应再买一头的。”“目前收支已经难以平衡了。
我房间漏雨,你知道吗?”“这里也一样,自从普鲁瓦内克老太太过世以后,所有
的东西倒的倒,塌的塌。农户不见了,仆人不见了。除了我,乔弗鲁瓦老头,还守
着最后一座塔楼!我,从前的击剑教师,从前的军士!你说凄惨不凄惨?”“在普
鲁瓦内克庄园,一点都不凄惨。”“嘿!几堵断墙和到处乱爬的常春藤!”“是的,
不过,这已经是本地最美的庄园了!”对话仍在进行,阿尔梅尔·德·阿尼里斯走
到平台上,把鲜花交给乔弗鲁瓦,纳塔莉和马克西姆见过她的背影,稍嫌高大,稍
嫌肥胖,衣着和发型都已过时,但是,看上去脸蛋儿漂亮而健康,双颊红润,笑容
可人。看到纳塔莉和马克西姆,她说:

  “请原谅,太太……”“小姐,”纳塔莉纠正说。“这位是我的表哥。”“请
原谅,小姐,”阿尔梅尔小姐接着说,“我不知道有客人在这里。

  我刚才乱说一气。”“她在腰间系上围裙,换了瓶里的花,接着,掸灰尘,整
理桌子。”马克西姆走近去。

  “您就是德·阿尼里斯小姐,是吗?我们来这里,一是为了参观遗址,二是因
为普鲁瓦内克这个名字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几年前,我们在巴黎遇到过一个叫普
鲁瓦内克的人。”“先生,他不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人。让·德·普鲁瓦内克在一九
一四年九月阵亡。我要告诉您,他是我们家族的最后一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叫普
鲁瓦内克这个名字。”“那位先生,”马克西姆补充说,“他还自称是王子……我
不记得叫什么王子了……”阿尔梅尔小姐宣称:

  “方圆十里之内并不存在什么王子。”“不,”乔弗鲁瓦肯定地说,“在让·
德·普重瓦内克的头衔当中,有王子这个称号,一天,他整理那个抽屉,他给我看
了一张古老的文书,他的先辈有这样称呼的。”阿尔梅尔小姐开玩笑地说道:

  “啊!亲爱的乔弗鲁瓦,你有时候挺糊涂的,有时候也挺啰嗦的。但是一说到
你的主人和庄园,你马上就精神了。”“可以说,他是我抚养长大的,”老人说。
“他的剑术,射击,游泳,马术……都是我一手教会的。唉!他上战场的时候,多
好的一个人!”“如果他健在的话,现在多大年纪了?”纳塔莉问道。

  “三十二岁……”阿尔梅尔小姐回答说。

  “他高大吗?”……

  “是的,很高大,修长精壮……一个出身高贵的庄园主。”“小姐,您是他亲
戚吗?”“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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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伏击 



  纳塔莉不禁一颤。

  “啊!您先前是她的未婚妻?”“是的,”阿尔梅尔微笑着回答说,“……我
现在还是。”“怎么会呢?”“让在一九一四年八月被俘,两个月以后,他的名字
出现在德国人发布的被俘人员死亡者名单上。他母亲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死了。我,
我对此并不完全相信。”“为什么?”“因为他在临别的时候对我说他会回来的。
他说:阿尔梅尔,我一有假期,就会从以前被封死的,后来被我打通的这条小路回
来的,我会从这扇小门进来,阿尔梅尔,你是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喏,他说的就是
被大碗柜遮住的小门。小路通到废墟里面很远的地方,一道栅栏把它拦腰切断,让
的钥匙藏在一块大石头底下。”纳塔莉好像非常慌张。她又问:

  “因为他答应过回来,您就觉得他的死讯不可靠了吗?”“是的,小姐。”
“您对他那么有信心……”“我有十足的信心。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一样。无论是思
想,还是行动,他都与众不同。这里的农民说他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我不这
么认为……

  不过,他总是让我吃惊。”“怎么让您吃惊?”“我也说不清楚。一种友好的
诡计,一种开玩笑,显示事物特别的一面的手段,一种要人相信、别人就相信的天
赋吧。是不是这样,乔弗鲁瓦?”“我们这个让,绝对是举世无双的。”老管家毫
不犹豫地说。

  “话说回来,他就没有缺点吗?”纳塔莉说,她的声音都有点变了。

  阿尔梅尔摇摇头。

  “没有缺点?呵!当然有啦!而且还不少呢,是不是,乔弗鲁瓦?”老人表现
出很高兴很宽宏的态度,回应说:

  “那可是无赖一个,小姐,稍不如意就发脾气……爱发火……爱打架。

  十五岁那年,他已经是这一带淘气鬼里的首领了。他有自己的小船,从海上沿
着海岸出去,去果园和养鸡场干偷偷摸摸的勾当。如果有谁不服从他,他可是毫不
留情的!偷了多少果子!偷了多少鸡和鸭!一个无赖,真的!不过,也是一个当统
帅的材料!”“和他的先辈一样。”阿尔梅尔自豪地说,“您看他们的画像。个个
都是海盗,都是名垂千古的人物。”“他母亲呢?”纳塔莉问道,他们所说的事令
她颇感窘迫。“她母亲是怎么说的?”“噢!”德·阿尼里斯小姐大声回答说,
“可敬的普鲁瓦内克夫人,她痛苦极了。她有好几次真的感到绝望,难过得又是哭,
又是一个劲儿地骂他。

  她实在是太爱他了,做儿子的也懂得劝慰她。他说:妈妈,你说得对,你的儿
子真的不成器。不过,你听我说。我这个星期的行为确实像个强盗。我一定用两个
星期的时间来将功赎罪。从此,人们只见他出入穷人家的门户,为他们干活,用小
推车送去一车车干柴。还有,他真的让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口了!他把母亲拉到列祖
列宗的画像前,庄园里的人对他们崇敬有加,他更是不甘人后,对着画像大声说道
:我们来说说这些‘海上屠夫’吧(这是当地的说法),并且即兴凑了几句歪诗,
开始一一斥责起来:

  “‘这个保罗·德·普鲁瓦内克,潘波尔的司法总管,征服犹大国,偷鸡又摸
狗,掉了脑袋丢了官。’”阿尔梅尔说得兴高采烈,令纳塔莉不知如何是好,人们
可以猜到,不管让·德·普鲁瓦内克做什么事情,姑娘都会支持他的。

  “这么说,”她说,“您还在等他回来?”“我每天来这里。”德·阿尼里斯
小姐说。“一到门口,我的心就和前一天一样怦怦地跳。我叫乔弗鲁瓦,问他:他
来了,是吗?他说:没有。我又问:嗯,那他有没有来信?他说:没有。于是,我
摆好鲜花,看看屋里的东西是否整齐。这里是他用的纸,那里是他的烟斗。再远一
些是他母亲的相片。还有,在这张桌子上,是村子里敲响警钟,通知新兵集合的时
候,他还在给我读的那本书。‘这位首领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海盗们如此敬佩呢…
…? ’”“不错,”纳塔莉低声自语道,“这正是他念念不忘的东西。”“不,”
阿尔梅尔说,“这是普鲁瓦内克家族的心声。但是,还有另一个品质,在他身上表
现得同样地强烈,是他从可敬的普鲁瓦内克太太那里得来的,他母亲原来的名字叫
玛丽·德·圣—玛丽。所以,他的性格既暴躁又温柔,既可爱又倔强,既理性又热
烈,做好事奋不顾身,对邪恶深恶痛绝。

  不过,他不愿受任何纪律的束缚,只管感情用事。所以,有时是普鲁瓦内克,
有时是圣—玛丽,两大家族轮流地在他身上发挥影响,他的脸上有双重的反映,小
姐,这是他的相片,您也看得出来的。”她说着从拜伦的集子底下取出一幅用纱纸
套住的照片,在递给纳塔莉的同时,她又说:

  “他总是穿这样的衣服……一件蓝色短上衣,两排金扣子……戴一顶水手帽。”
纳塔莉一点不感到惊奇。这是她早已知道的事。让·德·普鲁瓦内克的照片,其实
就是艾伦—罗克的照片,只不过年轻十五年罢了。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乔弗鲁瓦取来斗篷和帽子,向德·阿尼里斯小姐打个手势,
告诉她该走了。

  “行了,我的好小姐,不要再谈我们的让了。这些事情跟别人无关。”“真的,”
她又说,“但是,有人问到他的情况,我能不说么?小姐,请您继续参观。做完弥
撒,我还要经过这里,或许会在庄园的废墟堆里再见到您。”她施个礼就走了,后
面跟着乔弗鲁瓦和马克西姆。马克西姆想陪她一起去教堂,并且继续提一些问题。

  “纳塔莉,我回头来找您。”马克西姆在台阶上喊道。

  “和德·阿尼里斯小姐一起回来好了,”她说,“反正我们不急着回去。”剩
下了纳塔莉一个人,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幅照片。艾伦—罗
克!正是他,高高的身材,修长,壮实,热情的脸庞,充满毅力的外表,威严的举
止。但是,还看不到岁月刻划的苦涩的皱纹,目光中尚无那种果断无畏的神气,也
没有目前笼罩着他的那种神秘气氛。

  此外,纳塔莉看得愈久,离开艾伦—罗克也愈远,他好像消失在愈来愈浓的黑
暗之中,把位置让给了阿尔梅尔·德·阿尼里斯口中的年轻人。而且,这个年轻人
的形象是如此鲜明生动,使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特征会使人想
到杰里科和艾伦—罗克。只有活生生的一个让·德·普鲁瓦内克,布列塔尼的绅士,
玛丽·德·圣—玛丽的儿子,美丽的阿尔梅尔的未婚夫,战场上的英雄。他的生命
到此为止。海盗与杀人凶手杰里科,冒险家艾伦—罗克,他们还没有从喧嚣的厮杀
或汹涌的大海中冒出头来。她俯身对着相片,以朋友的目光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伙子,
记忆中那些脸色阴沉的形象渐渐地被取代了。

  矮小的门底下有一条小槽,标记屋子里与窗户相对的另一侧,她看着小槽,心
里想:

  “等他回到度过童年的地方,走近庄园的围墙,他就会真相大白了,他会记起
每一处遗迹,记起每一棵树,他从这扇小门进来,过去的一切会重现眼前。他的未
婚妻或许会亲自来这里迎接他。”她心里不断地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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