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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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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血看着他们各自徐徐立起,从散漫不羁但逐渐转而凝重戒备的脸色,一股豪气上冲,一时之间,再没有什么顾虑,就算惊怖大将军在他面前,他也尽说无碍: “我是他什么人?告诉你,我就是来拿他归案的人!”
  “真的?”黑脸金牙汉子立即态度全然不同。
  “你的话可当真?”狗眼汉子也有一张狗脸,此际他的眼神已温驯多了。 “你?就凭你?”陷目高眉汉子仍是不信,“你会是他的对手?”
  然后三个人都问那四平八稳十六定的汉子:“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四平八稳的铁汉隔了好久,也看了冷血好久好久,又皱着没有眉毛的双眉好久好久好久,才沉声道:“我看是真的。”
  “是不是!我早就说了,我一看他就不象是坏人,你们早先都不信!”那一脸聪明的汉子紧接着忙不迭的说:“喂,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你来老庙干什么?你怎么听说咱们‘五人帮’的鼎鼎大名的?”
  冷血忍笑反问他:“聪明的你,还用得着问我吗?”
  这“聪明的你”四字,可把这一脸聪明的汉子登时说得敌意全消、威风大振,高兴得重逾泰山、开心得轻若鸿毛。

  十六、残狠若此

  “果然,果然!”满脸聪敏的汉子道,“他果然是好人!咱们‘五人帮’这般出名,神鬼皆知!他只不过是人,当然早就如雷贯耳,慕名而来了。”
  那位精铁打造般的人比较实事求是;问:“你要抓大将军?”
  冷血昂然道:“如果他真的犯罪,给我查到证据,我就要抓。”
  陷目空眉的人间:“你是什么身分?就凭区区一个公差,能拿惊怖大将军?” 冷血伸手自衣襟想掏出“平乱玦”,却发现襟内的玉玦不翼而飞!
  冷血此惊非同小可。
  却见那狗眼汉子悠悠然、施施然的掏出一扬,用两根手指拎着红线幔着玉玦摇啊摇的,又用鼻子嗅嗅,闻闻,然后反过来,荡过去,看了半晌,边说:“你找的是这个?” 冷血怒道:“还来!”
  狗眼汉子说:“这东西在我手里,谁说是你的!”
  冷血愤然道:“你用这种下三滥的偷盗术,卑鄙!”
  狗眼汉子连黄色胡子都激动得扬了起来:“什么卑鄙!我能把你贴身的事物不知不觉的取走,这就是我的本领,你的失败!‘下三滥’有什么不好?‘下三滥’的手法,我光明正大的用,做的是光明磊落的事,当的是光宗耀祖的事,那又有什么不可?” 冷血忽然记起清瘦上人告诉过他的话,江湖上有一个门派就叫做“下三滥”何家,鸡鸣狗盗、偷窃骗盗、跳梁越货,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他们这门的人,技法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为人倒是正派,决不可因他们只擅小技而小觑之。
  冷血当下长吸了一口气,道:“你是‘下三滥’何家的人?”
  狗眼汉子鼻子一搐,道:“我叫阿里,我远从西南流落此地,不关何家的事,你想恁地?”
  冷血坦然道:“你确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面前取走我身上之物,这点,我是败了,毫无怨言。”
  狗目汉子这才展了笑颜,得意洋洋的道:“小子,算你从善如流,怕了大爷!” 冷血摇头:“对你的盗技,我佩服;但我不怕你。这玉玦对我很重要,请还来。” 铁般的大汉道:“你刚才就是说凭这玉玦,可抓拿大将军?”
  冷血道:“不错。”
  空眉陷目的汉子道:“我倒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
  冷血道:“这是御赐‘平乱玦’,可先斩后奏,自行除奸去恶。”
  此语一出,人人都“哦”了一声,都凄过去看那在狗目汉子手中摇摇荡荡的平乱玦。七嘴八舌的道:“看不出来还挺管用的哦!”
  冷血不耐烦了起来:“还来。”
  狗目汉子倒对这玉玦大为好奇了起来,道:“急什么?一会儿再还不行么?” 冷血道:“你能轻易取走我身上之物,但我也能夺回你手中之物。” 达句话使在场五人都笑了起来。
  狗目汉子阿里笑得象一头用腿掸蚤子的狗:“哇!你敢跟我们‘下三滥’的人比偷技,真是大开我耳界”
  话未说完,剑光一闪。
  剑光穿过深目空眉汉子,掠过黑肤金牙汉子,擦过一脸聪明的汉子,经过如铁桶一般的汉子身侧,然后定在阿里的咽喉上。
  阿里象是给人点了穴道般的定在那里。
  剑尖所渗透出来的寒意已使他喉头间冒起了鸡皮。
  然后冷血伸手。
  伸出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
  在他手里拿回了平乱玦。
  “啸”的一声,剑不见了。
  剑已到冷血腰畔。
  那剑看去仍似一柄废铁,使你不敢相信刚才是它发出来夺目惊世的光芒。

  阿里摸摸咽喉,正想说些什么,挽回点面子,忽然一阵昏眩,天摇地动,幸好那黑面金牙的汉子及时扶住了他,那犬眼汉子却夸张地“啊”了一声。
  那一脸聪明的汉子说:“他晕过去了。”
  那铁山般的大汉向冷血道:“贵姓大名?”
  冷血道:“我姓冷。”
  铁汉说:“你抓大将军应去危城,来老渠干什么?”
  “对,”黑面金牙汉也说:“你来老庙找我们做什么?”
  “我是想向你们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刚才在前驿看见一男一女,给人架着出城,身上大半袒裸,伤痕累累,这倒底是怎么回事?这儿的执吏乡团,可以随便滥用私刑么?”
  五人面面相顾,那铁汉道:“你倒是问着了大将军的好事!”
  那聪明汉子也说:“你倒是问对了人。”
  这时阿里也已苏醒过来了,铁汉把冷血请入庙里,并一一介绍连他自己在内的五人: 狗目汉子是阿里,从母姓何。
  一脸聪明相的人是二转子。
  陷目凸眉的叫侬指乙。
  黑肤金齿的是但巴旺。
  这铁镌般的大汉叫耶律银冲。
  “幸会幸会。”冷血坦言,“名字都有点怪。”
  但巴旺说:“我们都是不同地方的人,分别来自徭族、回疆、大辽、女真、京师,有的是还在襁褓时就来了,有的是上一代迁居过来,有的是才来没几年,但臭味相投,一样潦倒,所以都窝在这里,成了好朋友。”
  二转子问其他四人:“蓉嫂和鸡叔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侬指乙没意见。
  但巴旺和阿里都说:“无碍。”
  耶律银冲道:“说吧。”
  “我看他也不是坏人。大将军的糗事,我巴不得向天下人都说!”二转子转向冷血:“告诉你吧,那年轻女子是蓉嫂,老汉是鸡叔。鸡叔是卖鸡的,年纪大了,待蓉嫂就象他的女儿。以前鸡叔病倒的时候,蓉嫂曾经服侍照料过他。蓉嫂就住在鸡叔隔壁。蓉嫂是年轻的小寡妇,颇有姿色,人也很好,就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有一次,她上老渠卖莱,就这样惹了大祸,真去他妈那个巴子的!”
  二转子突然咒骂了起来,气忿得一时说不下去。
  冷血不明白这蓉嫂和鸡叔有何不妥。
  侬指乙替二转子接了下去:“是这样的,蓉嫂上老渠,不巧也不幸的让惊怖大将军遇上了,也看上了,要她当他第三十七个妾侍。蓉嫂说什么都不肯。大将军着地保符老近跟专给大将军找门路的淫媒霍闪婆向她说亲去,蓉嫂却不贪恋富贵,誓死不从。她说:‘我决不嫁人!’符老近百劝不听,早已动了气,霍闪婆却嘲笑她说:‘我就不信你三贞九烈!’蓉嫂很气,鸡叔刚好来找她,就把符老近轰走。”
  冷血忽然问:“符老近是不是有着鱼一般的嘴唇?”
  “是。”但巴旺和阿里都说:“你见过他?”
  二转子已依复正常,把话说下去:“不久,蓉嫂就病倒了。鸡叔好心,过去替她煮粥、煎药。不料,符老近和霍闪婆等一涌而入,把鸡叔扎个结实,毒打一番,霍闪婆找几条汉子尽情凌辱蓉嫂,用指甲刮抓她的险,一面说:‘我看你三贞九烈!你有本事不吃大将军的敬酒,就挨罚到底吧!’符老近说:‘抓奸要捉光屁股的!’那几个没长人性的家伙,就三扒两扒如狼似虎的剥鸡叔和蓉搜的裤子”
  说到这里,二转子又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侬指乙又只好替他接话:“蓉嫂拼命挣扎,打断了三根肋骨,直是咯血,也不让人扒开裤子。霍闪婆恶向胆边生,把灶上一锅沸粥,往蓉嫂下身一泼,趁蓉嫂痛得满地惨叫打滚,便着人连皮带肉的撕去她的裤子,这时,蓉嫂已满腿燎泡,皮肉皆烂,霍闪婆还把一煲冒着热气的药,灌入她的私处”说到这里,连侬指乙也说不下去了。
  二转子悲愤的道:“鸡叔拼命挣扎,想救蓉嫂,结果连睾丸也给人踢爆了,还给人灌热粥,让他痖了声音。两人给折磨了几天,今天才押到危城去判罪。”
  说了这段话之后,大家都静默了下来。
  冷血听到自己体内血液煮沸的声音。
  他心里正操渲着一支复仇大军。
  他睚眦欲裂的问:“危城人不算少,地不算小,就没一个人出来救救他俩?” 五人都垂下了头。
  冷血咬牙切齿道:“他们残狠若此,偌大的危城,就没一个人出来说话?” 好一会儿,侬指乙才尖声道:“弥知不知道,谁得罪惊怖大将军,都没好下场?” 冷血火遮了眼:“我就不信他能只手遮天!这样的案子呈上去,难道县衙不会查个清楚?”
  “老弟,”耶律银冲轻咳一声,缓缓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象这种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在这里,一个月怕有个十七八宗。这地头也当然有人趋炎附势,跟他们声息相应。这里算是好的了,过去,早阳村和搏虎镇,就因为人们起来反抗他,他一个请奏圣上,说是暴民动乱、造反叛变,朝廷立即派人助他屠村,血洗干净,抢掳一空,他权大势大,你能奈他何?在这儿,大家都忍惯了,受惯了,也没办法。那天,他们一下子就把鸡叔和蓉嫂整治得死去活来,待我们知道的时候,他们俩已给押到危城衙里,难道我们还胆敢去劫牢不成?那可是滔天大罪啊!”
  “这事是当场一个本要助纣为虐的小兄弟传出来的。”侬指乙补充,“他当时看,好难过,但又能做什么?他觉得说出来会舒服一些。我们听了也气愤,可是能做什么?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
  阿里又在抓痒了,就象一条狗的动作一样:“象我们这种人,能干什么?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干的!不如聚在一起,打发光阴还鬼愿好了。”
  冷血忽自齿缝里一字一句的问:“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有什么真的假的,”二转子用鼻子嗤道,“惊怖大将军好事多为,欲盖昭彰?难矣!在这儿是妇孺皆知,他也仗势掌权,照样明目张胆、胡作妄为——如此猖狂,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冷血霍然而起:“好!我找他查证去。”
  耶律银冲道:“我劝你不要去。”
  阿里也说:“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
  但巴旺亦道:“你不要去。”
  冷血说道:“为什么?”
  耶律银冲道:“敌我悬殊,实力相距太远,惊怖大将军党羽遍市朝野,你犯不着惹他。”
  阿里说:“对对对,你太年轻,不要冲动。”
  但巴旺说:“多少人惹过他,都没好下场,我不想你是下一个。”
  侬指乙阴阳怪气的说:“你以为我们‘五人帮’就不想为民除害吗?可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的事,我们不干。”
  二转子也说:“算了吧,冷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冷血道:“谢谢你们。”
  他很少说“谢”,而今却说了,说来分外生涩,象哽住了一样。
  “你明白就好。”
  “逞强是没用的。象我们这种人,能做些什么?唉!”
  “罢了,年轻人,习惯就好。”
  “我们以前也跟你一样冲动。”
  “恶人总有天收的,要报应的,咱们要珍惜自己,好好等着瞧吧。” 冷血忽然以一种出奇的沉稳、出奇的冷静、出奇的自信、出奇的痛心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等天收拾他?天道无亲,常与善人。等他有一天有报应?就算世上真有报应,我们等得到那一天么?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还要让他害多少人?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造路无尸骸。等天来干,不如我们自己来!你们就是忍他、等他、由他胡作非为,他才敢那么无法无天!大家就是不声、不响、不动手,他才能如此作成作福!天助自助人,名天爷实在太忙了,咱们不靠天,就靠自己,做给天看,看天帮谁!对这种败类,我拼着不当捕快,豁了这条命,就算杀不了他,也要他食不安、寝不乐!”
  他以一种定要杀人的信念,说完了他的话,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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