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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梳洗收拾之后,石将离俨然就是个水灵灵的摆夷女子,那剔透玲珑的模样令人不觉眼前一亮,就连月芽也在心里感慨她这一身打扮惹人注目,若是尚未成亲,也不知会迷住多少身强力壮的卜冒!
见石将离不太习惯脚上穿着的拖鞋,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一边努力适应着,月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小梨姑娘,你和石大夫成亲也有半年了罢?”
“是呀。”石将离没怎么在意,所以的注意力都在脚上,只觉那摆夷人的拖鞋最为别扭,一个不留神便就容易摔倒,一摔倒,便就很容易将那娑罗裙给撕破
月芽一本正经,问得很认真,也很实际:“你们没有打算生养孩子么?”
很自然的,石将离面对着如此问题,当然只有傻眼的份
“生养孩子?”她涩涩地拣出关键的字句重复一遍,语调里带着僵硬,觉得自己的脸都快抽搐了。
“是呵。”月芽不知其中纠葛,见她这副模样,又联想到他们夫妻之前的狼狈,很自然地就误会了。“我们大夏汉人不是有句俗话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之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麻烦,不便生养,那么,在咱们寨子里,你们大可放心地生养”
当然,月牙这么说,也有自己的打算。如今石大夫只答应暂时留下来做寨子里的大夫,这样实在是不保险,谁知道石大夫哪一日突然又要离去?
可是,若这小夫妻俩在这里生养了孩子,那一切就不一样了,石大夫这么疼爱小梨姑娘,怎么忍心妻子和孩子也跟着自己一起流浪?
“这个”面对这个问题,石将离只能嗫嗫嚅嚅,结结巴巴。踌躇了好半晌,她才语带敷衍地扔出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拒绝再谈这个问题:“呵呵,看缘分吧。”
其实,她也承认,月芽的建议是戳到了点子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法子呢?
如果她有了沈知寒的孩子——
那么,天大地大,就算他是风筝,飞得再远,线轱辘也永远在她手里,还怕他不手到擒来,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
沈知寒应该是喜欢孩子的吧?
她自认对他非常了解,知道他素来洁身自好,从不在男女之事上乱来,尤其,他还曾经说过——
一个真正磊落的男子,若不爱一个女子,那么,便不会碰她,并不是闭上眼不去看,便就能自欺欺人,任谁都可以的。
可是,这恰恰也正是跨不出的桎梏所在。依照他的逻辑,若他不喜欢她,要他碰她,简直就是难如登天。如今,他们连第一步也还没有跨出去,就更别提孩子了!
不过,昨夜,她在院坝里醉得晕头转向,狗胆包天地扑上去主动吻他,似乎到了后来,却成了他吻她——
这会不会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少,他没有再像以前那般将她推开呵!
喜忧参半地,石将离望向神情若有所思的月牙,突然下定了决心——
“月芽,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
这世上,总会有一些情意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难以探究出具有说服力的原因。就如同,如果能够将原因都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么,喜欢或许就不能称之为是喜欢了。
石将离从来不是一个糊涂的女子,她对自己要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是清清楚楚,权衡利弊,一点一滴循序渐进的。所以,当她决定要依靠有限的时间捕获沈知寒的心,她自然也明白自己应该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在许多女子看来,为妻之道在于持家,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也不能缺,可是,石将离从小受的便不是三从四德的教育,在她看来,为妻之道还应该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准则,那就是温柔。
温柔,可以轻易杀死一个男人。
温柔,也可以慢慢融化一座冰山。
所以,当沈知寒同贺岩从山上回来之时,石将离已是做好了简单的饭菜,支着下巴坐在竹楼的窗前,着迷地望着瑰丽的晚霞,神情专注地等他。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沈知寒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幅非常美好的画面,晚霞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比染了胭脂更为亮眼,而她那为美景所迷的表情,那般简单自然,更是比她平素惯于的狡黠美上许多倍。美好到几乎不真实,如同是虚幻的梦境。
他必须要承认,她穿着摆夷女子的短衫和娑罗裙,远比那大夏女帝的衮冕金冠漂亮很多,尤其是,那短衫长仅及腰部,后摆还不及腰部,盈盈不及一握的柳腰和少许的脊背外露,时隐时现,更是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令人移不开眼。
那一瞬,沈知寒在思索,或许,这样的短衫还是少穿吧,毕竟,那样肆无忌惮地露出一截腰和脊背,若是被其他人看了去——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竟是对她突如其来有了独占欲。
“回来了!?”觉察到了动静,石将离扭头看到沈知寒,心里真是比蜜还甜。她兴高采烈地站起来,笑容恬淡地迎上去,顺手从桌上端起一杯清香而微带苦味的凤尾茶,给他解渴。
当然,这也是她今日向月芽请教的成果之一。
端着那碗凤尾茶,沈知寒倒还不算非常意外,可是,当看到桌上那些菜肴的时候,他眼中不免也有了些疑惑。
那些菜肴里除了他喜欢的香油笋丝,还有一叠类似清炒的南瓜片和小辣椒炒的菌子片,至于汤,则是雪白的鱼汤,就连锅里热着的饭食也不再是前几日一成不变的粥,而是香喷喷的干饭。
当然,这些饭菜算不上所谓的品相上乘,可也很明显不是月芽做的——毕竟,前几日,月芽做的菜都是摆夷风味的,这些菜肴一看便就大不相同。
“这——是你做的?”在决定这么询问之前,沈知寒很明显顿了一顿,言语中还带着点迟疑。
对于这一切,他有点不可置信。不论如何,大夏女帝洗手作羹汤,这事说出去,是个人都不会信。
“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惊诧和疑惑,石将离笑容不变地微微颔首,见他眼里 疑惑,俺就顺势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竟然会生火做饭?”
如她料想的那般,沈知寒素来是个诚实的人,面对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毫不掩饰。“的确。”他不客气地应了两个字,却并不追问,只是将背在肩上的竹篓给放下来,搁在竹楼的一角,尔后便端过她手里的碗,大口大口地喝着凤尾茶。
那竹篓里装着的,俱是石将离唤不出名称的草药。
对于如此疑惑,石将离轻轻地挑起眉,忆起那些似乎早已经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免不了有着些微涩涩的感觉。“初到青州大营的时候,我要帮着营里的火头军做够全营人吃的馒头、干饭和菜肴,常常四更天就起床生火,甚至站着也能睡着。”她恰到好处了点了两句,见他果然停下喝茶的动作,微微蹙起的眉间带着不可思议,望向她的眼神里也有着狐疑,便就轻描淡写地结了个尾,似乎是想宣告什么:“石将离不是你想的那般娇生惯养,不知民间疾苦的。”
“你在青州大营里做饭?”对于这个说法,沈知寒虽觉着有天方夜谭的嫌疑,可却并不觉得她是在撒谎——她身上有着太多他不了解的事,这倒也不算是最稀奇的。“什么时候的事?”他将剩余的凤尾茶一股脑地喝下去,这才顺遂她心意地问下去,让她有深入的机会。
“十三岁时。”她接过他手里的空碗,舀了些冷水涮了涮,便用木勺子舀了一碗带着锅巴的干饭递给他。
“那时我与相父约法三章,若是能在青州大营里隐瞒身份历练两年,那么,他便允我十五岁之时亲政。”顿了顿,她像是强调什么一般重复了一句:“为了亲政,我便去了青州大营。”
其实,她说这话的目的,沈知寒倒也清楚——
她去青州大营接受历练,表面是为了亲政,可实际上,她是为了他,才接受这样苛刻的历练的。毕竟,她唯有亲政,才能有实权,按照她的想法,她才能有资格册封她喜欢的男子做她的凤君。
而宋泓弛当时,只怕也是希望她知难而退罢。毕竟,宋泓弛知道沈家男子俱有那不可医治的宿疾,自然不会希望她与他有什么纠葛。
只可惜,就在她即将有资格亲政之前,他却毫不知情的自封地墓,就此擦肩而过。
有时,宿命仿佛是在同每个人开着一场刻意的玩笑,但是,谁又能否认,这样的玩笑不会变成一种不经意的成全?!
尽管石将离没有说,可是,她却还牢牢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初到青州大营时,十三岁的她扮作一个男孩子,除了镇北候聂君亦,没有人知道这个瘦弱的得有几分女气的男孩子竟然就是堂堂大夏的女帝。
因为之前曾经中过孔雀胆的剧毒,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自然不可能随士卒一起每日受那艰苦的训练。而聂君亦和宋泓弛素来交好,又怎会不知相王和女帝是在不肯退让地彼此较劲?无奈之下,聂君亦只好安排她先去伙房呆着,替火头军打杂。
那时,她每日四更天起床,一开始做不了挑水、劈柴的重活儿,个子也才刚及砧板那么高,就连菜刀也拿不动,只能帮着生火、添柴、择菜、淘米。
不是没有委屈的暗自抹过眼泪,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怨恨相父的狠心,可是,她也有着那么一股子倔劲,怎么肯这般轻易地妥协?
从做烧火添柴淘米的杂事,到站在砧板前眼也不眨地切上一两个时辰的菜,最后,她能跟着全营士卒一起受那异常艰苦的训练,三伏天烈日炎炎,寒冬腊月雨雪霏霏,她到底是挺了过来。
而她付出的这一切有多么难,走出的每一步有多么辛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可是,最后,这一切的付出都成了泡影,她又怎会甘心?
所以,大病一场之后,她终于得以如愿亲政了,却已是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希望。甚至于,一到炎夏,她便不愿再受半点炎热,一到寒冬,她便定要锦袍貂裘裹得严严实实,不再让自己受半点的苦。
她只是不愿意想起,想起那些曾经痛苦付出去最终一无所获的日子。
而今,她却突地坦然了——
“怎么?是不是觉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此时此刻,她偏着头,虽然言语之中有着点得意夸耀的意思,可更多的,却是对往昔的感慨。
坐在桌前的沈知寒并没有回答,只是细嚼慢咽地往嘴里刨着饭,而那些菜肴,似乎也很合他的胃口——
从小到大,只有他的娘亲才会为他洗手做羹汤,却总是在他被虐打得奄奄一息之后,所以,那样的一顿饭菜,更像是心虚的补偿,再美味,也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而她,竟然也为他做饭——
如果说他的心一直有一道坚硬的壳子罩在外头,那么,在回到这竹楼的那一刻,那壳子已是破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头的柔软和脆弱。
很快便将一碗饭刨完了,他起身去火塘边又盛了一碗,尔后拿起灶头上的空碗,乘上满满的一碗,看向一直站在旁边发愣的她,粗声粗气地只道了四个字:“过来吃饭!”
对于他这样的言语和表情,石将离愣了愣,只觉得自己这一天里下的功夫似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心里自然也感到满足。她低眉顺目地走到桌前,同他分坐在桌子两边,看他夹起菜搁在她的碗里,只觉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做神仙也不肯换的。
两人正静静地吃着饭,并没有注意到有个黑影从窗户那里鬼鬼祟祟地窜进来,偷偷摸摸地蹭到放着竹篮的墙角,抓起一个还未曾剥掉笋壳的竹笋便就迫不及待地啃了起来。
听到啃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石将离不明就里地扭头一看,顿时惊了——
“哎,什么东西?!”她本能地低低惊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可也仍旧吓到了那小东西。
只见那小东西立马扔下竹笋,却又不知该往哪里逃窜,最后,居然“嗖”地一声窜到了沈知寒的身上。
“哎,沈知寒,是小猴子!”终于看清了那小东西是什么,石将离立刻地搁下碗,面露兴奋之色,咬着牙扑闪扑闪地眨着眼,目光几乎黏在了那小东西身上,娇憨的情态一览无余。
那是一只蓝色脸庞的小猴子,个头只有一只猫那么大,灰白色的尾巴几乎有身体那么长,从颈后至臀部都长着金黄色的长毛,看上去很像是披着一件金色的斗篷。此时此刻,它从沈知寒的肩头露出半个脸,那圆圆的深褐色眼睛盯着兴奋不已的石将离,看上去似乎是有些怯怯的。
对于这只窜到自己肩上来的小猴子,沈知寒并不意料。
“石寒。”他神情淡漠地开口,用筷子夹了味道清淡的清炒瓜片,搁在桌子的一角上,而那小猴子骨碌碌转着眼睛,居然极快地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