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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一粟 by 万径人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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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阀刘正泓的那一出,早就被口口相传,传成了神话般的模样。 


        在没见到叶非云时,听说过生擒军阀刘正泓的事迹的人,都以为这个脑震荡的战士,该是如何凶神恶煞的模样,至少,也该是非常具有震撼力的长相,要不,怎么能赤手空拳干掉一整个警卫连,仅凭双手擒获刘正泓等叛军要员? 


        当大家发现,这个昏迷中的英雄,还只是个半大的青年,甚至还没有成年,除了迷惑,剩下的就全是震撼。 

        在战地医院中受到了如英雄般礼遇的叶非云恢复得很快,当他醒来的时候,朦胧的眼睛扫过一圈,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医院,身边的小护士一见叶非云苏醒开心地奔了出去。 


        “医生,他醒了!他醒了!”说的没头没脑的话,显然是压低了嗓门的,却仍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这么说医生能知道是谁醒了么!叶非云的脸色有些不愉,精神逐渐恢复过来之后,眼神又开始像把利剑,逐个刺穿护士们对他的种种幻想、猜测。 

        处于兴奋状态中小步跑回来的护士忽然看见叶非云称的上是凌厉的眼神,愣在了门口,她不能明白,这个昏迷中如此温润的青年,什么时候已经将他的那种杀神气质完全展露出来了? 


        顾同得知叶非云苏醒的消息来看他时,叶非云还不知道林亚也躺在这个医院的重病房,看见顾同,他有些失去平时的冷静和自制,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激动。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哪里受了伤?”言语中的关切实在和他对待旁人时的冷淡有着天渊之别。 

        “我没有受伤!”顾同浅笑,难得看见叶非云有这些情绪,比较接近常人了,“你终于醒了!校长很关心你,还亲笔题‘孤胆军人’四个字给你,你现在是英雄了,没看见医生、护士都很崇拜你么?” 


        顾同的浅笑并没有掩盖住他眉间的忧虑,那一丝温和的笑背后,显然藏了不欲让叶非云知道的东西,君子的弱点,就是不懂得如何欺骗。 

        “是谁在这里?居然让你这个教官留在了医院?”叶非云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可怖,脸色铁青,他已经看出来顾同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住在医院的伤。 

        “现在可已经是十二月六日了,据我刚才所知,北伐军已经……”叶非云忽然顿住,“是那个重伤至今还位脱离生命危险的人?他是……他是林亚?” 

        叶非云的声音里含了一丝颤抖,渐渐激动起来:“是吗?告诉我!”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和他说了什么了?!他不能激动!脑震荡之后要静养,你给我出去……”在门外的护士听见叶非云拔高的声音,顿时冲了进来,就算冷淡些,也还是革命的英雄,还是不妨碍大家的偏心。 


        “非云,好好休养,我先走了……”顾同的笑有了太多的无奈。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看他!”叶非云的坚持来的没有任何道理,顾同在惊奇叶非云什么时候和林亚有如此深的交情的时候,叶非云已经翻身下床。 

        “走!我要去看他!” 

        林亚被包扎的简直就像个木乃伊,浑身上下,除了鼻孔、嘴唇和一只左眼,就没有不在纱布下面的,纱布并不雪白,到处洇着渗出的血液,反衬得病房煞白煞白…… 


        “他怎么会这样?他一向命很硬,从三山起义起……就一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叶非云有些不能置信,靠近了仔细地盯着纱布包围中的嘴唇和左眼看,仿佛要从这里看出,这个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家伙,不是和他有约定的兄弟。 


        “据说是他在缴获叛军军火库的时候,搬哲国小炮的炮弹时,被叛军的炮弹……幸亏他的反应快,身体健壮……当时和他在一起的人,都已经牺牲了,他还留了一条命……只是……”顾同再也说不下去,这个平日里总是老子老子的家伙,失去了往日所有的活力,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 


        “医生怎么说?”叶非云在震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变化之快,令顾同都不得不暗暗赞叹:天生的军人,完美的镇定、冷静功夫! 

        “说是这几天就能醒,要不……就不行了。”顾同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两天他已经有一些意识了,我几次看见他在动嘴唇,眼皮子也像是在动,可就是没有完全醒过来。” 


        “哦!他到底伤在哪里?都是些什么伤?” 

        “右腿骨折倒不算太严重,幸亏没有伤到大血管,左腿上有一些小弹片,也已经取出来了,脑袋上有一些伤,问题也不大。”顾同的声音很温和,熨过人的心灵,平缓而舒适,“主要的问题还是胸口的伤,胸口的弹片已经取出来了,就是一直高烧不退,还是怕他感染……” 


        “我知道了!”叶非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林亚的病房,弄得顾同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叶非云是真的走了。 

        叶非云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在观察了三天之后,在护士姑娘们既有些畏惧又有些敬慕的眼神中,叶非云打叠好行李,准备回军校去。 

        在三天中,林亚还是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是偶尔动动手指尖,偶尔咂巴咂巴嘴唇,偶尔抖动一下眼皮。 

        叶非云总共去过林亚病房三次,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个全是干涸血迹的布包,那个林亚一直不曾离身的布包,那个装满了敌军臂章的布包。 

        叶非云有些痛苦,眼神中那种杀意盛放得令顾同也不忍心再看,悄悄走了出去。 

        小心地揭开已经被干涸的血粘连的一张张臂章,叶非云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泪,从脸侧划过,亲人,兄弟,家,国……这个从不落泪的冷淡青年,为了林亚这个第一个影响他的人,哽咽地哭了。 


        叶非云仔细地点了林亚的臂章,没有多逗留就结束了第二次的探视。 

        最后一次探视,是叶非云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他要是醒了,替我转告他,我等着他和我再次相见时蹲一夜马步呢,叫他好好养好身体,别到时蹲不了一夜。”几句话说的顾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叶非云却不多解释,扔下话就走了,并没有因为他是教官而有什么改变。 


        第二十七章 明流暗流 

        走的决绝的叶非云,并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么决绝,离开东阴前往厉江渡口,叶非云仍然眉头有些轻皱,双眼之中,不知道从何时起,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脸色也是有些泛着青白。 


        清晨的薄暮在东升的旭日下渐渐散去,冬日里的阳光,显得十分温煦,叶非云背着打得整齐甚至可以说是精美的行军包,登上南下的渡轮。 

        叶非云一直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清新的江风将他的衣袂不断地翻动。船过江心,只见叶非云从怀里摸出了一些东西,毫不吝啬地扔落在江面上,青灰的,带了些图案的,也就巴掌大小的,仿佛是布片。 


        飘零在江面上的布片零零散散,有十数个之多,叶非云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扔掉了一个包袱,抿了嘴,挂上了一个浅浅的笑。 

        中洲岛,在清晨的阳光下,衬显得孤独而又庄严。整个青盟军校粉墙黛瓦,规规矩矩地排列在岛上,依着地势而建,军校总体布局坐南朝北,取其遥望北方沦陷国土,夙夜忧思北上报国之意。 


        在岛中央的最北端,也就是操练场的最北端,竖立了三根旗杆。中间一杆,自然是公国的国旗,也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光芒万丈旗,旗帜红底、金光,旗的左上角是一个金色的太阳,有十二道逐渐变宽的金黄|色放射形条状图案,均匀排列,由太阳发散出去,十二,不仅仅是代表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思虑统一尚国驱逐外侮,还代表了尚国一十二个行省,省省民心归属尚国。 


        左边一杆,是青盟军校的校旗,白底红图,图案是一只站在太阳中展翅的三足乌;右边一杆,就是公国革命军军旗,蓝底黑图,图案是两杆交叉的枪。 

        迎着江风招展的旗帜在阳光的映照下,越来越清晰,光芒万丈的前方令叶非云的脸色稍霁,浅浅地浮上一丝温和的光泽,只有眉头的那一点轻愁仍在那里沉积。 

        回到青盟的叶非云,以一种更加深沉宽厚的面目出现在各个角落,一次北伐,一次受伤,一次战功,让他有了许多的霸气,仿佛只是在瞬间的改变,令众多同学有些侧目。 


        叶非云或者是从林亚身上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死的无常,纵然当初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报国,可这样血淋淋的分别,还是:惨然,太过惨然。 

        忧心,没有用,叶非云知道。 

        这一年春节来的比较早,公国十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就已经是除夕了,军校的除夕,少了一份欢庆,多了一份严肃。 

        晚上在军校礼堂的会餐,叶非云仍旧保持了着一个多月以来的低沉宽厚,没有什么笑容,却也没有什么凌厉的杀气,总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点头、轻语、走过…… 

        军校在除夕的晚上,破例每人配发了半斤烧酒,叶非云揣到了怀里,他不喝酒,从不,家里从来没有余钱买酒喝。 

        起身准备出礼堂的叶非云,刚刚站起,就看见了顾同。 

        叶非云呆楞在当场的表情极其古怪,顾同也在一片整齐的用餐人群中轻易地发现了站立着的叶非云,快步走过来。 

        “你回来了……林亚……”看着顾同的眼睛有一些闪动,尽管表情仍然保持了镇定,声音也依旧平稳,可叶非云和顾同都知道,这一刻,他失态了。 

        “是,刚刚到,知道你想知道林亚的情况,所以,先过来看看你。”顾同的脸色是轻松的,是温和的,实在和他的年龄有着不太相称的温润气度。 

        “教官的伙食会另外配发,我去打了,咱们去宿舍说吧!”叶非云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的询问,自然得仿佛他是教官,顾同是学员。 

        “好!”淡笑的顾同对于叶非云逐渐滋长的霸气,还是持了一种纵容的态度。 

        即使明明知道林亚应该没有大碍了,叶非云仍然有些紧张,端回饭盒的手心,居然出了汗。 

        “你先吃饭吧!”叶非云还是比较有耐心的,坐下来之后正了正衣襟,一副守候猎物的猎人模样。 

        “还是先说了,我再吃,要不,我消化不了。”顾同忍不住笑出了声,叶非云的有耐心也全在于自己的克制上头,神态上的变化早就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显露出了心思。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叶非云忽然笑了:“是啊,确实很挂心林亚的伤势,他应该已经苏醒了吧,你是什么时候动身回来的?” 

        “就今天下午。”顾同又停顿了一下,笑,“他已经恢复了,医生都说他简直就不是人,恢复速度快的不象话。 

        骨头已经长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打着石膏,是在上个月十一号苏醒过来的,知道你回去之后,后悔地直骂,说是不该让他睡这么久,当时他下颚的贯通伤还没好,骂人是呜呜噜噜的。 


        后来能下地了,就要回连队去,这不,已经出院了,说是从来没抛下他的弟兄单独过年过。” 

        叶非云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知道这个弟兄的命是已经捡回来了。 

        “只是,林亚的伤……”顾同脸色略微暗了暗,看了叶非云一眼,见他的反应不大,接着说,“他的伤腿会比没有断的那只短一点,以后……会有点跛。” 

        “只是有点跛?”叶非云很严肃地问了一句。 

        “是,力量会小一点,一般都这样,行动会没有以前敏捷,其他的伤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顾同肯定。 

        叶非云终于云开天霁,取出怀里温温的烧酒递给顾同,催促他吃饭,自己却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怔忪。 

        顾同有些无奈地看着叶非云,这个逐渐显露出霸气的青年,某些地方越来越和林亚相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军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具有强硬的作风? 

        大年初一,在这个所有尚国人民都盼望安宁的日子里,公国政府发生了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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