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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返-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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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李乔望着她,凤眸里有诧异也有疑惑,“你和霍——”
他一个“远”字还没说出口,知返已经迅速打断了他,“我现在只是他员工而已。”
“他忘了你。”李乔开口,话语简短而直接。
知返勉强一笑,被他切中要害,脸色顿时苍白。
“我后来有事回了英国,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霍远这人凡事都放在心里,也没有跟我多提你们之间的事,我一直以为你在叶听风那个工程竞标上背叛了他,也以为他是因为那事和你分的手,”李乔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等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
“我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他的事,”知返苦涩一笑,“他是怎么出的车祸?”
“是他人还在上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车往机场赶,车速太快,对方违章驾驶。”
知返看着他,心里忽然一沉。
“我问过苏瑾,她守在病床前就只吐了两个字,追人。我想,他追的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李乔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可每一字都几乎震得她魂飞魄散,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泪眼模糊。
“后来是苏瑾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他苏醒,被父母接到老家,”李乔望着她惨淡的表情,锐利的眼神中带着深思,“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你对他的伤情一无所知,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所以,他忘记我也是应该的,”知返声音颤抖着开口,眼泪终于一颗颗滚落,“就当是报应。”
李乔神色有些不忍,将自己的丝帕递给她。
“不用,谢谢”知返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帕,擦掉脸上泪痕,有些狼狈地强颜欢笑,“不好意思。”
李乔摇头表示不介意,沉默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凤眸炯亮地望着她:“需要我告诉他吗?”
他素来不爱管闲事,之前又对她有所误会,再加上霍远本人从没问过他什么,他也懒得去管,只是这一刻他忽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帮点忙。
她方才用的那块丝帕,是霍远大学时第一次拿下设计大奖时,他导师也是院长亲自送给他的礼物,曾经让他们一干人都无比羡慕。他将它给了她,而她却一直留在身边。
“他知道了又怎样?能如从前那样爱我吗?”知返笑容酸楚,眼神却有种决绝的坚定,“我会一直等下去,如果他永远都想不起来,我也认了。”
强求来的感情,和施舍有什么区别?他不记得她,就不会知道曾经共度的时光是怎样的美好,更不会知道他究竟爱她什么。
如果是那样,她宁愿他一直是那个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李乔有些震动地望着她,眼神中隐隐有欣赏。














四十九、探花慢







事实证明,爱情有时只是生活中很少的一部分,这繁华都市,人人为了生计奔波,风花雪月的心酸惆怅有时仓促得不值一提。
李乔来了一趟,老麦被无限期“借用”过去,知返没有悬念地成为设计部经理,办公室换了,办公桌大了,只是悠闲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从前看老麦虽然总是来去匆匆,倒还还有谈笑风生,闲时邀人喝茶的工夫,等到知返坐上他的位置,才知自己火候未到,尚待修炼。
新年一过,新项目逐渐开展,公司上下都是紧锣密鼓的节奏。周一的例会,如果没有霍远的身影,他就是出差了。伏首案间,听见谁说了一句,霍先生回来了,她就点头应了一声。
会在吃饭的时候,忽然间发愣,停车的时候,看下某一个空着的车位,想起那张清俊的脸庞,想起他总是淡定的眼神,然而,总是短短一瞬,不会去沉溺。

“孟小姐,你看这彩砖这样贴可以吗?”
知返蹲下去细细察看,隐隐听到人声由远及近,她没有抬头看,继续和工人交代着细节。
脚步声逐渐清晰,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眼前,往上是笔直的西裤,知返微愣,仰头望去,难得的好天气,她被阳光逼得眯起眼,那人背着光,一时看不清表情,只有眼神清亮。
“你回来了?”知返淡淡一句,低下头。
霍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她,一身黑色的套装,白衬衫,小西服外套的袖口帅气地卷了起来,大大的安全帽几乎把她的脸都遮了大半,她左手拿了瓶水,一旁的水泥台上有Costa的纸袋,餐巾纸上放了块咬了一半的饼干。
“没吃午餐?”他问,声音温和。
“里面还有个三明治,”知返没有看他,指了下纸袋轻轻一笑。
他出差又回来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原来以为拼命地工作,可以让忙碌的生活填补所有时间,可他真正站在眼前时,才发觉如此想念。
“这么忙,有什么问题么?”他也蹲下来,打量贴着彩砖的墙面。
“那个还是和设计图有些出入,不过已经纠正过来了。”离得那么近,他身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知返松了口气接通:“顾姨?”
“知返,小游的左眼不知道怎么突然红了,一个劲儿流眼泪,我不敢随便帮他弄,你看是不是去看下医生?”打电话过来的是她上班时一直照顾小游的保姆。
“你等着,我马上去接他!”挂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男人,声音微微颤抖,“不好意思,我要请半天假。”
“有急事?”霍远望着她,镇静开口,“公司的车刚刚开走了,我送你过去。”
知返一怔,有些犹豫,但心里实在着急,就顾不上太多,于是点头跟着他往前走。

车开到门口,顾姨已提前接到电话抱了小游出来,知返自她手中接过小游坐回车里,抬起头,镜中一双黑眸静静地望着她们,她呼吸一窒,轻声开口:“我儿子。”
霍远微微一笑,神色中看不出什么端倪:“叫什么名字?”
知返抿了一下唇:“孟游。”
“很有趣的名字。”
知返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勾起的轻浅弧度,心里竟有些忐忑。
小家伙左眼红通通水汪汪的,他自己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径自爬来爬去玩得很开心。霍远刚要发动车子,背后被人轻轻拽了一下,他转过头,一个小人儿仰着头冲他笑,左眼微微眯起来,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样子坏坏的,却可爱极了。
很奇怪的,他喜欢这个小男孩。
“Uncle——”他听见奶声奶气的呼唤,心中一动,讶异地看向知返,“他这么小就会叫人?”
“他平常会这么叫Chris,所以看到男的就基本无师自通了。”知返笑着解释。
“哦,”霍远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和他很熟?”
“谁?”知返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Chris,便讷讷地回答,“他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她偷偷地看着镜中他微微蹙起的眉——他的语气为何忽然有些不快,是在吃醋?
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她的脸竟不由一烫,再望过去,正撞上他的目光,心里一慌,她连忙转过头。
“怎么了?”他的笑声里带着调侃的意味,“一脸心虚的样子?”
“没有啊。”知返再也不敢望向他的眼睛,把小游拉到怀里,借以掩饰不自在。

跑了趟医院,医生说了小游的眼睛只是轻微发炎,并不严重,只要按时点药水,避免他总是揉眼睛就好,知返这才松了口气。
抱着小游走出门,走廊那头霍远已经拿着药走了过来,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伟岸的身影,眼里微微泛酸。
他这个样子,太像一个父亲。
当他终于站到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个完美的微笑:“谢谢。”
“不客气,”霍远看了一眼她怀中爱动的小家伙,眉梢轻扬,“重么,让我抱一下。”
知返怔住,没料到他忽然提出这个要求,他却已张开手臂,而小游也毫不客气地往他怀里钻,等到她反应过来,这一大一小已经走了老远。
“喂,”他转过身看着她,笑容温暖,“你还站那干什么?小家伙,你妈好慢。”
他的后半句,是说给小游听的,而小游很配合地从他肩上探出个脑袋朝她做鬼脸:“妈呜——”
知返望着他们,突然觉得阳光那么明亮,亮得刺眼,连眼中的泪水都快要逼出来。
终于,她还是笑了一下,朝他们的方向迈步。














五十、一痕沙







“什么曲子?”知返问。
入耳的旋律,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
“应该是勃拉姆斯。”霍远凝神听了会,回答她。
勃拉姆斯么?怪不得。
1853年,20岁的他对年长他14岁的她一见钟情。只是,她是他的师母,是他所敬重的老师舒曼的妻子。
此后几年,他帮她照顾病重的老师和他们的孩子。
1856年,舒曼去世,他压抑着对她的感情,选择离开,永不相见,任遥远的距离阻隔他刻骨的思念。
1896年,他63岁,拖着病老之躯赶往法兰克福的葬礼。行色匆忙,他踏上反方向的列车,渐行渐远,等到他终于抵达的时候,她的葬礼早已结束。
他一个人站在墓前,为她拉一首无人知晓的曲子,关于四十三年的思念与深情,关于迟来的告白。
这一生无望的爱,从此只待死后相逢。
时间何用?空间何用?就如我曾经离你那么远,就如你消失了两年,从前的点点滴滴,却依然深入骨髓,难以拔除。

“到了。”霍远缓缓停下车,转头往后看。
眼前的一大一小,正都睡得酣甜。大的斜倚在后座上,长长的卷发有几缕垂落在白皙的脸颊,说不出的慵懒妩媚,小的趴在她的腿上,蜷着小小的身子,嘴巴可爱地嘟起来。
心中忽地有一种柔软的感觉,他伸手关掉了音乐,车厢里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见后面轻浅起伏的呼吸声。习惯性地掏出烟盒,烟刚放到嘴边,又觉得不妥,于是又拿了下来。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张恬静的睡颜上,他有些失神——她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这样委屈地做一个单身妈妈?孩子的父亲呢?又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舍得她独自承担这一切?
眉间微蹙,他收回视线——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看似平静无波却深藏波澜,看似迷糊随性却又防备森严。
后面忽然一阵闷响,他转过去,只见小游不知怎么掉到座椅下,大概是摔疼了,先是从梦中醒来的震惊,随即嚎啕大哭,而本来正睡得香甜的小女人也被吓醒了,慌张地把他抱起来,一时间,哭声哄骗声交织,如交响乐一般,响彻整个车厢。
霍远望着眼前的情景,眼角微微抽搐——惟小人与女子难养,还真让他撞上了。
“哎,”知返一边应付着儿子的闹腾,一边叫他,“帮我把包里那个小玩具熊拿出来。”
霍远瞅了她一眼,低头打开她的包,望见里头的东西,他愣了一下。
“我这是有备无患,他喜欢那个。”知返以为他是因为玩具熊而惊讶。
霍远没搭话,将熊递给她,知返按了下开关,电子音乐声响起,小熊手舞足蹈地歌唱,小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忘了哭泣。
知返松了一口气,再看向霍远,却正好撞上他幽深的视线。
“我有一个和你一样的本子。”他缓缓开口。
“什么?”知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包里那个爱马仕的笔记本。”他解释道,看到她的脸色忽然一变,他眸光微闪。
“喔,是吗?”知返力持镇静,心里却早就慌成一团,是她大意了。
霍远微微地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当你沉默离去
说过的 或没有说过的话 都已忘记
我将我的哭泣 也夹在书页里
好像我们年少时的那几朵茉莉
也许 会在多年后的一个黄昏里
从偶尔翻开的扉页中落下
没有芳香 再无声息
窗外 那时也许正落着细细的
细细的雨
她记得那天回家的路上,他开着车给她背诵席慕蓉的诗,是那篇《致流浪者》,温润醇厚的声音随着音乐静静地在车厢流淌,像一道清泉,潺潺地直流进她心里。    
她说,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
他说,不行,如果时间停止不前,我怎么能知道明天,后天,将来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这两年,她把所有他曾喜欢的诗一首首地抄到那个笔记本上,然后再全部默写一遍,仿佛,这样就能体会他曾经历的岁月,明白他曾有过的心情。
——窗外,夜雾漫漫。
——所有的悲欢都已如彩蝶般飞散,岁月不再复返。
不由苦笑,是否有些事情真的是冥冥中早已预定?
翻开扉页,那几个苍劲飞扬的字清晰如昨,仿佛永不褪色。
给知返——我的宝贝。
——无论我曾经怎样固执地,等待过你。
如果你忘记,如果你敢连这些都忘记。
我是真的会恨你。














五十一、调笑令







霍远变得有些奇怪。
知返盯着手上的图纸,微微失神——还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最近他来设计部的次数多了一些,说话的时候,一双黑眸总是有意无意地瞅向她,看得她心里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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