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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飞虎只劫财不伤人命,我只略作惩戒,‘子母阴魂’涂静、涂动劫财又劫色,我便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记号。至于‘毒手库什’布十耳,杀人害命,连家眷也不放过,我不杀他,还留他在世上害人么?”
说罢目光一转,望向徐赤水:“至于你”
徐赤水退了半步。沈虎禅道:“你虽不至滥杀无辜,但是,多次纠众欺压人少,这次夹在这些人中间来杀我,便是你的劣根性子!你明知我会找上你,所以伙众先把我做掉”
忽把目光转向温柔,问:“温女侠,除你之外,这里人人都别有内情,你可是趁了淌浑水了。”
温柔没想到事实原来是这样的,心里乱得什么似的,只好看门大纶。
沈虎禅眼一亮:“门捕头?”
笑了一笑道:“门捕头也自有门捕头的事!他在六扇门里,有很多案子破不了,严刑拷掠要人顶罪,其中两个,给我救了出来,以致门捕头的官衔,迟升了一年半载,他为公为私,都恨我入骨。”
门大纶忽冷冷道:“沈虎禅,今日我们来,纵全力的是私仇,但是——”说到这里,仲手在怀里一掏,掏出一面非铁非玉,似石似藤的令旗,上面隐隐雕着三颗云腾雾飞的赤球,一字一句道:
“这是雷大先生颁下的‘神火令’,你杀死东天青帝,罪大恶极,江湖子弟人人诛你而称快,你还是受死吧!”
沈虎禅看见令牌,忽然一震。
门大纶扬着令牌又踏前一步,喝道:“沈虎掸,神火令已下,你还是自刎,省得我们动手吧!”
沈虎禅看看“神火令”,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色。
门大纶又迫前了一步,“你还不受死!”
沈虎禅的声音诡异得不像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我我没有杀东天青帝!”
门大纶道:“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
沈虎禅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反问:“东天青帝是怎么死的?!”
门大纶道:“东天青帝手书诗集一十三卷,不知如何给你潜入,丢入丹炉里焚烧,东天青帝震开丹炉,全心救书之际,你埋伏在丹炉暗格里,用鱼皮湿靠将火焰隔升,一刀砍杀东天青帝!”
沈虎禅激声道,“有谁看见?”
门大纶指了指孩子,“青帝遗孤任小时。”
沈虎禅疾道:“他认出是我?”
门大纶道:“你已用鲨皮蒙面。”
沈虎禅道:“那何以见得是我?”
门大纶道:“刀口。”他双目眯成一线,瞪着沈虎神背后的刀:“一道凄厉的刀口。”
他一字一句地道:“武林中不少人领教你的刀法,都认为只有你的刀才砍得出这样惨厉的伤口来。”
沈虎禅道:“东天青帝精于刀法,更擅掌、棍、我的刀,断断砍不倒他。”
门大纶沉声道,“所以你就施加暗算!那样子的暗算。武林里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不错;”沈虎禅道,“但人却不是我杀的。”
“狡辩也没有用。”门大纶道:“雷大先生说,东天青帝死时,写下几个字。”
沈虎禅问:“什么字?”
门大纶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间里吐出来:“‘找沈虎禅’!”
第六章 木鞘刀
沈虎禅一听,愣了一愣,重复道:“东天青帝临死的时候写:找沈虎禅?”
门大纶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沈虎禅一笑,“我根本什么都不用说了。”
门大纶像盯一只正在他手臂上吸血的蚊子一般盯住他:“你认了?”
沈虎禅道:“我认什么?他写‘找沈虎禅’,又没写‘杀我者沈虎禅’,有什么证据说我杀他?”
温柔忍不住指着他尖声道:“沈虎禅,要是你做了,你就承认,少来拐弯抹角的诡辩。”
沈虎禅看了她一眼,反笑道:“女孩儿家,说别太大声,人家还以为”
温柔嗔怒道:“以为什么?”
沈虎禅忽把话题一转:“我没有杀东天青帝!”
温柔用上排编贝似的皓齿,轻咬着红彤彤的下唇,道:“沈虎禅,要是你做的而又不敢认,就是乌龟王八蛋,不是好汉子!”
沈虎禅耸肩笑道,“温姑娘,要我真是乌龟王人蛋,自然也不会认的,你的诅咒对江湖人可不生效!”
温柔气得想上前像对唐宝牛一般给他一巴掌子,沈虎禅却道:“这件案子,我也要查出凶手来,东天青帝已隐居多年,不问世事,而且从前他在武林中神龙乍现时,也屡建勋功,少施杀戮,谁杀了他,都该偿命。”
徐赤水阴阴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方恨少回问他:“那是指东天青帝是耗子了?”
徐赤水倒吃了一惊,因为东夭青帝虽殁,但声誉却好,尤其他两大弟子雷肃桐与深仇大师,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有头有脸握有实力的人物,怎可开罪,忙道,“我是说沈虎禅就是凶手,犯不着惺惺作态。”
沈虎禅也不支理会他的话,只向众人团团一揖道:“诸位如果没有什么事,我要先走了。东天青帝的案子,我跟诸位一样会去探究清楚的;就此别过!”
门大纶沉声道:“你以为你不能活出黄石镇?”
沈虎禅道:“我不但要活出黄石镇,还要到青石镇,蓝石镇,把我怀里的不义之财,分他们一些。”
门大纶变脸道:“好哇?连你偷盗抢动的罪一并治了!”
沈虎禅微叹道:“抢不义之则,卖贪官的宝,偷污吏的金,窃劣绅的银,这些事,确系我所为,你是捕头我是贼,生下来便是官兵捉贼,这才是串对门子。”
门大纶迫前一步,这时,他已经离沈虎禅只有七步之遥,眼看就要出手了,突听他喝了一声:“来人,把他拿下!”
尚未被沈虎禅暗中制伏的六扇门衙差,雪山派、侠义堂的高手,一拥而出,一时间刀戟陡亮,包围沈虎禅。
就门大纶而言,他没有直接向沈虎禅出手,为的是先遣手下秤一秤沈虎掸的斤两。
他的部下以及雪山派义堂的高手也并非不畏死,但见对方来了三个人,先一个装神弄鬼的书生,原来是号唬人,后来那个勇汉,原来连武功也是不会,那么两下子,只天生蛮力,众人都后悔适才为何不早些出手讨个大功回来。
而今这个沈虎禅,既不高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他背后、插着一柄刀。
刀有木鞘。
木鞘雕了很多朱篆书,颇有古风。
沈虎禅拔出了刀鞘,但没有抽出刀。
刀鞘发出一种淡淡的檀香味。
沈虎禅站在闪闪兵刃光中,像一座山般沉静,既没有寻找掩护,也没有找任何事物作为后盾。
围着的高手用一种出奇缓慢的节奏,在旋转着,野人杀戮前样般的围着猎物吆喝着。
每个包围的人都跃跃欲试,只要一举杀沈虎禅,升官发财,在所不难,——利禄永远是令人眼睛发红刀口见血的主因。
同一刹那间,一矛一盾一槊,同时刺向沈虎禅,分前、后、左刺到!
沈虎禅蓦然向右退了一步,在险不容哪间蹲身,刀鞘扫出!
三种狂曝之声,连续响声,使矛、盾、槊的三名高手,右腿胫骨全被打断,倒地不起。
沈虎禅缓缓站起,他本来一直背光而立,这一下身影移立,才见出他的容貌,只见他两条黑眉,挺拔如刀,两撇髭须,挺秀如刀,嘴唇也抿得像刀一样,眼光更锐利如刀,使他看来似有四把黑秀的刀在清俊的脸上。
他手上的刀,仍未脱鞘,三个攻击手,已倒了下去。
围攻者本待攻击一旦发动,一拥而上,但三个出击者一出手即刻遭殃,士气顿时大为受挫。
门大纶忽然大叫道:“雷大先生喻元:谁杀了沈虎禅,可得黄金百两,而且在‘青帝门’中任高位!”
此语一出,本来较低萎的士气,立即比先前还要高涨十倍!
两柄单刀夹着一支丈地槌如同雷轰电击,分上、中、下三路向沈虎禅攻到。
沈虎禅忽然就在这同武器中闯了进去。
“啪、啪、啪”三声,刀鞘击中三条肩骨,肩骨拍碎武器落下,沈虎掸退回原地,抱刀鞘而立,犹似未动过一般,两道眉毛、两道髭毛,更黑得发亮像除了一层黑漆。
三名攻击者哀呼退下。
沈虎禅沉声道,“不关你们的享,不要来送死!”
围攻者胆丧气浮,也不知进好还是退好,门大约喝道,“不许退!”
徐赤水也喊道:“杀了他,‘侠义堂’里可升统领!”
郝不喜也叫道:“给雪山派扬威!”
沈虎禅冷笑:“要扬名立万,你们怎不自己过来!”
话未说完,一个拿鼠棍的汉子,一棍击到!
鼠尾棍长一丈三尺六半寸,那汉子是雪山派掌门雪山老妖郝不喜的师弟,一棍戳去,已准备好后路,不中即退,而且两名门徒,已操刀护着他的退势。
但就在他往前戳的同时,左脚一麻,啪的一响,只见刀鞘已扫中了他。
他心头恐惧,多于创痛,怪叫得半声,一口血箭喷出,再无力气,连棍也撇了手,要两个弟子扶他才能退走。
这一来,七个攻击者,出手的不到半招全挂了彩。
没有人敢再攻击。
就算有更大的诱惑,还是性命重要。
沈虎禅的“攻者立伤”之气势,已慑伏了他们,他们亡魂皆冒的退了下来。
场中又只剩下沈虎禅一个。
一个人在冷清的月光下。
两条眉毛两撇胡子,向着灯光发着亮。
他没有杀任何一个人,甚至连刀也没有出鞘,但他却吓退了一大群豺狼一般的狙击者。
他傲然立着。
他那种“谁攻击我,谁就受伤”的态度,对敌数十人如一人,在围战里迅速作决断,分出距离先后,大大挫了敌手的锐气。
他还是重复那句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要走了。”
门大纶只说了一句话,徐赤水、丁五姑、郝不喜一齐分四个方向把沈虎禅包围了起来。
“今晚我们要是给我闯得出去,日后江湖上还挂得颜面?”
沈虎禅叹道:“你们既逼我动手不可,就怨不得我。”
丁五姑扬声向温柔叫道:“温女侠,你不是来锄奸的吧?怎么不过来动手?”
温柔怔了一怔,道,“我在想”
郝不喜怒叱:“现在是动手的时候,不是动脑”
温柔却道:“可是,如果沈虎禅没有犯下滔天罪行,我们又为问要向他动武呢?”
丁五姑冷笑道:“这贼子三言两语,你就信了吗?”
温柔道:“自然不尽信。但是光怀疑不是定人之罪呀。”
丁五姑道:“可是今晚我们若让这赋子逃出去,颜面何存?”
温柔道:“我们是为除暴安良而来,不是为了颜面而战的,”
郝不喜脸涨得通红,雪峰也似的白眉一耸,“好哇!不识廉耻的贱妇,跟贼人是狐群狗党”
温柔气得柳眉一竖,寒了脸骂道:“你——原来你们就是这佯辨别忠奸的!”温柔嗔怒之际,粉脸如酥添上几分英姿,美目清扬,秀丽入骨,那大汉唐宝牛看似痴了,“哈嗽!哈嗽!”又连天打了两个喷嚏。
沈虎禅道,“阿牛,你的恶习未改——!”他的话未说完,在他身前、后、左、右的四大高手,一齐对他发动了攻势!
也许门大纶、郝不喜、丁五姑、徐赤水四人中任何一个心里都有些忌惮沈虎禅,不敢对他正面攻击,但四个人合在一起,好胆量决不止于四个豪壮的总和,每个出手的人都有着这样的自恃:四人合力出手,对手只有一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仁,万一回扑,死伤的也决不会是留有退路的自己。
这四人中,以门大纶马首是瞻,武功也最高,出手也最谨慎。
只见他双掌红筋陡现,“奔雷手”已裂石分金地叉了出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留下五分力量以图自保招架。
可是他错了。
四人出手的一刹那,一柄厉青色的刀光飞起,破除一切障碍,一刀,破空飞起一道血泉,一只手臂。
刀刃又回到木鞘中。
依旧有谈谈的檀香气味。
丁五姑的“五岳轻云练”,已击中了沈虎禅的右踝,还没有发力拉扯:郝不喜的“剑甲”,六支齐发,甲尖已戳破了沈虎禅的衣襟:徐赤水的点穴撅,离沈虎禅百会穴也不过三寸!
但谁都没有继续动作下去。
他们的动作像骤然结成了冰。
寒意来自他们的心中。
他们一招才递出,主帅已挂了彩,一只手臂,带着屈曲的骨骼,暴洒的血光,飞离了身躯,跄踉后退,脸白如金纸,出刀的人刀已回鞘,毫不在乎的站着,目蕴神光,但连望也不望他们一眼。
他们心中发毛的是:“如果这一招我们坚持要递下去”
沈虎禅这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