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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的名号;偏偏,冠他此名的族人又心生不满,总在暗地里嘲讽他的血统不正。一方面怕他离开顿失屏障,
一方面又不满只有他能抵御外来武力。面对矛盾如斯的情景,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到底在这些族人眼里,他呼延律龙算什么?
似乎什么都不是。就连在父亲眼中,他也不过是个低下的野种,哪怕体内流有一半承袭自他的血统。
偏偏他又自陷于一份明知不可能的期待,希翼有朝一日,他的父亲能回头看他一眼,对他投以赏识的微笑。
若风唳行遇上他这般窘境会怎么做?呼延律龙一愣,忽而低笑出声。
要他出在自己今日这情况,恐怕他也毫不在乎吧!他想。
只要有军饷、只要能满足他的群书可供阅读,哪怕是有人在他面前直指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他都会一笑置之
,反而当骂他的人是疯子,依旧神色从容地离开。
就算父亲一直当他不存在,他大概只有双肩一耸笑说这也是没办法的是,而后懒散的离开。甚至,等哪天觉得
军饷够了,他便丢下这保家卫国的重责大任,天高地阔四处游玩也有可能。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都
不在乎、也能随遇而安,却又有他独到的执着与舍得。
很羡慕他,如果自己能像他一样,就不会有今日的窘境和明知道难堪却又无法放手离去、还徒添自己痛苦的情
况发生。
低声讪笑自己的愚昧,呼延律龙回过神,不料竟对上一双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的眸子。
早就清醒的风唳行,一睁开眼便看见面前一张茫然的脸遮住自己的视线,他没有出声也懒得出声,就这样静静
地打量着呼延律龙。
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肩上始终扛着一个又一个的担子,真想不透,他只不过是一个突骑施的兵卒,哪来这么
沉重的负担,老是蹙着两道浓眉,像打了死结似的怎么解都解不开一样。人生苦短,他过得这么沉重、痛苦是
为什么。
像自己这样多好!得之,我命;不得,我幸。凡事看开一点,日子不就过得轻松自在些!又何苦作茧自缚,把
自己丢进理也理不清的麻絮中,解也解不开又缠得自己几乎快窒息身亡。像他能这样过一辈子,他除了佩服自
己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夜听他谈及他亲爹视他于无形,族人因为他的血统轻视他等事,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自己没有他这么多困扰,就算有,也不会象他这么烦恼,自己的事都顾不全了,哪有多余的时间去顾及那
些无关紧要的人对自己有什么偏见或成见。光是忙着照料自己三餐温饱都没时间,那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视他于无形又如何?就算那人是他亲爹又怎样?这样的爹百般孝顺他有什么用?对自己儿子这么无情,还敢奢
望做儿子的对他百依百顺?
像他,自有记忆以来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自小就在市集里打混,骗些东西填饱肚子,天天到说书师父那
儿听故事,要不是说书师父看他可怜教他读书识字,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可他也是这样过日子
,也没觉得自己可怜,更别提旁人怎么笑他。
要不是家乡愈来愈难混日子,他也不会想从军换点军饷养活自己。谁知道竟还能混到个将军,虽现在不能辞官
退隐,心里有着埋怨,可那也只是一阵子而已;自己太容易认命的性子连江慎行都摇头叹息,可他不也这么过
了吗?
总归一句话,就是呼延律龙太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这恐怕也是因为自小就被族人排挤,才会造成今日他这么
在意的缘故。
不过头一次注意这个合该是敌人、自己却执意将他当作朋友的人的脸,撇开那一脸愁苦的严肃,呼延律龙真的
有一张好看的脸。
“突骑施中应该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你吧?”
“咦?”风唳行的问话拉回呼延律龙散失的心神,他一脸疑问。
“你长得很好看”风唳行毫不客气地继续躺在他腿上,伸手拨开一直搔动自己鼻尖的发丝,“你有一张让女子
心动的脸。”
“是吗?”呼延律龙勾起唇角一笑置之,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知道。”
“一定有。”枕在呼延律龙腿上的头猛点。
“你这么笃定?”真是好笑,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态竟能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你人好,加上外貌出众,定让不少女子倾心,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族中人不可能有女子倾心于我。”黑眸黯然一沉,“没有人会愿意自贬身价和一个野……”
接下来的话被风唳行以手捂住他的嘴而打断,就见风唳行眉锋缵紧不赞同的看向他。
“又要说自己是野种吗?”真是奇怪!“会想结交你这朋友不是因为你的血统、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丰功伟业,
只因为你就是你,是我所认识的呼延律龙;倘若今日你是一个心胸狭窄、见利忘义的小人,就算你是正统的突
骑施人,甚或是当今大唐天子,我风唳行看到你会就象见到鬼一样避得远远的,连一步都不会接近,更别说还
刻意跑来这里想遇见你。”
呼延律龙抓下他的手,愕然注视未在他脸上看过的正经。
“你就是你,呼延律龙就是呼延律龙,何苦在意他人对你的评价,那些东西不就是些死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
“你说得都对,但要我一时之间释怀也不可能。”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风唳行抽出手,摇头晃脑的站起身,缓缓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呵欠后,回头看跟着
站起来的呼延律龙笑道,“我若是女子,定会倾心于你,不过得要你肯放下这些重担才成;要不,倾心于你也
得跟着背负那些重担,那我可会累死。”
“若是女子……”呼延律龙低吟数回,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颤,脑中不断回荡他这番话。
最后,他摇头甩开可笑的念头,再回神时,风唳行已经坐上马鞍,居高临下朝他歉然笑道:
“再不走,怕军营会为了找我而大乱,告辞。”
为了找一个兵卒大乱?呼延律龙不解,但没问出口,也跳上自己的马,“我送你。”
“咦?”
“我担心你能不能活着下山还是个问题。”
“啊?”
呼延律龙长指伸向风唳行座下嘶鸣的骏马:
“你确信能驾驭它?”
“呃……”最近才被江慎行强迫换掉年迈不能再上战场的坐骑,对它,他自己也没太大把握。
风唳行迟疑的神情使得呼延律龙用不着听完他的回答也知道答案,他策马来到他身边,拉过缰绳走在前面带领
他的马跟在后头。
“多谢。”风唳行望着他的背影,眸光含笑,心想这么好的人为何在突骑施竟会受到那般的冷落。
要是他,一定会接近他、认识他,和他结为知交;若是女子,一定会倾心于他。
若是女子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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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与突骑施二度交战,战况依旧胶着,甚至交代各路兵卒保命为先的风唳行这方,也不得不开始全力与骁勇
善战的突骑施骑兵相互砍杀,原先的阵法已因毫无章法的互砍形成一场混战,霎时哀鸿遍野,双方兵卒死的死
、伤的伤,混乱的场面教人触目惊心。
站在高处观看敌情的风唳行随着两军交战时间愈长,俊气的眉皱得愈深、锁得愈紧,口中念念有辞的次数益增
。
依现下的情势,两军形成混战,分不清主要军队分布情形和双方各自的阵式,要脱困,怕突骑施兵有机可乘进
行突击;不脱困,这场混战顶多只是人力的消耗和死伤的无谓牺牲。
此时,正陷入苦恼的风唳行突然被混战里一抹身影吸引住目光。
“慎行。”他指向交战中突兀的高大身影,“可知那人是谁?”
“据报是敌军主帅。”
“敌军主帅?”风唳行眯起眼,总觉得那身影好熟,“是我看错吗?”
“将军?”
“没事。”风唳行挥手,目光回到布阵图,边问,“你觉得现下我军应该如何行动?”
“依末将之见,大伙儿已经累了,该回营吃饭休息。”战况虽然混乱,但我军伤亡尚属轻微,只是依目前战况
来看无法以少胜多,不如回营休息,另日再战。
“瞧你说话的口吻,倒像小孩子在玩游戏似的。”
“战争不过是如此。”江慎行挑了眉,平铺直述道,“再不收兵,恐怕就更难收。”
“你又知道我会收兵?”
“将军一向很懒,都快日落西山还不收兵回营,不象将军作风。”
“我很懒?”风唳行不满地直抿嘴,但真的被说中又不得不承认,“轮到你上场,慎行。”
江慎行双手抱拳候令:
“请将军下令!”
“命西路先锋带领三千骑兵自我军后方向右移动,快马疾奔杀至敌军后方左翼,你亲自带骑兵三千由左移动杀
至敌方后右翼,两路交会后与我军前后夹击;若敌军主帅真有将才,必知这场混战毫无意义,和我一样有退兵
念头。”
“若是没有呢?”
“我军前后夹击必定让突骑施兵难以招架,不退,只有比谁撑得久、比谁人数多。”
“就这战况来看,我军人数多于敌方,如果……”
“慎行。”风唳行打断他的话,收回注视战场的眼转而睇向身后的江慎行,“我上战场的意图是为了求胜还是
为了保命?”
“将军?”
“还记得你说的吗?你说想保住更多人的命就得站上更高的位置,如今我是一军主帅,可以保住将士性命,你
却要我牺牲他们求得一胜,嗯?”
“末将失言,请将军恕罪。”
“你没有错,是我——”再看回战场,风唳行突然有点感伤,“是我天生不适合战场,快去吧!”
“是。”江慎行躬身一揖,立刻驾马离去。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战场啊……”
眼下净是刀光剑影,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在旁观看,可又身为一方带头作战的将领,真是讽刺,带头高喊杀的人
竟然躲在安逸的后方。
更可笑的是,他若上阵那才真叫扯后腿。唉!若是呼延律龙定能身先士卒,为全军表率。
真可惜,如果呼延律龙是汉人,是大唐将领不知该有多好!他暗叹。
今日一战不知他是否有上场,若有,不知道是否安好?
但愿,他安然无事度过此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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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无功而返!
两次南下入侵,头一回因为唐军的引君入瓮之计只好撤退,这一回又是因为前后夹击造成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不
得不退,接连两次的无功而返让向来急躁暴戾的突骑施兵士气大落,个个显得心浮气躁,尤其是各部落的将领
。
而此两次战役的毫无建树,也让呼延律龙被召回突骑施部落,觐见久未见面的亲爹。
“两次会战,竟然一点功绩也没有?”呼延尧凝眉怒瞪跪在地上的次子,清冷的语气夹带寒冰,“怎么?难道
是我突骑施兵不及唐军?”
“是因为唐军主帅布阵教战的才能奇高,律龙不及。”
呼延律龙隐瞒不说各部将领拥兵自重、不顾他叮嘱擅离阵位才导致军阵大乱的主因,只说自己有错。
他心里明白,就算说出实话,也只会得到曲解,最后一切过错还是会落在自己头上。是以,一开始就自认过错
也好过被曲解羞辱。
“父亲,这小子分明推诿,什么能力不及,我突骑施兵个个骁勇善战,会怕他唐军吗?何况唐军少说也有五、
六万人,光靠一个主帅就能顺利进退无碍吗?分明是他籍故想和大唐来个里应外合,才屡次手下留情,甚至佯
装败逃,大坏我突骑施士气!”
“律龙不敢!”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份!呼延律龙握拳抑忍怒气,暗暗压拳在地上,“律龙所言属实,请父亲明
察。”
“你不敢就没人敢!”呼延蛟回吼,“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
他什么时候变得了解他?呼延律龙突然有股大笑的冲动,两回相见的风唳行了解他的程度比这个相处二十多年
的胞兄更多更深,连他都不敢说了解自己,这个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的兄长会了解他?真是可笑。
“敢问兄长,律龙心中有何想法?”
“你企图联合大唐攻讨我突骑施,然后在大唐换得一官半职。”
“真有此事?”呼延尧脸色微变。
“律龙从未作此想,请父亲明察。”他已一再陈述多次,如今又再说出口,换回的是屡次加重的无奈和无力,
明知改变不了什么,可又不能不说,实在让人连开口都觉得疲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