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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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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活呢!”温约红说:“别忘了,我也是‘老字号’的人,而且一直都住在‘四房山’上。”
  于春童目光闪烁,但脸不改容的说:“我是有疏忽。但你仍是着了‘黑血’,而且已见了血,这点我没有忘。”
  温约红冷峻地道:“可是,我的剑仍抵在你的喉咙上。”
  于春童垂目,以一种极虔诚的态度,望着那随时可以夺己之命的剑尖,道:“我怀疑你只是强撑一口气,现在已失去刺杀人的能力。”
  温约红捏剑柄的手突然青筋毕露。
  那柄剑也发出一种嗡嗡的青光。
  “嗡”是声音。
  ——“嗡”得象轻泣。
  青是光芒。
  ——象是岁月的流光。
  “我知道你这把‘喝醉了的剑’,是当今剑名最长的一把,名字就叫做‘数十年前悲壮的歌唱到数百年后会不会成了轻泣?’我也知道它是一把好剑,你也是一名好剑手。”于春童缓缓的、徐徐的、慢慢的,把目光抬起,然后就盯定在温约红的眼瞳里,仿佛已把锐光盯了进去: “不过,要是这剑手已失去了力量,再好的剑,也使不出好的剑法了——那就无异于废铁!”
  蔷薇将军这样说。
  ——他一面说一面挑战似的望着正用剑尖指着他的敌人。
  温约红的身子哆嗦了起来。
  ——虽然他正明显的企图要抑止他的颤抖。可是也明显的力有未逮,以致他的身体剧抖得如北风中的叶子。
  他锐笑了起来:“你不妨试试看。”
  蔷薇将军把视线收回来,凝视指着他颤动着的剑尖。
  剑尖颤抖如疾风中的茅草。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拿自己性命去拼的,都划不来。”蔷薇将军凝重的说:“不如这样,我把她给你,你答应不杀我。”
  温约红道:“好,你放了她,我不杀你。”
  蔷薇将军犹豫的道:“你得言而有信。”
  温约红惨笑起来:“我姓温的,平生做事,一定遵守信约。只要我答应的,就算是会后悔的,都不反悔。”
  “好!”蔷薇将军极其爽快的说:“我相信你。”极快的放下了刀,又极快的把小刀扔给温约红。
  温约红连忙收剑。
  他不想不守信诺。
  他更不想刺伤小刀。
  但就在他抱住小刀的一霎间,于春童又抄起了刀!
  刀光乍起,象提前结束了十七回生,提早迎来了十八回死!

  六十、十八回死

  有福同享,有难独当;赴汤蹈火,在所必辞;牺牲大我,完成小我;一贵一贱,爱情乃见——在在都说明了:极度情境、生死关头,最能考验人性人情。
  是以温约红仍然遵守诺言。
  于春童依然轻诺背信。
  左手抱着小刀的温约红,显然有两个顾虑,使他的剑法大大打了个折扣。一是小刀身无寸楼,三缸公子是个君子;二是他的功力似未完全恢复,甚至是完全没有依复,所以他那绝世的剑法,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他的剑依然带着点醉意,几分狂态,每一剑似是一个问题,轻轻且殷殷的问: 数年前悲壮的歌 唱到数十年后 会不会成了轻泣?
  又或者问: 数百年前悲壮的歌 唱到数千年后 会不会成了轻泣?
  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杀势,每一剑,都蕴含了极大的杀机。
  可是他那一剑,怎么刺差了半分?他那一步,怎么忽然一跌?他应该上前追击的,可是却一口气缓不过来!他本当马上疾退的,却脚下一个踉跄!他怎么没注意他对手那一个破绽?他怎能用剑身去硬挡那一引而下的刀?
  冷血这样看。
  这样想。
  这样地急。
  这时候,剑被砸飞。
  温约红的人也立时“飞”了出去。
  ——借势飞出了门外!
  三缸公子已不求胜,只求逃。
  逃出门外再说。
  蔷薇将军的刀光却直追了出来。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已进行至第十七回,那么,这把大割大引的刀只说了一个结局:到第十八回,敌手一定死!
  ——斩于刀下!
  就在这时,那把青色的剑却追了回来,象一个原先忘了的追问。
  数月前数月前数月前那在广场在 广场在广场悲壮悲壮悲壮的歌唱 到唱到数年数年数年之后之后
  会不会会不会成了轻泣轻泣?
  蔷薇将军仓促绰刀招架。
  ——象回答一个要他弹精殆智的重大问题。
  三缸公子抱着小刀,就在这一瞬间踢开了门,逃了出去。
  狂月满天。
  三缸公子一到门外,第一步就是放下小刀,第二步是折过身来,把门踢上,第三步是他双袖狂舞,急抹木门。
  之后,他急掠到窗边。
  这“乳房”建构奇特,只有一座门、一扇窗子,向着外面。
  温约红卸下发上儒巾,挂在窗上。
  然后,他才回过头来,疾掠到小刀身边,并十指骈点,解了小刀身上受禁制的穴道,之后,温约红脱去袍子,披在小刀身上,而后,他说了一句: “快走”
  然后,他变成了一条怀着痛苦的悲伤的但静止的鱼!
  人是人,鱼是鱼。一如星光是星光,路是路。但路有时候也是星光。星光照着道路,路上的星光,就是星光的路,路走过星光。成了星光路。苍穹只有一轮月亮,但他却看见许许多多的月亮;阴。晴。圆。缺。那是他一生会晤过的月亮,皆飞入了小刀眸瞳里,成了悲、欢、离、合。从小刀的眼里看去,温约红所着的毒力已全然发作,全身鼓胀起来,整个人都变了形,由于他驻颜有术,容貌清俊依然,偏偏全身都鼓了起来,象是一条静立在陆地上的鱼!
  小刀终于解除了穴道的禁制。
  可是救了她的人,却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小刀第一个意念,不是想到走,而是手足无措的问: “我怎样才能帮你?”
  幸亏她看到这情境,并且这样问了,所以才没想到死。——她原来只想:只要一旦恢复了可以杀害自己的力量,立刻就死!
  温约红痛苦地道:“‘黑血’之毒,已发作了。我在井底,只以药力和功力把毒力暂时强行压下,而今反扑,更加厉害”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拼力是要救你出来你快逃我虽只善于解毒,但我毕竟是‘老字号’温家的人,我已把身上的六种毒力,全布在门上,窗上于春童是聪明人,他没有祛毒之能,就不会硬闯出来井里有枯树塞着,他也不能从那儿遁走出来”
  他的声音并不小,似不但说给小刀听,而且也是说给于春童的。
  刚才他从水里冒出来时,还冷得发抖,而今又象体内生了盆火似的,热得成百上千的汗珠,一起争先恐后挤兑而出。
  “你快走吧我已没有力量走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扶我走,便俩人都走不了。脱离他的魔掌吧落在他手里,只能落得个不生不死”
  小刀想到于春童那张狞恶的美脸,她就怕。
  ——可是温约红仍留在这里,冷血也留在屋子里。
  ——她能不能一个人逃跑呢?
  生死关头、性命攸关,人性的可贵、可憎,在此时此际便会特别的彰显凸现出来。 “快走”温约红艰辛而凝重的叱道:“我已把他封在屋里,可是困不了他多久的我用‘御剑之气’,跟他一拚生死!”
  “快走!”
  温约红只说到这里。
  他集中全力运气、聚力。
  他自知走不了、走不远。
  他不逃了。
  他决意一拚。
  决意一拚的人,为的就是不想不死不生。

  六十一、十九回不生不死

  理想比梦想近,比回想远。
  没有理想的人,是活着的死人。
  知足虽然常乐,但知不足才可以进取。
  ——现在温约红的“理想”跟小刀是一致的:那就是杀了于春童!
  温约红又称“三绝公子”。除了能饮、擅解毒之外,他的剑法是温门“老字号”五剑之一。他的剑名是:“数十年前悲壮的歌唱到数百年后会不会成了轻泣”,一共二十一个字,是世上名字最长的剑。
  他最高明的剑法是“御剑之气”,不是一般的御剑之“术”。
  他以“气”运剑。以声提气。
  所以,此际,在寒月下,他的真气滚滚荡荡于丹田间。
  他面对的,是一座奇怪的房子。
  ——四房山上,不管“心房”、“暗房”、“酒房”还是乳房”,均建构特异,四壁均用一种名为“驰突”的铁泥铸造,为的是它能散发并保留一种特殊的森寒之气,不管怒鱼、救鱼、伤鱼还是忙鱼,都需要这一股精寒之气,才能养活。因此,这种以“驰突”打造的墙壁,特别坚固,除非真有盖世神功,否则,决难破壁而出。
  ——何况蔷薇将军一路上来,先后曾伤在但巴旺、小刀、影子将军的手下。 ——要攻破这铜墙铁壁,不是不可能,但对狡诈机智更在武功之上的蔷薇将军而言,恐怕还是力有未遂。
  ——要闯出来,必自门窗。
  门或者窗。

  冷月寒铺,大地如银,白花的香气中人欲醉。
  ——谁知道这座荒屋内外,都布满了非死不休,不死不散的腾腾杀气? 杀气渗入花气之中——原来杀气也可以是香的。
  温约红全神贯注。
  注视门窗。
  ——屋里的敌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不是跟他一祥,也在等待?

  屋里的蔷薇将军,在做什么?
  踱步。
  来回急踱着步,象地是烫的,一步也不能停。
  他手上操着刀。
  他几度似要冲出去,但都停住了。
  “他奶奶的!”他咕浓着说:“我明知道你只会解毒,放毒却是外行,但这样冲出去,万一中了毒用性命去冒的险,还是能免则免”
  他一时想不出冲出乳房的方法。
  他屏息的听,确定小刀和温约红确还留在门外。
  他听得见,冷血也听得见。
  冷血野兽般的听觉并未因此而失灵。
  他看见于春童在镜子的反映中皱着眉头踱来踱去,几次要硬冲出去却又迟疑退缩,他还听见于春童的诅咒和咕哝,还有在地上那把青色精灵似的剑,青意犹盛于那柄十彩迷幻的剑。
  “我还没有真正的干她,我怎能放过她!”他狠狠的啐了一口,披着头发,赤裸着身子,狠狠的说:“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你!”
  冷血已不大能分辨得出他说的是谁了。
  因为小刀已逃出门外。
  他已放下了心。
  他的意志力已开始溃散。
  他又慢慢滑入池中,只剩下鼻孔还冒在水上。
  他现在唯一不放心的是: ——小刀还没有逃离四房山。

  她为什么不逃。
  她为什么不走?
  ——当一个人已浑然忘了自己的安危,老是惦念着另一个人的时候,这说明、显示、发生了什么?
  (屋外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攻进去?还是逃开去?)
  三缸公子已不能再等了。
  他的气已经盈满,并开始宣泄。
  他决定要发动“御剑之气。”
  他长吸一口气。
  远处象有人在井里垂下了一个木桶。
  他把话喊了出来,在月夜里溶溶漾漾的问了开去: 少年时悲壮的歌, 唱到了中年, 会不会成了轻泣?
  小刀还没有在留下与三缸公子并肩作战、想办法使温约红和冷血也一起逃走、她自己逃下山去三者之中作出选择,已听到温约红这个由衷由心、由肺由腑里轰轰隆隆发出的问题。 然后她听到极其尖锐的迸裂声,在那荒屋里乍然发生,就象是三千五百六十一只碟子同时碎裂,四百一十三张刀锋同时割在铁砧上,另外就是一声狂吼!
  ——屋里那只禽兽、魔鬼、不是人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事?这个问题,到底问出了什么来?
  小刀在屋外,听得见,看不见。
  冷血在屋里。
  他只有眼和鼻子浮在水面——所以他还是看到了: 这情景。
  在“乳房”里的青剑陡然急起,似有人操纵一般,掠起一道青光,急刺于春童,于春童急闪,但剑芒大盛、育气狂炽,屋内的镜子骤然一齐迸裂,千百道碎片,一齐射向蔷薇将军!
  这时候,外面那磅磅礴礴的语音,象在大风里的悲歌,又问道: 青年时悲壮的歌, 唱到晚年后, 是不是成了喟息?
  问到了这一句,连剑也陡然碎裂,化作千百道针细而锐的青光,全打在于春童的身上! 冷血身子大都在水面以下,乳池比屋里的地面低,所以,那些碎裂的镜片才射不着他,而都射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是在一所四面密封、四面都是镜子的屋里。
  唯一能出去的门和窗口,都布了剧毒!
  蔷镣将军除了发出一声狂吼,他还能做什么?
  听到那一声狂吼,三缸公子喜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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