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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只不过是盲目地钻了牛角尖。只要想通了,他很快就能凭自身的能力解困而出,找到更好的办法去达成自己的愿望。
如护士小姐所言,他要治的不是身体上的伤,而是心灵上的。
“别再……让你母亲担心了。她是真的爱你。”
低低地多嘴了一句,苏伟毅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得到他们母子的正式谅解,但也可以宽心了,以后不必再来。
“我知道。”
回过头去不再多说的少年沉默了。也许他还需要更多些时间去想清楚,在他被太过强烈的感情冲昏了头后就拒绝正视的一些东西。
带着护士赶到的魏母恰好在门口听到这一句,不觉又泪盈满眶。
“啊,针头歪了,我帮你调过来就没事。”
发现了患者问题的护士赶紧尽自己职责去了。
了了心事的苏伟毅向魏母点了个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向门外走去。
出了医院门,深吸一口气感觉烟虫又在作怪时,苏伟毅慌忙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这时,背后传来了匆促的呼唤。
“这位……苏先生,你等等!”
显然是很匆忙追上来的魏母脸色泛红,但让苏伟毅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会追上来的理由。
“你刚刚说,你现在是家庭教师吧?”
呼吸还未平稳的母亲突然重复了他半小时前的自我介绍。
“我只是担当一些孩子的个人辅导。”
他还是喜欢老师这份职业的,虽然现在不算正职了,但以前的旧识专程上门来请他给孩子做专业课的辅导,他还是不能拒绝的。
“那么,可不可以也请你当小执的家庭教师?我付你薪水,我聘请你!”
恢复了正常的魏母说出的话让苏伟毅愕然。
“那个……虽然我也想答应但……”
他只是小学教师!怎么可能当一个高中生的家教?苏伟毅正欲委婉地拒绝,然而魏母下一句话却完全打消了他的念头。
“那孩子……我从来没见那孩子有过信服的表情。可是你做到了……他肯听你的话,甚至刚刚还跟我说对不起……那孩子……”
眼见魏母说着控制不住激动又要哭起来,注意着四周人群的苏伟毅慌忙把她带到了隔离带公园的空地。
“可是凭我目前的教师资质……并不适合教他。”
说出去会被人笑的!苏伟毅着实犯难。
“没关系的,苏老师。学习上的事,小执自己学也能学得很好,我只是希望能有个人在家陪着他,开导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执啊!可是他却总是很厌恶的样子。那孩子又不爱跟人亲近,这次会这样也是因为没个人可商量,才做了傻事。刚刚你说他的,他都听进去了,如果有个人能经常开导他,帮助他的话,再发生这种事也不会弄成这样……”
魏母的担心不无道理。
所谓母子连心,虽然她并不能理解儿子,但却凭着直觉地去做一切对孩子有利的事,并在做的时候完全忽视自己的感受,包括让她向这个不久前才视为敌人的男人低头。
——做母亲的伟大!
“那个……”
小执出院后又是一个人在家,我担心他会因为你儿子和刘洁的事再次想不开……他又绝对不要佣人二十四小时照看他。”
魏母的这一句话杜绝了苏伟毅所有拒绝的可能。
“好吧……我会尽力看。”
听到自己嘴里说出这句话,男人脸上苦笑的表情更深了。
目送千恩万谢的母亲走后,苏伟毅仍怔怔地在当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手上的烟灼烧了指头,带来微微的烫痛,才赶紧丢弃到地上。
在雨中被熄灭的烟头冒出缕缕青烟,飘向迷茫的天际。
迷(二) by 堕天
By amy 发表于 2006…12…8 6:06:00
第三章
“我进来了。”
四月的清风一扫阴雨连绵的烦郁。南方的小城夹道开满了粉红、粉白的樱花,苏伟毅站在魏家门口玄关,习惯性的招呼了一声,自然是一如往常般听不到有人应答的。
在换鞋时看到鞋底沾了残败不堪的樱花泥,苏伟毅目光微微一黯,随即自嘲地笑笑,熟门熟路地拎里手里的大包小包先进厨房去了。
“今天你迟了半小时。”
说不出是责备还是冷淡的声调自背后响起,多少已经有些习惯这家人神出鬼没习惯的苏伟毅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饿了?”
有些嗫嚅地回过头看面无表情的魏执,苏伟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和这个别扭又冷淡的少年已经相处了近一个月了。
从医院出来后,那孩子就不肯去上学。
虽然他的左手除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外并无其他大碍,但显然高傲的少年还是没办法消除自己的心结,以这个借口躲在家里也不去上课。然而他也拒绝了母亲要为他转校的提议,说是就算他自己看书考大学也没问题的——苏伟毅那时才知道这少年拥有180的智商,只是为了不过分引人注目,才这样按部就班地从小学读到高中。
拗不过固执的儿子,在接他出院当天又急匆匆离开家的魏母留下了丰厚的生活费后又是一去不见影。
倒是从那天起麻烦了答应当这少年“家教”的苏伟毅。
虽然丰富多彩的外卖对他来说任君选择,可是这奇怪的少年却偏偏喜欢吃他做的蹩脚饭菜。
苏伟毅自然也知道,本来依他“家庭教师”的身份,是根本不必要多余地关心到厨房这一块的。
可是高中的课程他并不熟悉,学文出身的他根本没什么可以教那个头脑聪明的理科生,又不好意思这样白拿薪水,在看穿他心思的魏执很突然的提议下,以类似“半师半佣人”这样身份每天晴雨无差地准点报到,倒也勉强适应了。
每天八点上门,做早饭给魏执吃后,继续留在这里看看书或是写写稿子,到中午十二点弄午饭,下午五点做好晚饭再离开,赶回家去为放学回来的儿子弄自家的晚餐,这样的生活倒算是两个家都兼顾了。
然跟魏执的直接交流其实并不多,但这样还算默契的相处感觉还不坏。
至少知道有个人在那里,就算不说话也是好的。
通常在魏执吃过早饭后,一左一右占据了房间两张桌子的两个人都沉浸到个自的学习、工作中去,静悄悄的室内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你从来不迟到的。”
为人师表的首要一条就是这个,无怪乎魏执无视他的话题转移,坚持要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啊……今天在路上碰到以前的同事,聊了一会儿天。你喜不喜欢吃烤的竹夹鱼?”
勉强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苏伟毅荡漾出了一个抱歉的微笑。
“我讨厌人迟到。”
因为心智与智商成正比的关系,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自控能力远比其他人要强的魏执唯一的出轨就是那一次的自杀。其他都完美得堪比机器人。
“下次……不会了。”
真是不可爱的孩子!
但苏伟毅更痛恨自己懦弱并且总爱赔笑的性格!
“哼。”
到他保证的魏执结束了这短暂的交谈,到客厅坐着看电视等吃去了。继续在厨房忙碌的苏伟毅却看着饭锅上冒起的白蒸汽,又发了好一会呆。
等到早餐终于上桌,已是九点过五分了。
不声不吭吃着烧糊了的竹夹鱼,半夹生的稀饭,鲜少抱怨的魏执也不禁皱眉了。
“那个……对不起。我叫外卖吧。”
了一口失败作品马上就吐出来的苏伟毅只有道歉。
原来苏伟毅一直不在这里吃饭的,但因为难得魏执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你在这里一起吃不好吗?”
想想这少年总是一个人在家吃饭的寂寞,他也就无法忍心拒绝了。
再加上自己儿子上学赶早,早习惯了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去学校的生活,午餐也直接在学校解决。
过来陪这既不愿上学,依他现在的年龄又不太好大白天在街上晃的少年,倒也算是两相得宜。
不过今天……
水平失常得也太离谱了吧。
“你病了?”
一手抚上苏伟毅的额头,没有热度,但是瞥见被自己摸中的人好象马上就要晕倒。
魏执微皱了下眉,顺手一把拉起有可能是吃坏东西的人进房间,往床上一推,想了想后拉过被子给他搭上。
半旧的丝绸先是带着丝质所特有的冰凉触感,但很快就渐渐地暖和起来了。
这有些年头的丝绸被已经有些微微发黄了,然而由于品质上好,现在依然轻薄绵软,只是外观上看不太时新了。
如同被盖在苏伟毅身上这半旧的丝绸被,这母子合住的百来坪大小的公寓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家具。曾经华丽精致的物品现而今却有点款式过旧,与这家中新添置的一些便宜电器格格不入,这房子似乎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这个家里由美丽辉煌走向黯淡落寞的女主人。
到过他们家后,苏伟毅才多少有些理解了为什么魏母执着于对财富与地位的追求。
很少人能在尝试过好的东西后,还能甘愿回到卑微贫困。
作为成年人,他不怪她有那种想法。
只是愈发地可怜起无端被母亲所带累的魏执。
“你的早餐……”
虽然说他昨天为了赶截稿期熬了一个通宵,是今天疲惫的首要原因,但在来这里之前看到的一个身影,才是促使他心神不宁的直接因素。
“柜子里有饼干,饿了我自己去吃。”
自顾自地走到桌前,魏执顺手泡了两杯牛奶,一杯放到床边。自己把另一杯搁在旁边,拿起书看了起来。
“不好意思……”
虽然魏母恳求他来的目的是想让他象上次那样,有时间多多开导魏执,然而苏伟毅可怜的勇气只是昙花一现,从那次之后到现在,除了做饭,他几乎连话都没跟魏执说几句。
年青人的生命力的确很强,恢复回无坚不摧模样的魏执身上不再流露他所熟悉、并擅长与之相处的稚童气息,这更是让苏伟毅退缩回自己自卑的壳里,单等哪天别人厌弃的时候再离开。
“你好象很累——要不要吃饼干?”
头也不回地指出他目前的精神状态,魏执虽然冷淡,但并不是粗心的孩子。
“哦……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不好意思我今天状况不佳。”
他肯定没吃饱吧?
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儿食量象头小老虎似的,自己的儿子虽然又叛逆又别扭,但玩累了后肚子饿了还是会乖乖回家。
唉,说起来,要不是自己儿子打小起叛逆心就不是普通的强,现在进入青春期后更是他说什么他就必定往反方向去做,导致他越来越不敢管教儿子了,不然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象这次,他只是悄悄地往儿子的书架上放了一本有关性启蒙的教育,也并没有敢开口跟儿子谈论他的早恋问题。生怕反而会让那倔强的孩子走向另一条崎岖的道路,非要碰了壁才回来。
永琪也不笨,只是有点偏激,而且喜欢耍小聪明。对自己儿子,苏伟毅还算是了解的。
“嗯。”
简短地答了一句,似乎已经对他频频的道歉不耐烦,看了一会儿书后肚子饿起来的魏执还是走到厨柜去找来了饼干。
注意到魏执在做这一切时全用右手,他的左手虽然已经好了,可是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在那之后他的左手几乎很少使用。虽然医生说幸好抢救得及时,那只手筋络什么的都继回去了,并不会造成残废,也对以后也基本没有任何影响。但苏伟毅只见过他用左手抚摸一张放在书桌上方的银架相框。
那是一个有着典雅花纹的银质相框,是卡地亚的最新产品,拥有极佳的密合度,号称普通相片放进去都能保持五十年不变色,那个系列的名字叫——“典藏珍爱”。
在魏执所拥有的那个“典藏珍爱”相框里,少女清扬婉兮的笑容在相框里绽放着,似多情似无意的目光打量着日日与之相对的人。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苏伟毅也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了,但每次看到桌上的那只相框,和在桌前默默用功的魏执时,心头总是忍不住浮现纳兰的这两句词。
少年,少年时青葱又真挚的感情啊……
果真的一头栽了进去,谁也逃不过一辈子的掂念与思量。
晚风吹拂,带来樱花的香气。
苏伟毅躺在床上看背对着自己的少年那柔软黑亮的发丝飞扬,在风中一起、一落,一起、一落……
有规律的摆动叫人睡意顿涌。
因为倦怠而有些朦胧的视线中,桌上的相架渐渐变形,色彩鲜明的照片似乎褪化成一片泛黄的陈迹。
就象他很熟悉的那一种,放在相册本里因年岁久远而泛黄模糊的照片。
记忆的相册在风中一页一页地翻过,终于在其中一页定格。尚依稀可辩其面貌的相片上,有着一脸灿烂的阳光。
恍惚中,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对自己召唤,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轮廓,但仍依稀能辩识那渐渐走近的少年是笑着的,带着自己无法抗拒的魅力。
“伟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