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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大嫂真的亲眼见到展颜将妈从楼上推下去吗?”
季维忻脚步一顿,回头,“你大嫂虽然一直不太喜欢展颜,但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是不会说谎的。”
待大哥离开后,季维扬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师兄,我是季维扬,一会儿国宴见,我做东请您吃饭。”
国宴八号,VIP贵宾厅中,季维扬亲自给市人民法院院长尚国林斟酒。
“师兄,毕业后我们也有七八年没见了,这杯维扬先干为敬。”季维扬端起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他大学是学法律出身,尚国林高他两届,当时同是校篮球队的队员,两人还算有点交情。
尚国林是明白人,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小子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为你媳妇的案子来的吧。”
季维扬温笑,“师兄,你也知道,这种案子可大可小,如果被认定为故意杀人,展颜下半辈子只怕都要在监狱中渡过了。但若是定性为过失杀人,判几年,缓几年,就能逃过牢狱之灾。”
尚国林抿着酒,却为难的蹙眉,“维扬啊,说实话,这种案子,按以往的经验,肯定是过失罪,婆媳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可罗院长早上刚刚打过电。话来,特意吩咐这件事要严办。老院长虽然退了下来,但最高法院一半以上都是他的老部下,我不得不照办啊。”
尚国林不是不想帮,但罗家的势力有多大,季维扬比谁都清楚,从没有人敢正面得罪罗家人。
“师兄,你放心,外公那面,我自然会给他一个交代。至于展颜,我不希望她坐牢。这件事还得你上上心,就当维扬向你讨一个人情吧。”季维扬又斟了满满一杯白酒,一口灌了下去。
尚国林叹了声,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个杯。季三少是什么人,一向都是别人求着他,哪儿有他求人的时候,而今他开了口,尚国林没办法不卖他这个面子。“好吧,哥哥这次就帮你一次。不过,维扬,死的人毕竟是你母亲,你真的那么相信魏展颜吗?”
季维扬苦笑,短暂的沉默后,他凝重的回道,“我相信。”
尚国林一笑,又与他碰了杯,他还能说什么呢,再无坚不摧的男人,还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我希望这案子能尽快了结,拖得久了,反而对展颜不利。案子具体细节,就找魏省长商量吧,我不太方便出面。”
“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尚国林自然明白,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季维扬被夹在中间,可谓左右为难。这件事传到罗家人耳中,他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季维扬放下酒杯,随手拿起了西装外套,“我母亲明天就要下葬了,今晚我去陪她最后一晚,师兄,我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尚国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
此时,魏家也是乱作一团。
魏省长脸色铁青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推掉了所有的公务。魏姗姗母女坐在一旁,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就知道那丫头不是省油的灯,自从她住进家里,没少惹祸,现在可好了,还敢杀人,罗家可不是好惹的,可千万别连累到我们。”陆如萍讥讽道。
魏景年侧头瞪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就算展颜不是你亲生的,她也喊了你二十几年妈,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
陆如萍哼了声,没再开口。她还没同情心泛滥到去怜悯陆曼芸的野种。
“我去警局看看展颜,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的呆在家里,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对展颜不利的事,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魏景年丢下一句后,带着秘书离开。
警局中,展颜被关在单独的房间中,她的手上带着冰冷的手铐,脸色苍白而憔悴,神情依旧是淡淡的。
“爸。”她低声的唤了句。
魏景年叹了声,问道,“展颜,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女莫若父,要是展颜杀人,打死他都不信。
展颜头压得很低,紧抿着唇,半响后才低声回道,“是,是我不小心将妈从天台推下去的。”
魏景年的脸色更沉了,“展颜,你从小到大性子就软,别说和你婆婆动手,就连顶嘴你都不会。展颜,和爸爸说实话,究竟怎么回事?”
面对父亲的质问,展颜的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哭了一会儿,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父亲听。
“爸,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为人子女,难道让我将自己的母亲供出来,眼睁睁看着她入狱,看着她身败名裂吗?”
魏景年无奈的叹息,他的展颜就是太善良,她永远想别人比想自己多,否则,她也不会活的这么累。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静的连呼吸声都那样的清晰,展颜努力的笑着,用指尖轻轻的抹掉脸上的泪珠,“爸爸,过失杀人会判多久啊?其实,我连监狱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爸爸,我,我有点儿害怕。”
展颜的话让魏景年的心一阵阵抽痛,说到底,是他欠了她们母女太多。他苍老的手掌握住展颜冰凉的手,紧紧的握着,给她无声的力量。“展颜,别怕,只要有爸爸在,一定不会让你坐牢的。”
“魏省长,时间到了,您还是先离开吧,别让我们太为难。”局长敲门走进来,在魏景年耳边嘀咕了句。
魏景年点头,又对展颜道,“展颜,爸爸改天再来看你,记住爸爸的话,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他起身向外,走到门口处,还是不放心的回头看了眼展颜,她纤细手腕上冰冷的手铐晃得的双眼生疼。
“魏省长,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魏小姐的。”局长在一旁恭维道。
之后的几天,魏景年为了展颜的事四处奔走,他没想到,事情会比预想中顺利,好像所有的关卡都已经被人事先打通了,只等着开庭后的最后宣判。
书房中,高宇轩端着杯温茶,敲门走进去。“爸,这几天您也累坏了,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魏景年放下手中文件,推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却并没有去接他递来的茶。“有事吗?”
高宇轩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有些为难的开口,“爸,展颜的案子明天就要宣判了,展颜她,应该不会坐牢吧?”这些天因为展颜的事,他一直寝食难安,却又帮不上忙。
魏景年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展颜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该关心的人是姗姗,听说她最近常常夜不归宿,你这个做丈夫的也不好好管管,少让她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
魏姗姗的大小姐脾气谁管得住,对于这场婚姻,高宇轩早就心灰意冷,也任由着她去。但当着魏景年的面,他只能敷衍的应承着,“爸,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姗姗。”
“嗯,没什么事儿,你们早点儿回去吧。”魏景年说罢,重新拿起桌面上的文件。
高宇轩坐在原地不动,仍不死心的追问,“爸,我对展颜只是普通朋友的关心,她不会有事吧?”
魏景年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下头。高宇轩总算松了口气,起身离开。
推门而出,魏姗姗就站在书房外,打扮的花枝招展,拎着包看样子是要出门了。她一向习惯昼伏夜出。“还惦记着你那个小心肝?罗家死了人,可不会咽下这口气,这一次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高宇轩懒得和她争辩,冷扫她一眼,“今晚不去找鸭子了?还有时间在这儿说别人的闲事。”
“高宇轩我告诉你,我找的男人哪个都比你强。”魏姗姗怒冲冲的大吼,最初她找别的男人不过是想气高宇轩,没想到他竟然丝毫不在乎。
“哪方面比我强?床上?”高宇轩不屑的哼了声。
魏姗姗讽刺的笑,他们结婚三年,上床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说得清。“高宇轩,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你活该被带绿帽子。”她一把推开他,快步离去。
第二天,展颜的案子正式宣判,展颜过失杀人罪名成立,因为情节较轻,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三年执行。对于展颜来说,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
展颜被当庭释放,走出法院的时候,天空飘起了丝丝细雨,魏景年撑着伞,站在法院门口,不远处停着他的黑色奥迪车。
展颜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显得整个人更无助脆弱。魏景年将伞撑在她头顶,轻拥着她,安慰道,“颜颜,没事儿了,和爸爸回家吧。”
“嗯。”展颜默默点头,目光却四处的张望着。
魏景年看透了女儿的心思,微叹一声,“今天是季夫人下葬的日子,维扬不会来了。”
展颜了然的点头,又柔声询问,“他,他最近还好吗?”
“你也知道维扬是孝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展颜,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打扰他,等事情平息一些,我们再作打算。”魏景年的手掌轻拍了下她肩头。事情弄成如今的局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另一面,罗美惠的葬礼在郊外的大教堂中举行。
前来参加葬礼的都是S市有头有脸的人,还有一些特意从北京赶过来吊丧。现场的气氛凝重压抑,季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老四还没联系上吗?”季博城压低声询问身旁的大儿子。季家三个儿子,老四季维霖自小最叛逆,十八岁之后一直呆在国外,极少回国。
“嗯。”季维忻点了点头,“听说跟着探险队去了南极,暂时还联系不上。”
季博城叹了声,“算了,就当你妈没上那个混账东西。”
葬礼结束后,老大季维忻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向墓地出发。
而罗美娟却突然站出来,厉声道,“维扬,你不用去了,你妈没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在场的季家人都是一愣,季维扬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眼圈儿微红,却不辩驳一句。
季婷第一个站出来,反驳道,“姨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妈生前最疼的就是维扬,您现在却不让他送妈最后一程,妈妈在天之灵,如何能安心上路?”
“大姐,这是我季家的家事,不需要外人置喙。我比你更了解美惠,如果维扬不去送她,她走的也不会安心。”一向沉默的季家大家长季博城也开了口。
顾希尧挽着罗美娟,同样劝道,“妈,这毕竟是季家的家事”
“你住口。”罗美娟怒声喝叱,“我不管什么季家罗家,我只知道死的人是我妹妹。我一定要姓魏的付出代价。”
她正在气头上,顾希尧也不敢再劝,他眼角余光瞥了季维扬一眼,带着一分暗示。
罗美娟直指季维扬,厉声质问,“维扬,你现在翅膀硬了,以为自己可以做的滴水不漏是不是?当着你父亲的面,你说说魏展颜是如何脱罪的?”
“维扬,怎么回事?”季博城的脸色也冷了。
季维扬俊颜沉冷,眸色极深,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爸,对不起,是我为展颜脱罪的。”
他话音刚落,季博城一巴掌落了下来,啪的一声脆响后,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季维扬长这么大,季博城还是第一次动手打他。“不孝子,你真是被那女人迷了心窍。你给我滚,去你妈遗像前跪着去。”
季维扬左脸火辣辣的痛着,却不发一言的屈膝跪在罗美惠的遗像前。
季家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季维扬仍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头低垂着,脊背挺得笔直。
顾希尧走过去,单手将他从地上扶起,“起来吧,他们都走了。”他从烟盒中抽了一根烟递给季维扬。
手中打火机噼啪两声响,指尖火光明明灭灭,季维扬蹙眉吸了口烟,烟雾弥散,他英俊的侧脸隐在雾气之后,显得越发不真实。“四哥,你也觉得我不孝吗?就算展颜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逝者已矣,就算杀了她,我妈也回不来了,我只是想保护住心爱的女人,这样真的做错了吗?”
顾希尧吞吐着烟雾,有短暂的沉默。“维扬,你没错,可很多事并非能用简单的对错来衡量。季罗两家人都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越护着她,她就会越危险。”
季维扬沉默,两指轻叹了下指尖烟灰。若他猜得不错,姨妈下一步一定会对魏家下手,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展颜受苦而置之不顾?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两人在教堂中呆了几个钟头,水晶烟灰缸中堆满了燃尽的烟蒂,屋内充溢着呛人的烟草味。季维扬起身,拎起西装外套向外走去,这个时候,墓地那边应该是没人了,他终归是要去送母亲最后一程的。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缠缠绵绵,好似离人的泪。头顶的天空,乌云压顶,一片阴霾。
季维扬的墨绿色路虎飞速行驶在道路上,雨越下越大,雨珠落在窗玻璃上,发出凌乱的噼啪声响。
他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沿着弯弯曲曲的上路向上,远远的只见崭新的墓碑前,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