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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静了下来。
完全的静了下来。
象一头黑夜里的伏兽。
杀手刘扭扭忽然有一种感觉: ——如果他现在不马上出手,恐怕就不再会有勇气向这少年出手了。 他平生只杀过十六个人。但这十六个入之难杀,恐怕要比杀一千六百个人还甚。这些人全是巨寇大恶,官府朝廷,都不愿再期望能活捉他们来受刑伏法,所以就交给他去“提头来见”。这些人都是极难杀、极不易对付之人——唯其难杀,他越是要杀;对方越强,斗志越炽。
死中求活的活才是痛快,死里求生的生才算过瘾。没料这次遇上一个野兽般的少年人,他竟有些心悸。
所以他立即出手。
真正的杀手和真正的高手都一样,杀人的时候和出手的时候,越快解决越好。 他们身上的装备,也越少越好——足够应付便好了。
刘扭扭一出手,就丢掉了剑——不是剑鞘。
剑鞘才是他的剑!
这一剑直取冷血咽喉,如果是剑,绝对发不出那么巨大的动力,以致剑鞘还远离冷血的咽喉,可是已有一股力道,使冷血的喉核几乎要激裂!
冷血就在这刹那间捡起杀手所扔的剑。
他以对方的剑来挡住对方的剑鞘。
杀手变招。
冷血反攻。
两人交手三招。
忽然杀手一笑。
阴阴一笑。
冷血只觉手心一寒。
他低首一看,只见自己手中所握的剑,竟有一只眼,向自己眨了一眨。 就在这瞬间,杀手已挥剑鞘,斜戮冷血左太阳穴。
突然之间,他也觉自己手心麻了一麻。
他心中一惊,连忙撤招一看,自己手心里竟也有一只眼!
——这只眼居然也对他眨了一眨!
他大吃何止一惊。
这刹那之间,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只手是属于他的!
就在这时,他又觉得脚底一寒。
——一股寒气似从足心透入,直攻他的五脏。
他俯首竟见地上有一只眼!
怪叫声中,刘扭扭急纵而起,人到半空,已然顿悟: 他刚才欲以“转嫁大法”震摄对手心弦,以俾顺利得手,但显然对方意志力奇高、斗志坚定,把他的“转嫁大法”转嫁”了过来,所以他让对方看见剑上有眼,但却反而使自己乍见手心有眼、地上有眼!
——小小年纪,定力与斗志何等惊人!
不仅够定够胆、够强够悍,而且出手还够快够准够狠。
因为刘扭扭人在半空,已感觉到剑风已指着他的右耳耳侧。
待他再急落地面时,剑尖已抵着他的人中穴。
刘扭扭情急生智,一张口,用牙咬住了剑尖。
冷血一笑。
他神情一向冷峻,小小年纪,已难得一笑,可是这一笑,却似云开见月,这笑容仿佛把他整个脸容熔化了重新再塑。
他弃剑。
刘扭扭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久久才敢松齿,任由长剑玎然落地。
“你为什么”
“你真的相信用牙齿就可以咬住一柄有力的利剑吗?”冷血低头看他自己的手。他的手坚定、修长、有力,指节突露。“用这种方式,的确需要勇气,我佩服你。” “坦白说,我也不相信能用牙齿咬得住剑,除非使剑的是废人,我知道你只要一运劲就可以在我嘴里刺出个血洞来,可是你没有这样做。”他长叹,“诸葛先生也跟我说过,我未必是你之敌。我就是不信,嘿”
“我只是够胆够定,别的可没赢你。”冷血尊敬的说:“你仍是我的教练,但我需要的是一个师父。”
“象你这种人,除了诸葛先生能教你之外,”刘扭扭拾起地上的剑,还入鞘中,掉头而去,“还有谁能教你呢!”
十一、折断
诸葛先生终于来看他了。
就在他十六岁那年。
他的样子好象打从一开始起就苍老到了底,所以这十五年来他根本没有再老。 他一见到冷血,就抚着长髯,负着双手,眯着针眼,微笑说道:“其实,你的武功已练得很不错了。”
冷血说:“可是,我还没有一个称心满意的师父。”
“世间最好的师父,莫过于自己;”诸葛先生说:“因为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怎么去练。”
“但我没有一种完全属于白己的武功。”
“对。一个人一定要打好武功的基础。各种武功,练得越多越好,懂得越难越好。不过,到头来,要集中练一样自己的武功。不管那是什么武功,至少得有一样是自己得心、应手,能承、能使,可创可悟的绝招。”
“我应该练什么绝招?”
“那要你自己才能知道。”
“你能不能教我?”冷血很诚恳的问。
看到这少年冷峻的脸,挚热的眼神,老人笑了:“你知道我为何这么迟才来看你?” “不知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亲授你武艺的原因?”
“你不愿收我这个顽劣的徒弟。”
“当然不是。”
老人笑了。
“因为我笨。”
“不能来是因为抽身不开。坦白说,我是当今天子太傅,因朝中朋党之争,得权多是佞臣庸材,内外勾结,表里为奸,加上当今皇上好大喜功,滥额苛敛冗官无数,瞒上欺下,一味只知要官弄钱,忠臣尽遭罢黜,民不聊生,官遏民反,盗寇四起,内外交逼,我也四次受诬落职。不过,大势所趋,民心所向,这数百年来的基业江山,元气尚在,不是群小奸佞颠覆便可得逞的。朝廷对我数度起用,以扼制嚣横权吏,并练军以抗外侮,以保皇城。我要保住的,不是庸懦君臣,不是近幸显贵,而是那一点民族正义,那一点天道良知。所以每交章议劾,直谏申议,不许奸恶娇横、姿意妄为。所以,不能来看你。除你之外,我还收有三名徒弟,也没时间常督促他们学艺。”
冷血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这些事,他倒在史书里一再谈到。
“既然这么烦,你可以不管呀!”
“要是人人都不管,那么,小人当道,坏人得势,天下就再无正义可言了。” “那你这么不喜欢他们,为何不杀了他们?”
“如果不喜欢的人就杀,天下还有王法吗?”
“可是他们对忠臣贤士,也一样赶尽杀绝,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不是办法。一言定天下法,天下迟早要大乱,一杀施后患,到头来后患无穷。他们既要打击好人,我就打击坏人,来比一比道消魔长、还是魔消道长!”
“如果你当权得势,会不会也象他们一样腐败贪婪?”
“我得过势,当过权,要不是要抑裁奸恶,我早已弃隐山林,什么政事宦业,对我不过浮云。如果他日我能尽除奸小,但也一般昏恶,那么,到时候你务必要把我格杀剪除。”诸葛先生微笑中目含厉色。
冷血爽快的道:“好。”
然后又问:“既然你那么忙,今天何故却又来看我?”
“你自小在山林长大,悟性奇高,聪颖过人。他们都教不了你,我教教看。” 冷血高兴得几乎没跳起丈八高。
“在江湖上,没有帮不帮的事,只有强不强的人。谁都得学会遇挫不折,通悲不伤。只要够魄力,够胆识,够运气,绝对可以不必身不由己,而能不负初衷。在朝廷里也一样。既上了阵就得有身败名裂的打算,万一侥幸胜了,也只不过功成身退是好下场。”诸葛先生的话清晰得象每一个字都镌刻在冷血心头上。
“在这儿的规律是:你越强,别人便越不敢打击你,你只要强到不怕人打击,便是一个成功的人了。”
然后诸葛先生问他:“你特别想练什么武功?”
冷血说话神色完全不是他年纪所应有的凝重,仿佛这出口的字足以定夺他的一生似的: “剑。”
诸葛先生看他,好象看进他的内里去。
“为什么?”
“因为剑象我。”
“你的性子?”
“我觉得我象一头追杀中的怒豹,不能退后,只能追击。”
“好!”诸葛先生落地掷金声的说:“就练剑。”
诸葛先生给了他几个名字:哥舒懒残、大石公、清瘦上人,“你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是我叫你来的,他们会教你一些生存下去的法子和人情世故的经验,这些都是书本里学不到的;可是缺少了这些,要在世上活下去并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太难了。”诸葛先生又说:“他们还会教你一些追踪、侦查、办案的程序和方法。”
他还教了他一路剑法。
——“越路剑法”。
“越路剑法有八十二招。什么是越路剑法?那就是,在你面前,已没有路了,所以,要另外创出一条路来,如此,绝路也是活路。这就跟对敌的道理一样。”
“你要对敌,因为敌人正挡在你前进的路上,或者,他令你没有路了,你要继续前行,得从他倒下的身躯上跨过去,所以称作越路剑法。”
“我教你越路剑法,还有一把‘越道剑’。我的门派有一个规矩,武功一旦授于门徒,便不许自己再用,而且,这种武功的功力也会很快的自行消失的。所以,我每教一位子弟,功力便消失一些;每教一种武功,便失去一种武功。我以前教了一个不寄名的弟子‘无鞘刀法’,现在,我自己都忘了那是一套什么样的刀法了。”
“另外,我们‘自在门’又有一古怪规矩,你入我门下,不必称我为师,只要叫我做‘世叔’便可。你还有三位师兄,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六天内,冷血已完全掌握了诸葛先生所授“越路剑法”的口诀。
诸葛先生与冷血相处十天,很快便离开了。
京城正是风云际会,也风云色变,还有太多的事,需要诸葛先生回去折衷周旋,斗争牵制。冠盖满京华,就算看得开的人,未必就能放得开;就算放得开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开。到一切都已放开看开的时候,已是可怜白发生,可叹万骨枯了!
半年后,诸葛先生再来看冷血。
“越路剑法’练得如何?”
“我没练。”
“你的‘越道剑’呢?”
“折断了。”
“为什么?”
“因为那不是我的剑法,它不象我。所以,我就用你教我的剑法,另外创了一套剑法,把八十二招减少了几乎一半,没有名字,但那是我的剑法。另外,我怕我会象贺教练一样,太过注重好剑,而练不成好剑法,所以我把剑折断了,去创一种把不是好剑都能变成好剑的剑法。”
“你是说,你不练我教的剑法,而且还折断了我赠予你的好剑?”
“是的。”冷血在等待责罚。“可是那把断剑,我还保留着,它是你赠的,我舍不得丢弃。它给我许多启悟。”
诸葛先生大笑。
他以一种嘉许的眼神望向冷血:“这就对了。你折断了我的剑,创了另一种剑法,这才是真正的‘越路剑法’、真正的‘越道之剑’。没有前人的路,或者,前人的路不适合走,就创出一条自己的路来。真正超越大道的剑法,一定是要自己创出来的。常理就是大道,天理就是人道,侠道就是剑道——你果然不负我所望。”
他一字一句的道:“伤折断得好!”
“不断,就不会有续。”诸葛先生的口气,当他是一位朋友知交、一个亲生骨肉:“练成了武,你想干什么?”
“行侠。”冷血回答甚为干脆,“仗义。”
“以你的个性,行侠和仗义只有两种方式。”诸葛先生说,“一是跟我回京师,我会荐任你办几件大案子,一旦有功,便请奏天子,求赐彻封为‘神捕’,然后你以捕快之职,除暴安良,执法行侠,助我打击强权,以树正义!你还没去跟大石公、哥舒懒残、清瘦上人学艺吧?”
“去了。而且还受益非浅。”冷血答了又问:“可是,当捕快有什么好处?” 诸葛先生道:“如果是一个好的捕快,你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名义,去做锄强抉弱、除暴安良的事。”
冷血又问:“假如是坏的捕快呢?”
诸葛先生道:“那么就假公济私、助纣为虐、鱼肉百姓。”
冷血想了想,又问:“捕快凭什么可以辨忠定奸,去恶卫道?”
“法。”诸葛先生说:“谁触犯律法,谁就得伏法。”
“要是犯法的是高官大将呢?”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要是皇帝真的妄作妄为,武断专横,你还帮不帮他?护不护他?” “问的好!”诸葛先生长吸一口气,银髯无风自动,那种眼神,足可在黑夜里发亮,晨曦中发光的。“我在朝中任事,志不在功名,心不图富贵,只为可尽一己之力,助天子以安天下。如果皇帝昏庸,倒行逆施,我就冒死劝谏。劝不听,我就罢隐。若是皇帝误国殃民如故,我就替天行道,就算天子,也一样逆之弃之!说我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