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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他问。
我说:“我正想,不知道蜀山有没有个二长老,这二长老是不是也有个孙女儿。”
他啊一声喊,拔拳冲我扑过来。
“别别,刚吃饱,别把肚里的肉给挤出来了!”
他最后还是没真揍我,不过临收回手的时候,还是在我脸上用力掐了一下。
“蓉生。”
“啥?”
他笑笑:“没啥。”
5
然后他很郑重的说:“蜀山也真有个二长老,这个二长老家也有个孙女儿。”
“啥?”
我震惊了,不会吧,我随便说说居然说的这么准,照这么着我不用去打工了,在上摆个摊子给人算命,挂个“铁口直断”的小牌子,一准儿生意兴隆。
“是真的,”他说:“你的担忧有道理。”
呃……
我有点儿愣神儿,然后一脚不知道绊了什么,害我差点摔个狗啃泥。
“你走大平地也会摔啊!”那个没同情心的苏和在后面嘿嘿笑,不过笑了两声儿就消音了。
我原以为他是怕我拔拳追杀才自己识相的,结果他从地下拾起样东西来:“这什么玩意儿。”
我也凑过去看。
估计就是这东西把我绊倒的。
“好象是……剑鞘啊。”
他点点头:“是剑鞘,不过,都烂成这样儿了。”
我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和景阳门那些道士的剑鞘很象啊。”
“嗯,就在他们后山,大概不知道是哪年哪个人丢在这儿的。”
我抹抹顶上的灰泥:“拿着,到山下卖给铁匠,没准儿还能换俩馒头钱呢。”
他打量一下:“就算能换着馒头,也是素馒头。”
我同意。
这地方物价行情我知道,肉馒头五文钱一个,素馒头是三文钱一个。
我看这破烂也就只值个素馒头的价。
我们在山里转了两天,吵了三四回嘴,都是因为遇见岔路意见不一。他说该向左,我说该向右,吵吵半天,最后常常是不左也不右,取中间那一条。好在这家伙天生找食儿的本事很强,虽然迷路,但也没饿着肚子。灰头土脸的,衣裳也被刮坏好几处之后的第三天,我们终于是从山里走了出来。
有条山溪从路旁边流过,我过去捧起水来喝了两口,然后洗手洗脸。他坐在一边儿,嘴里咬着一根草,一双眼闪动着应该算是狡黠的光芒。然后他踢掉一只鞋,把脚伸进水里。
“唔,舒服……”
我想还好我已经喝过水了。
把那根破烂剑鞘在水里涮涮,洗掉上面的泥圬,说不定干净点儿,还能卖出个肉馒头的价呢。
“哎,你看。”我喊他。
“嗯?”他头凑过来。
“这上面镶的是银子吧?”我指着那上面残了半边的镂花。
“可能是吧。”他眯起眼:“上面刻着字呢。”
“字?”我认的字不多,还是在私熟偷听偷看学来的。仔细瞧瞧,洗去了泥的剑鞘上还真有三个字。
“刘……宇?”
“刘长宇。”他说。
我撇撇嘴:“名字不咋地。”
“嗯。”他说:“不过,景阳门的排行,景,玉,长,明,礼,瑞,阳。这个剑鞘要真是景阳门的,那这个人还是那个什么二长老的师叔辈呢。”
我瞪眼:“这么久了?有没有一百,两百年?那这东西肯定更卖不上价了。哎,你说这上面到底是不是银子的?”
他说:“反正素馒头也没有什么好吃,这东西就留着吧,赶明说不定在哪里再拾把光剑插里面,你也就有剑了。要去拜师,有把剑总比没有强。”
这说的也有道理。
剑鞘洗干净以后,上面的锈斑却弄不掉。又在路边捡了根绳子挂着,就这么系在腰里。
从这里去蜀山,走路要走两三个月呢。我们一路走一路找吃的,后来在江边扒上了一条货船,走了半个月的水路,总算是省了力气。
但是却没想到,我晕船……
吐得一塌胡涂,昏天黑地。这没办法,我以前从来没坐过船,怎么会知道自己晕船呢?
太……实在是太……
太浪费了!
遇到苏和之前我好象都没有吃的这么饱过,他在河里抓鱼的本事也是一流,一不用钓竿二不用渔网,谁晓得他是怎么抓到鱼的。
结果好不容易吃饱的肚子,居然又被迫哇啦哇啦的吐了个干净,到最后酸水也吐光了,开始吐苦水,黄绿的色,苦的我要死,脸皱成一块破抹布的样子。
“都吐胆汁了。”苏和提了水,把被我的吐出来的东西溅到的船板冲干净,把我拉到一边躺下,拿东西垫在我头下面。我耳朵里嗡嗡响,好象听见他说:“再努把劲儿,我看你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那我不就死啦?吐出来内脏人还能活嘛!
不过,兴许妖还能活……
可我到底是人还是妖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可能我迷迷糊糊,把这句话问出声来了。
然后听见苏和在说:“人和妖有什么不一样啊,区别就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我真的很想笑,这家伙真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我又觉得他往我嘴里灌东西。
“喂,什么啊?”我呛得咳嗽,觉得很辣。
“酒。”他说:“醉了兴许你就不晕船了。”
我软的象烂泥一样瘫在那里:“胡说……没听说过喝酒治晕船的。”
“行不行的,试了才知道啊。反正我见人给鸭子灌过酒,灌了之后那鸭子可神气了。”他把我的嘴掰开,硬往下倒。
那是要做醉鸭之前的步骤好吧?
难道他想吃醉人?
迷迷糊糊的,再醒过来已经下船了。我只要一沾到实地上,立刻觉得精神不少。苏和坐在我旁边儿,正用小刀削一片竹子。脚边烧了一堆火,头顶上是满天星星。
“喂,这是哪儿?”我踢踢他。
“不知道。”
“没到蜀山吗?”我狂晕:“那怎么下船了?”
“你的晕船神仙也治不好,再坐船的话没到地方你先翘辫子了。”他说:“还剩几百里路,我们爬也能爬到,你就不要硬撑了。”
“哦,”他说的也对,我倒下去继续躺着,坐着太累:“你削什么呢?我们要改吃竹子?”
“不是,我觉得你那个剑鞘总空着不是事儿,给你削个竹剑先插里面。
“我饿。”
“我知道,可你现在肚里空空的,我刚才烤了只兔子你也不能吃,那太油了。你等等吧,回来给你找点清淡的先垫一垫。”
我有气无力的说:“谢谢你啦。”
他嘿嘿一笑:“甭客气,咱俩这是什么关系,谁跟谁啊。”
我认真起来:“你说咱俩是什么关系?”
朋友?同伴?难兄难弟?
他把削好的竹片在剑鞘口那里比划比划,噌的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儿的插了进去:“咱就是这剑和剑鞘的关系嘛!”
剑和剑鞘的关系?
我看看他,又看看那竹剑和剑鞘。
意思是说……关系很好吗?嗯,剑和剑鞘的关系,应该是很好吧?总是贴合在一起不离不分……
不过,他咋笑的那么古怪呢。
6
先不论剑和剑鞘是什么关系,不过这剑鞘有了剑之后,还真变了个样子。
苏和手挺巧的,这剑做的地道,剑有剑刃,还有剑柄和护手,真满是这么回事儿。我再把竹剑往身上一别,挺起胸来。
苏和问我:“感觉如何?”
我答:“饿。”
他愣了下,呵呵笑了:“我忘了……你肚里啥也没有。”
大实话,我连胆汁都吐了,肚里现在还有什么?可能就剩下胆囊了。
不过他总算说话算话,快天亮的时候找了个破锅来给我煮了点米粥。我没问米是哪里来的,反正这么个时候,米店不开门,不会是买的。
喝了米粥好象有力气了,我再挺挺胸,他问我:“舒服点儿了吗?”
我气馁:“还是没劲儿。”
他说:“不要紧,我背你走。”
我以为他就是说说,没想到他还真背。
这家伙看着瘦,可是挺有劲儿,背着我还走的很稳当。我起先怕他把我丢进沟里面去,后来越来越放心,越来越踏实,干脆就在他背上睡着了。
睡醒了就有得吃,吃饱了再继续睡。睡的时候还不误赶路,晃啊晃的跟有钱人坐的秋千啊,摇床啊,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感觉?
反正我这辈子没过过这么舒服的日子,这个苏和啊,真是好人。
这个剑和剑鞘的关系啊,也真是个,呃,好关系。
这样的关系,真希望这辈子都能继续的保持,多遇几个,越多越好。
不过背了两天,我就不要他背了。
一是我能走了,有力气了。
二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话一准儿是个过来人说的,绝不是吹牛皮放空炮。
有的地方得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别说背个人了,就是自己空着身儿爬都费劲儿。窄窄的一条碎石道,才两个脚掌宽,一边是深谷,一边是悬崖。最要命的是路本身不结实,踩一脚哗哗的掉碎石。这会儿再来一阵风……不必大风,小风都能吹得人毛骨悚然。就算我身手很灵活,这种路一走就是一上午,时刻都得小心,也实在吃不消了。
我欲哭无泪:“蜀山的地形怎么这么险要啊!”
苏和说:“是啊。”
“蜀山派那些人真住在山顶上吗?”
“山腰里我们看过了,不是没有吗。”
当然山脚是更没有了。
有病,住这么高。
“喂,景阳门那些人还要吃饭,蜀山的……要不要?”
苏和说:“肯定也要吧。”
又肯定,又要加个吧,那到底是肯定也要还是也要吧?
“那他们下山买粮食,也走这路?”
苏和笑:“你笨了,人家会驭剑嘛。”
用驭剑术飞下山,扛着麻袋装的粮食再飞上山?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剑仙们原来都是这样过日子的?那和粮行里扛活儿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和说:“不一样。米店伙计扛包有钱领,剑侠剑仙们扛,没人给工钱。”
哦,听他这么一说,剑侠剑仙们混的还不如米店伙计?
他说的肯定不对。
但是,他说的也没错啊。
米店伙计扛包是有钱赚的,剑仙们扛包是自己吃的,当然没钱领。
反正不对劲儿,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也许他们自己种地。”我说。
苏和说:“在山顶?”
我看看周围的陡峰峻岭,也觉得这地方种粮食有点困难。
再说,剑仙们种粮食?那剑仙比农夫,哪个种地更强?
不能再比下去了,再比这剑仙就没人肯做了。
“说来说去,剑侠们干嘛要住这么陡的山上?”
苏和想了想:“山上风景好吧。”
可是风景又不能吃……
等我们爬得汗流满身两腿发软,过了那段要命的险路,突然发现——
一架桥。
绳栏木板……吊桥。
很长,从我们早上出发的地方,通到我们爬到的地方……
虽然桥是悬空的有点吓人,但是,但是,从那边走过来,到这边,一柱香的功夫就走到了。
而且绝对没有我们爬的那条路吓人。
苏和看看我,我看看他。
这桥离我们早上出发的那地方,这么近,仔细看就会看到。
可是我们谁也没看到。
我发呆,他无语。
“剑侠们买粮食……不用踏着飞剑吧?”
“不用,不用。”他说。
那也就不用种地了。
剑侠们的形象还是光辉正义高大优雅,谢天谢地。
我们这一回停下来,仔细找了半天,但是结果很让人失望。没有桥了,还是继续走路才行。
幸好剩下的路也不象前一段那么难走。山是陡一点,但是就象苏和说的,风景真好,让人看着就不想走,恨不能也变成一棵树,那那无数棵树站到一起,变成一片浓碧深绿。
“当棵树也不错。”我冒出一句:“树还不会饿,省得为吃的奔走。”
苏和认真的想了想:“不好,我知道有许多树还修成精,修成|人形,去尝人间烟火。”
“当树不好吗?”
“我又没当过,不知道。”
“有机会你当不当?”
他没答,反问我:“你呢?”
我说:“我想试试。”
“那我就当鸟,啄木鸟。”
这人!啄木鸟有什么好?整天笃笃的啄树。
他就是想欺负我吧?
我还想开口的时候,他指指前面:“好象到了。”
7
迎面一块石头,上面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蜀山。
“这是……”
“到了啊。”他伸个懒腰:“证明我们起码没找错地方。”
他围着石头看了两圈儿:“早听说过这块迎面石了,名气这么大,也没见块头儿有多大啊。”
“名字大就代块头儿一定大吗?”我问。
呸,真没见识。
“那倒也不一定。”他承认。
想到我居然也能占他一次上风,不免油然而生出一种得意之情。
“现在呢?”
“什么?”
“现在我们干嘛?”
他紧紧腰带:“当然是向前走啊,过了这块迎面石,还有小半天路呢。”
“还,还有半天路?”
他说:“对,走快点儿,天黑前肯定能到。”他拿出自制干粮——干肉两块:“来来,吃饱了好赶路。等天黑咱们说不定就已经是大名鼎鼎的蜀山派弟子,改喝他们的招牌杂粮粥了。”
“杂粮粥?”
“嗯,据喝过的人说蜀山一早一晚的都喝粥,道士们喝的是全素的,俗家弟子喝的里面有点荤油,味道还不错。”
我想我们走的应该是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