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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道,“只听说过那里的住持怜镜法师是南少林一脉分支中的顶尖高手,人称‘尘缘九重狱,冷红三分情’,以尘缘指和冷红剑称绝江湖。但是怜镜大师已经许久不过问武林中事,莫非那里也会出什么乱子吗?”
铁手道:“而且是很大的乱子。”
苏梦枕有些漫不经心,只望向无情,却应和着铁手的话道:“若非是出了大事,也不至于惊动诸葛先生了。”
铁手看在眼里,颔首道:“确实如此。最近空禅寺里去了个不得了的人物,为了接待他,空禅上下人心惶惶,就是怜镜法师,也不敢托大,不料即使这样,还是出了事。”
这次苏梦枕终于动容:“你说的是雷损!”
铁手笑道:“没错,正是雷老总。”
苏梦枕叹道:“雷损出家的地方不闹出点动静,他也就不是雷损了。”
铁手却道:“并不是雷损闹出来的事,而是雷损出了事。”
苏梦枕眉心一动,无情的心底也有些好奇,“他不找别人的事已经是很好的了,他又会出什么事?”
铁手道:“三天前,空禅寺遭人血洗,守山僧人有三十四名死亡,伤者无算,怜镜法师至今卧榻不起,随时有可能圆寂,而陪雷损一起出家的四名雷门直系子弟连出手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均被一剑穿心,雷损失踪,下落不明。昨天夜里,这起案件发到府里交由我们处理。”
“血洗空禅?”苏梦枕拧眉道:“这显然是冲着雷损去的。”
“没错,我和世叔分析的结果也是这样。”铁手道。这个案件由于发生的太突然也太过悲惨,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铁手正色道:“这件案子如果处理不妥,后果极为严重,如今案件转移到我们手里后,六分半堂现在的主事人狄飞惊三天两头的派人到这里询问结果,并放言说如果官方办事不利,将不顾空禅寺禁严的法令而要强行自行突破进入调查。那个狄飞惊现在倒是真的急了。”
想到那个淡郁幽静的总是带着淡淡轻愁的狄飞惊居然会急的火烧眉毛,苏梦枕沉下的脸色也忍不住舒展开来,“空禅寺既然被官方禁严,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出,狄飞惊就算有天大能耐,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雷损自导自演这场案件,狄飞惊没理由装到这个地步。”铁手沉吟道:“所以他极可能真的遇险了。”
苏梦枕听着眉心又是一沉。
诸葛先生道:“崖余,这案子本来是游夏负责的,但是他临时有别的案子要办,其他人也都抽不出手来,你……?”
未等先生说完,无情已点头道:“世叔,交给我吧。”
诸葛先生这才对着苏梦枕笑道:“雷损的事,苏公子应该有兴趣吧?”
苏梦枕道:“我对他的事没有兴趣。”
诸葛先生一副恍然的样子拍拍额头:“对了,你们的关系一向被传的很不好。”
苏梦枕道:“可是对于能阻击雷损而且一举得手的人,我却很感兴趣。可否容我与无情一起前去?”
第三十幕:除非我死
“苏楼主,”诸葛先生的双眼眯了起来,看上去似笑非笑:“这是六扇门接手的案子,‘闲杂人等’若要去现场,先给老夫一个理由?”
苏梦枕看着眼前这目光比老狐狸还要狡黠的智者,一边心里咕哝着:不想我去为啥还特意告诉我这事,一边随口找理由:“那刺客既然能重创怜镜法师,劫走雷损,定非等闲人物,苏某一同去也好有个照料。”
“苏公子身担重任,这随便抽身,不怕楼子里罩不住么?”诸葛先生不温不火的补了一句。
“雷损出事,关七半痴,这时候出什么事,还真的不至于惊动我嘞。”苏梦枕说的轻松,也确是实情,诸葛先生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唉——如此——就拜托苏公子了!我那三个徒儿都有要案负责,而崖余虽然艺高,却从未独自办案,有苏楼主跟着,我可就放心多了。”
——明明是想让我去照顾他那宝贝徒儿,却还拐弯抹角的问一大堆问题,搞的我还以为一个回答不慎就不让我去了!苏梦枕没好气的瞥了诸葛先生一眼,一声不响的推着无情的轮椅就即转身。
“苏公子——你这是何意?”
诸葛小花仍是微笑不语,铁手终于忍不住出声相拦。苏梦枕闻言也不停顿,只道:“不是要去办案吗?当然是越快越好。”
“可是,大师兄长途跋涉,一般都会带随身僮子照应着,你们就这么……就这么……”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那边苏梦枕早已推着无情去的远了:“有我一个就够了。”
苏梦枕来神侯府本是要个回礼,至于要到了完全没想到的任务,却绝对出乎意料。不过,既然无情已拐了到手,其余的大可不必计较。他心情甚好,看向无情时,后者清冽眼神也正看着他。
“这算什么?黑道大哥帮忙捕快查案?”无情难得的调侃起来。他也知道这姓苏的执意做什么,是完全听不进不同意见的,反正他武功奇高,于此行倒是有益无害,也还罢了。
“‘细节’就不要计较了。”苏梦枕显然心情大好,笑容明显浮现上来。
——硬要算的话,应该是‘家属’吧?
不过他可不敢明白说出来。无情脸皮那么薄,听了一定会赏自己一打暗器。
他正心情大好,推着无情出门,却见前面突然凭空多了个人影,那人来得好快,似还拖着残影,若苏梦枕一个不妨便要迎面撞上。
谁也说不清那人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突然出现后,二话不说,甩袖就是一阵凛冽掌风!
无情在前,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抬掌劈来,他急切间正要反击,举起的右臂却突然停在半空,涩声道:“世叔……”
苏梦枕却未听清他说些什么,但见无情反应滞了片刻,眼见不能自保,想也不想便挥刀而上,刀光舞处,划过道道艳痕。
谁能以一双肉掌对抗这无坚不摧的旷世神兵!
莫说之前没有,就是苏梦枕亲眼见了,都不太会相信!
红袖刀轻吟一声,凄厉绯色陡然盛开,将那人无匹掌力拒在尺许之外,这才看清突然出现的人正是诸葛神侯。
苏梦枕也不禁愣了一愣。诸葛神侯明明在厅中坐着,怎么会突然拦住自己的去路,还一言不发就动了手?容不得他多想,诸葛先生一掌被挫,全身一震,掌风再起时便是以双倍力道反击!
苏梦枕终于知道诸葛先生是当真的,他余光扫过无情,发现无情满脸疑惑,手臂仍是平举,却迟疑着不知动手与否,知道他对诸葛先生尊敬爱戴,一时半会难以适应,又看诸葛先生掌风朗朗,竟要将他两立毙当场一般!
以我刀功,挡下这掌还可办到。
可是,刀风与掌风碰撞之下,却难免会波及无情。
无情体质羸弱,且无防范,我与诸葛先生的功力一旦炸裂,牵连到他,后果不堪设想。
弹指之间,苏梦枕考虑良多。
他主意既定,红袖刀瞬间没入袖中,他挡在无情之前,竟以一双肉掌迎了上去。
谁都知道苏楼主擅长写意刀法,红袖在手,傲视寰宇。可他掌法到底如何,却没人知道。这一下弃刀用掌,难道说他的掌法竟比刀法还强么?
当然不是。
苏梦枕这一收刀出掌,意在以自己肉身抵挡诸葛先生骇若惊涛的绝世掌力,再引向他处,使无情避免波及。诸葛先生见他如此,这才微笑收掌,吐息之间,方才如滔天巨浪的掌力刹那散的干干净净。
苏梦枕真力既出,却撞上了对方软绵绵的散力,难受之极,却也佩服之极:比如一个用剑的高手,能够以气御剑,甚至人剑合一,整个人就如出鞘利剑,不伤人便伤己。那柄剑便是一意孤行勇往直前。即使是天下最一流的剑手,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罕见了。而诸葛先生的武功比之于剑,却比御剑合一的境界更高了不知多少!一个剑客全力的出的剑,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个人全力出手,有那种骇人气势的,最多只能是个高手,而如诸葛先生这样能够做到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就已是个绝世的人物!
由不得苏梦枕不服。他的红袖全力出手,定然血流成河。却没有能够收发随心的自信。无论多么美丽的刀法,仍是带来杀戮的凶器。其实,尤以红袖为甚。
诸葛先生收了招,垂下眼帘,任他们过去。苏梦枕知道他愿意说的一定会说,不愿意说的问了也白问,因此也不多话,依然推了无情便走。
倒是无情带些疑色看了看诸葛先生。
“苏公子,你杀气太重,所以老夫不得不试一试你。”诸葛先生低着头,老僧入定般肃穆,更像是自顾自的说着。
“你刀法虽奇高,当世少有敌手,但凄厉有余,韧性不够。你沉稳霸气,原为一方之主,然气势太盛,咄咄逼人,终究要饮苦酒。”
“你人惊才绝艳,刀法旖旎动人,本是不世人物,却因杀孽太盛而染上狠厉,之后,刀为凶器,人为霸主,你的刀,从来都是杀人利器,几时是为救人而舞?”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试你的原因!你这样一把凄绝召唤血雨的刀,说要保护一个人,怎能让人轻易相信!”
“不过,老夫终于信了。方才你宁可断臂,也收了利刃以肉掌相迎,为的便是保护崖余不受红袖刀风的牵累。此去多加小心,老夫没话可说了。”
他说着,苏梦枕眼前一花,再看时,哪还有诸葛先生的影子,却见远远的闲碧阁中,与铁手相对坐着品茗的那人,不正就是诸葛先生么?
苏梦枕心中虽惊服,口中却仍不肯坠了一代楼主的威风:“先生闹什么玄虚。”他想了想,也垂下眼帘,声音很低,却非常认真:“或许,我红袖飞舞之时,就如道上传闻那样,似嗜血修罗般的恶鬼,没有砍不了的东西。但,要我用这把刀伤他……”
他眼睛微抬,看着无情。无情端坐如初,并没有回头。可是他知道他一定在心里看着自己。
“除非我死。”
象说着什么古老的誓言般,他低沉着声音郑重的说。
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表明无情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苏梦枕说出的话,无论多么荒谬,却没有人会置疑。
包括诸葛先生。虽然离的远,且是低喃,但他一定听的到。他看见爱徒仍未转身看那人,只倾了倾身子,露出一片雪白的颈。虽然他未就苏梦枕的话发表只言片语的回应,但那微微的前倾在旁人眼里看来就好像是一个优雅的赞许。
这般的默契。明明连一个眼神的交汇也不曾有,偏偏给旁人异常默契的感觉。
第三十一幕:温和男子
按苏梦枕的意思,是一出神侯府,立即取道西郊,直上禹山。无情对此默许。苏梦枕向有智计,且少有失误,无情明白,也就省了份心思。
与苏梦枕结伴而行好处甚多。这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过,这两人走在一起,本都是名人,此时更加引人注目,想要摆脱追踪,却有些难度。
谁敢追踪他们?
若说无情做捕快一年多来,都是追捕罪犯,少有被人盯梢,则苏梦枕更是没人愿意招惹。可偏偏他二位走在一起,才出神侯府不远,便感到有人跟着。这盯梢的人耐心甚好,无论苏无二人怎样东拐西绕,仍是不紧不慢,始终保持距离,既跟不丢也露不了馅。
“……”苏梦枕终于有些郁郁,忽地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明显感到后面那人也立即停止移动。
无情也早就发觉,只是未明所以,又觉那人似不带什么恶意,因此由得他去。苏梦枕却不见得这么好说话,平白被人跟了大半时辰,再有耐性,也终告磨光。
“出来。”苏梦枕并不转身,淡淡说道。
这时,他已推着无情出了城门,从西郊官道转入小路,意在天黑之前赶至禹山。
无情以眼角示意,觉得那人不会这样轻易现身,否则跟了大半路就毫无意义。谁知他与苏梦枕眼神刚交错一刹,身后那人已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苏楼主和成大捕头朋友相聚,本来旁人是最好避免打扰,只是,事关敝堂总堂主安危,所以请恕在下失礼了——”
这语气客气之极,反倒让人觉得他跟踪一路是多么劳苦之事,更不忍再见责于他。苏梦枕与无情听到这清幽雅致的声音,便已知是哪个来了。
苏梦枕推着无情缓缓掉头,果然,狄飞惊白衣袖手,恭立一旁。“见过苏楼主,成捕头。”
无情素知狄飞惊之能,若要想京师内少出点乱子,一半还得倚仗这低首神龙,因此也客气了两句,苏梦枕与狄飞惊早就相识,许久以来,早已托杨无邪弄清了他的底细。
——这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