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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元解厄系列之卷四]_鸣翼见(下卷)_by:_live-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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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魔锁解开。

  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这一根锁链。

  “你是我的。”

  他的眼神深沉而执着,看得居上位的妖怪一阵莫名心虚,忍不住抓了抓一头赤发,鼻头冷哼:“你这脑袋不好使,都这份上了,还想些有的没的!”他走开去,一拳砸在厚重的铁栏上,“还是想法子赶紧溜吧!”

  天牢不似人间牢狱有刑求之举,地板墙壁都是干净整齐,飞帘慢慢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粗至婴儿臂的铁栏,却是摇头:“出得去,也躲不过贪狼。”

  “说得也是……”九鸣伸了个懒腰,费力的事他从来不干,气过了疲惫袭来,背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不愧是上古奇兵造成的伤口,痊愈还得花上不少时间。蛇性发作,只想找个温暖舒服的地方窝着不动。

  于是他晃荡到靠墙的那张石床边,一个滚身,趴了上去,磨蹭了一下,可惜天牢不是星殿,哪里有软缛柔被,冰冷冷的石头渗着凉气,害他一个哆嗦。

  可实在是累了,眼皮打架,顾不上其他,恍惚间,只觉得身后有温暖贴近,他本能地靠了上去,翻身一把将那暖和的存在搂入怀中,闻到熟悉的雨后泥土的味道,忍不住独占着抱得死紧,深怕被人抢了去般……

  过了不知多久……

  “当!”

  牢门被打开,飞帘转过头去,便对上贪狼星君那张黑得够呛的脸。

  “成何体统?!”

  贪狼星君怒喝声震,只震得牢房回荡不休,连跟在他身后一同前来的天牢狱卒亦不禁慌于掩耳,关在牢内的各种妖怪更是乘机鼓噪嘶鸣,狱卒连忙四处喝止,偏那些妖怪哪里肯从,一时间牢狱吵耳不堪。

  吵声倒是闹醒了搂着飞帘的妖怪。蓬乱着一头红发的脑袋稍稍抬头,半眯着眼环视四周,可那双不对焦的眼瞳是根本映不入任何除了飞帘之外的人影,他嘬嘬嘴,环着飞帘肩膀的手臂收紧,不满地哼哼:“好吵……”

  看他一副睡眼惺忪,之前被飞帘扯过的衣衫松垮垮的挂在结实的躯体上,为了确保能隔离石床的冰冷紧贴温暖,居然就这么整个人压在飞帘身上,不仅如此,过度放松的姿态,腰胯以下的部位甚至还化出蛇身,粗壮的蛇身牢牢缠卷住床上任他所为的男人。

  一个星君一只妖怪,都被关在天牢里还居然作出如此暧昧之事,哪见半点反悔之心?

  贪狼星君本已气恼,附近的妖怪又喧哗嚣闹,他心火一起,沉声喝道:“通。通。闭。嘴。”那低沉的嗓音明明并不高弘,然却像灌顶而入般钉入众妖耳中。站在廊道上的高大身躯猛然煞气暴腾,煞气灌入廊道,密闭的牢狱赫然像闯进一头无形凶兽四出肆虐,连婴儿臂粗的铁栏柱都嗡嗡震动不休。

  顷刻间百妖俱寂,牢房内蝇飞闻音。

  偏偏牢里酣睡半醒的妖怪不合时宜打了哈欠:“啊……终于安静了……”

  飞帘已坐起身来,稍稍侧身挡去贪狼凶厉的视线。

  贪狼星君看了他一眼,只丢下一句说话,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帝君召见。”

  第十七章:斩妖台上钩魂魄,赤金鞍辔伏赤蛟

  天宫,金鸾大殿。

  事隔两千年,飞帘再踏足此地,巍峨蟠龙柱,白玉石殿阶,大殿正中黄金帝座上,依旧坐着那位非凡入圣,凌驾众仙的天皇帝座。

  似乎贪狼星君事前来过,此来不需再劳天奴通报,便带着飞帘、九鸣直入大殿。

  “参见帝君。”

  正要跪拜,却见龙座上相貌年轻的男子随意摆摆手:“行了,天枢。殿上众仙不在,不必行那些多余的礼节。”

  凤目转移,停留在一旁飞帘身上:“廉贞星君,朕与卿,也有两千年没见了吧?”

  面前天君至尊,飞帘不敢怠慢,便就上前行礼:“廉贞参见帝君。”

  天帝略一点头,看着座前仍是妖怪的廉贞星君:“卿为何不回复原身?莫非是当妖怪习惯了不成?”

  未待飞帘回答,旁边的贪狼硬邦邦地回道:“上天好生,自裁逆常,廉贞若行此法,有违天道。”

  天帝不由挑眉,转过眼来,笑眯着眼打量贪狼星君,慵懒的语调中调入了一丝不容忤逆的威严:“然则,天枢是在怪朕害廉贞落入如此窘境?”

  贪狼抬头,笔直对上座上帝君的视线。

  “臣,不敢。”

  掷地有声的应话,没有半分气虚,更未闻一丝唯唯诺诺。

  天帝心叹,他这个耿直得有点太过的臣下,一向只问天道维纲,若见错失,不论仙品再高,权位再重,他亦从不留情面。

  瞧瞧,连座上帝尊都敢顶撞,难怪天上众仙都不待见这个煞星……

  天帝有意转开话题,瞅了一眼疲懒地盘膝坐在地上的红发妖怪,见他歪首托腮,四下打量,完全没有半分被拘上天庭的妖怪该有的怯惧,相反,还瞅着自己看了个仔仔细细。

  法目炯炯,一眼看穿九鸣真身:“鸣蛇,朕尚记得,你逆天屠仙,责入锁妖塔关禁一万五千年。怎么?不在锁妖塔,在朕天宫上窜下跳倒是自在。”

  九鸣当初被拖上天宫早已昏迷,之后更是直接便被关入锁妖塔,并不曾见过天帝真容。如今才算是一睹这位应帝口中的天上至尊,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于面前男子的年轻,本以为能坐上帝座之位,统领天上众仙的帝,该是更为稳重,不致鹤发少说也该壮年才是,然这男子,面如冠玉,嘴勾带笑,斜靠在帝座靠背上,一派慵懒之姿。

  这样的天帝,如何能驾驭似贪狼这般的凶煞?又如何能统驭天上能力各异,自傲唯我的众多神仙?!

  听他来问,九鸣耸肩:“这可怪不得我!也不知那锁妖塔是何人建造,比豆腐软不了多少,随便一个落雷就给劈烂了。没了关禁,百妖尽逃,难道我还能挂在塔里纳凉不成?”言之凿凿,将逃出锁妖塔的过错全数推归天庭失责,倒是他们这些本来被关着的妖怪实属无辜。

  天帝闻言竟笑:“好利的一张嘴。”

  然一旁的贪狼星君却皱起眉头,他追随天帝多年,心知座上这名男子,虽表面看来温和好与,然行事却极为严苛。只看他订立的种种规条,以及对违忤天规的仙家毫不留情的处罚,便可见一斑。天威难料,便是在这天殿中为臣的他,亦从未能有一刻窥透帝心。

  “不过,你从锁妖塔出来后,也不见安分,上窜下跳,闹得不亦乐乎……”

  天帝坐直身,摊开桌上一卷看似轻盈的卷帛。

  天书无字,不知记载了什么。

  却听他施然道来:“凡间太乙湖干,济水枯竭百年,济渎神清源君被驱,域内生灵无继。”见他手指划过卷帛,“伤白仁岩黑龙王。削四渎龙神之鳞一万六千六百六十九,锯角一双。”一字一句,重如千斤,天帝面上笑容如昔,然锐目之中,已隐隐现出森然冷意,末了,他合上卷帛,“对了,还有在天膳房失手打烂了朕御赐的金盏琉璃盘!”

  罪状列于面前,岂容推诿,便连九鸣这般巧舌如簧亦无可抵赖。

  却见天帝讲卷帛丢于一旁,凌厉的凤目扫过一旁站立的贪狼星君,笑中带愠:“天枢,莫不是以为,千里眼不在朕身边,朕便如同目盲,一切不说能瞒?”

  贪狼藏于袖下的拳头微微收紧,并无答话。

  然那天帝居然还好心替他开脱:“不过,朕的贪狼星君又岂会欺瞒于朕,想必是事出突然,来不及细细禀明。既是如此,朕自不会怪罪爱卿。”可这般如同夹了刀子的软言却比责喝更具杀伤力,直令那一向刚直不阿的贪狼星君面色僵硬,无言以对。

  “至于廉贞,”天帝看过去的眼神略见深沉,“私纵妖孽倒也不假,只是以仙身饲妖,这未免太过荒谬。”

  贪狼踏出半步,正要相辩,却闻那飞帘先行提声:“古之行者,舍身救生,无有因体贵而吝之。昔日有萨波达王割肉饲鹰,见慈悲感天下,帝君当亦有知。”那萨波达王,正是佛祖前身,飞帘此言,便是暗指效仿之意,若天帝仍加降罪,可算直指佛祖有错。

  “卿家失了肉身,只能以妖形示人,难道不觉得有何不妥吗?”

  天宫上都是些自视颇高的仙家,岂能容一只低下的妖怪在眼前晃悠,天帝心中清楚,这些年来,回复不了仙身的廉贞星君也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多少委屈。

  然飞帘却是摇头:“并无不妥。皮囊不过表相,若连这点都看不透,岂能参透天道循环之理。如此神仙,反倒不如妖怪。”

  他这番言语,不仅令天帝刮目,便连身旁的贪狼亦不由心中吃惊。

  这个木纳的廉贞星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能言诡辩?!

  抑或,一直以来的寡言,不过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唇舌?!

  天帝随即展眉一笑:“朕也是初次知道朕的廉贞星君,有不输给文曲的善辩之能!”

  他仍是好整以暇,并不为廉贞的顶撞生气,话锋一转,“话虽如此,可卿纵妖下凡却是不争之实。虽然天枢说卿家有意教化此妖,不过……”凤目扫过那桀骜不驯,连在天帝座前也一副大模大样的红发妖怪,天帝宛然一笑,不言而喻。

  九鸣本是隔岸观火,此时忽然嚷嚷起来:“我说天帝,现在犯天条的是我吧?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认了,要杀要剐释随尊便,别在那里磨磨唧唧没完没了不得干脆!”

  他语出无状,天帝不怒反笑:“你倒是个颇为老实的妖怪!”

  此话一出,九鸣险些跌趴下,他、他老实?!那场逆天的大战中,发狠骂他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爱耍花招的天兵天将没几万也该上千了,听了这话,岂不得吐血气死?

  “既然你坦承罪状,朕便量行而判。”只见天君神色一凝,翻卷黄帛,“鸣蛇九鸣,逆天罪重,私逃锁妖塔,旱济水,驱河神,剥龙鳞,锯龙角,其罪当……诛!”判落,如锤击石磬,铿声震耳,“即刻押赴斩妖台,以勾魂钩钩出魂魄,降九九八十一道雷击。”

  飞帘闻言浑身一震,便连一旁听着的贪狼亦不禁皱眉,素知天帝严酷,对违忤天规者从不容情,只是这雷击之刑亦未免过于残酷。

  需知一旦以勾魂钩钩出魂魄,失了肉身庇护,任你法力再高,妖术再强,亦不过稚弱如婴,如此状态下受雷击之刑,更是苦不堪言,比凡间凌迟之刑更为痛苦,八十一道雷击,足够令魂焦魄碎,再无生机。不过要诛灭像鸣蛇这般厉害的上古异兽,却似乎也非得如此不可……

  贪狼看到飞帘一动,知他意欲抗辩,连忙伸手按住他肩膀,然这一次,飞帘却不再像那两千年前天渊上的那般再有半分犹豫,争前一步,甩开贪狼的手,堂然说道:“请帝君开恩。”

  天帝闻言抬起头,看向飞帘,面上笑意安详平和,全不像方才下了一道诛杀妖邪的残酷法旨:“哦?廉贞星君,你这是在求朕么?”

  飞帘跪倒在殿阶上,一揖到地:“玉衡宫廉贞星君,愿与鸣蛇共承罪责,求帝君开恩成全。”

  身后的贪狼星君深知后果,不由失声欲止:“不可!”

  倒是天帝玩味地打量着伏于殿阶上的飞帘,这个星君,虽然一直谨遵天命,严守天规,对命令忠实而行,却似乎永远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强韧的神经。

  即使两千年前殿上领受封赏,他亦没有露出半分欣喜神色,除了言不由衷的谢恩,还有对赏赐的宝物不屑一顾,甚至对无法恢复仙身也是全不在意。然而如今,他居然俯首阶前,请他收回成命?

  “廉贞星君,卿家今日倒是给了朕颇多意外!”

  他笑得温和,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会为此心慈手软。坐于天宫至尊帝位,严酷,一向是他不缺的:“星君需司天命,岂能替妖孽受过?朕意已决,卿家不必多费唇舌。”

  然而飞帘实在倔强,他跪伏在地,便是不起,只重复言道:“请帝君开恩。”

  帝君凤目微敛,怒气渐凝,天君威仪岂容挑衅?

  他冷冷看着跪于殿上的星君,天殿上顿时如降冷霜,寒意刺骨。

  天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垂手而立的贪狼,淡淡言道:“天枢爱卿,又有如何说法?”

  贪狼星君此时正默默凝视着飞帘。廉贞,即使跪伏殿上,依旧脊背笔直。

  他还是初次从他口中听到请求,听到愿望。然而他更清楚知道,成全廉贞的代价,便是任他与那妖怪一同魂飞魄散……颔首的双目中掠过两难的苦涩,然转眼间,抬头已见冷凝。

  “既是廉贞之愿,还望帝君成全。”

  帝君也没有料到他居然不加以阻止,神色见冷。

  赤红的瞳孔一直注视着飞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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