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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么?”石将离扬起眉,慢条斯理地反问着,一字一字道:“先帝满心欢喜,建成这寝殿,一心想着昭告天下,要立他为凤君,可那是却才知,他已是与他人有了私情,还珠胎暗结”
“你怎知是私情?!”沈知寒保持着一惯的冷漠,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地射出两道寒光,只是甚为平板地应了一声驳斥。
“若不是私情,为何不敢据实以告?而要如此欺瞒藏掖?”石将离微微蹙了蹙眉头,一言一语,言之凿凿:“你可知,一个女子满心希望落空的伤心?”
据实以告?!
沈知寒在心中冷笑,突然明白那傅景玉为何要带着个小婢女私奔了。于石艳妆、石将离这一类自视甚高的女子而言,她们总天下的男人都应该匍匐在她们脚边,祈望她们的怜爱,哪里能接受自己喜欢的男子心中有别的女子?
若是真的据实以告,说不定,就会为心爱的女子惹来杀身之祸了!
而且,他的娘亲,当初也正是他爹的婢女呵
兜兜转转二十年,这算不算悲剧的重演?
“你有资格说这话?”沈知寒望着石将离,黑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阴霾,唇边绽开了一抹冷笑,那笑很轻很浅,可言语却一字一顿,甚为沉重。
“在凤君的眼里,朕自是没这资格的。”石将离淡然应对着,仍旧就事论事:“先帝对沈重霜的的确确是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这四个字如同一根导火线,瞬间引燃了某一个炸雷,无声的巨响将沈知寒仅剩的理智炸得点滴不剩!“就是这该死的情深意重,逼得沈重霜不得不外出躲避!”他一下子就怒了,双眼发红,感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怒意难忍过。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石将离,自唇缝里一个一个挤出字来,平日敛藏得极好的暴虐之气如今毫不掩饰地迸发,如同狂怒的猛兽,理智仿佛在下一秒便会消失殆尽:“尔后,他便在崇州遇上了那场泥石流”
是的,那时,他娘亲已是怀上了他,而据他娘亲所说,石艳妆还在对他爹纠缠不休,他爹无奈,只得外出躲避,不想,却遇到崇州雨涝之灾,不少人染了风寒。他爹便就在那里义诊。而那石艳妆,竟是得了消息,追了过去——
那时暴雨倾盆,山体倾斜,谁也说不清其中的细节,总之,他的爹就这么生生地被泥石流给掩埋了!
“你对沈家的事,倒是了解得很清楚嘛。”石将离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句,唇角因他的话语而勾起一抹酸涩讥诮的冷笑,似乎对他的忿然很是嗤之以鼻:“那你可知道,沈重霜的尸首,是先帝亲手从泥泞里挖出来的。”
“石艳妆从泥泞里挖出了沈重霜的尸体”对于这样的细节,沈知寒并不知晓,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来自他的娘亲,他只记得他娘亲说,当时得了消息去到崇州,石艳妆竟是派人强行将其遣回,怎么也不肯把他爹的尸体交还。对于这样的言语,说不惊讶,那是骗人的,可他不愿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真相,也不愿因这点小细节,就对那恨了许久许久的人改观,便恨屋及乌地迁怒石将离:“而你,你比石艳妆更加恶心,竟然掘墓盗尸你们母子都是一样的病态。”
“病态么?”对于这样的指控,石将离只是深吸一口气,一点也不打算反驳。“你既知朕病态,什么事都干得出,那就最好全然配合,不要试图忤逆朕。”是呵,有的秘密,的确没必要对不相干的人倾诉。
“你究竟是想要我做什么?”沈知寒至今不清楚,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更不知道,她的所谓配合,是要他做什么。
“陪朕演好这场恩爱夫妻的戏。”石将离瞳眸一黯,那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傲气的眼中溢满漠然的光芒,淡淡开口,声线如刀一般犀利,锋芒毕露:“事成之后,朕自会放你走的。”
“走!?”冷笑一声,沈知寒看着那被挖了膝盖骨的双腿,嘲讽地意味十分明显。
对于这样的讥嘲,石将离倒也不意外:“你放心吧,事成之后,该还给你的,一样也不会少。”
沈知寒毕竟不是三岁孩童,知她素来心机深重,又怎么会轻易允诺。以沉默代替了一切,顿了下,他突然问起了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当初为何要自己饮下孔雀胆?你可知,若是救得不够及时,你——”
说到,下半句话,他的声音越发低了,最后,索性他隐了。
她当初拿自己下套做陷阱,真的是为了找到他的躯体么?
虽然有孔雀胆的解药,可那剧毒会造成的痛苦,她是知道的,若是一个不留神,她也是会小命堪休的!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朕找了他五年。”她轻轻地笑,将脸转向他看不到的角度,她隐隐有了泪意,唇有些止不住地颤抖,连牙齿都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情思万缕在心尖缠绕,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最终,她敛一切,只余淡然:“朕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他,也没有时间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太冷,感冒反复,扁桃体化脓,手腕输液都输肿了,打字太慢,请大家谅解。希望大家继续撒花支持!则则会努力加油的!你们懂的福利呀什么的,肯定会有的
☆、刺客
沈知寒心有狐疑,却未动声色,只是有些惊异于这些话背后的真相。
她找了他五年?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岂不是从她自封地墓之后,她就一直在找他?
她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知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她的恋尸之癖,可是,细细想想,却又有不通情理之处,当初若真的是她派人挖了他沈家的地墓,那么,又何来找了五年之说?
照理,她对着势单力薄的“傅景玉”,应该没有必要信口胡说才对吧
不过,也不无可能,她这人,性子素来就是诡计多端,对着谁都没有一句真话
他眯起眼,本就凉薄的眸光更是一分分冷了下去,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显然是心有狐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望向植着千叶莲的湖面。
此时正植千叶莲盛放的季节,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夜色水光间蔓伸,原本日间的油绿色泽成了黝黑,借着水榭寝殿便悬挂的灯笼微光,满池的娇俏花苞妩媚地半掩着姿容,在静谧的夜色中沉静地安睡,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莲香,在鼻端萦绕,像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勾魂摄魄。
“没有时间?”他沉默了许久,并没有抬头,可藏在阴影中的眼眸,幽深湛黑得好似两砚反复研磨的墨,浓得不见底。“什么没有时间”他正待要细细询问,寻思着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至少,也应该可以得到些蛛丝马迹。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极安静的岸边,火的光焰突然直冲天际,噪杂的呼喊声并着吆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为何如此嘈杂?”难得的静谧被这突如其来的噪杂给打断了,石将离瞬间便敛了所有的情绪,清澈的明眸里漾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出了什么事?”她淡然地出声询问,原本无人的周遭,捧墨却像个影子似的,也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
“属下这就去看看!”他半跪着身子,微微颔首,尔后,倏地一跃而起,足尖点着那层叠的荷叶,如同点水的蜻蜓一般,很快地便往岸边而去。
这名唤“捧墨”的少年,无疑是个绝顶高手!
沈知寒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无论哪个皇帝当政,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非比寻常的影卫。他只是奇怪,但看这个少年的轻功路数,很明显出自大名鼎鼎的北夷皇族第一世家——端木世家!
堂堂大夏女帝身边,有个来自北夷皇族的心腹影卫形影不离,这着实令人费解!
捧墨很快便就回来了,那点着荷叶来去的功夫看来已是炉火纯青,踩在那水榭寝殿的木板地面上,一点水印子也不见。“当值的大内影卫发现一个内侍在武英殿后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心中起疑,便就呵斥盘查,不想,却是从他身上搜出了火折子和硫磺等物。”他半跪着身子,一脸的面无表情,把话说得平板而漠然:“这内侍居心叵测,想是混入大内的刺客假扮!如今已是被拿下了,听候陛下发落!”
“刺客?!”石将离慢慢地重复了一声,勾唇微笑,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思忖了好一会儿,她冲着捧墨轻描淡写地下令,维持着一贯的悠闲,慵懒的嗓音犹带着浓浓的笑意,却不失犀利:“那就将他带上来罢,朕倒要看看,哪来的刺客如此肆无忌惮,想是活得无聊不耐了。”
捧墨得令,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锃亮的哨子,就着唇吹,却丝毫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而身为医者,沈知寒自然知道,这哨子的吹出的声响,需得要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听得清。
果不其然,岸边很快悠悠地摇过来一只小船,被一根结实的绳索牵引着,在莲叶之间快速前行。很快,两个影卫拎着一个被捆得像肉粽一般的少年,上了水榭。
那少年模样姣好,眉清目秀,许是方才被擒之时不太老实,挨了揍,唇角有着明显的淤青。他原本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可自从被拎上水榭,双眸在看到沈知寒的那一瞬,突然像是被熊熊火焰给焚烧了,只差眼里没有喷出火苗来!
“傅景玉,你个说话不算话的孬种!”他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兀自做着垂死挣扎,拼了命地在地上困难地扭动,嘴里滔滔不绝地冒出咒骂,低俗而刻毒,看那模样,似乎是恨不得挪到沈知寒的面前,狠狠地咬上一口泄愤:“你当初明明同老子说,不待见那女人镇日对我家主人念念不忘,有机会一定会助老子找回我家主人,绝了她的念想,可你却利用老子——”微微顿了一顿,他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痛,只是啐了一口唾沫,竟是精准无比地吐到了沈知寒的靴子上,继而骂道:“你个见色忘义,临阵倒戈的王八羔子!”
沈知寒望着那一直叫骂自称“老子”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无可奈何。
这个少年名唤路与非,嘴里口口声声称呼的“我家主人”,指的自然就是他沈知寒,只是,如今他面对故人,却不知该要如何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唯有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心中思索着搭救的对策。
他不知道傅景玉之前与路与非究竟有过什么协议,不过听路与非方才所说,傅景玉似乎是对其有过利用之举,尔后又过河拆桥。
迷雾重重,阴谋不断,而他,却是如此被动地卷入其中
极自然的,路与非的一番咒骂让石将离对那所谓的“利用”和背后的隐情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原来,这所谓的刺客,是凤君的故人?”她面带微笑,稍稍凑近了一点,口吻又轻又柔,只是,那笑容就此刻的形势而言,却是显得充满了十足的算计意味,言辞字字直戳软肋。
“放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沈知寒终于开口。他很是平静,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没听见凤君的话么?”顺着沈知寒的话尾,石将离唇边浮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声音压得低低的,示意那两个影卫:“还不快松了这刺客身上的绳索!?”
谁知,沈知寒却是微微扭头望向她,语调毫无起伏:“我是对你说。”他神色淡定,从眼神到气度,无一不暗含着倨傲,明明该是请求的言语,他却如同是在下命令一般,把话说得比她更具君王的严肃与冷峻:“放了他。”
石将离一下就愣了!
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像沈知寒了!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这一瞬,石将离有种难以言喻的错觉,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似乎脱胎换骨,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冷峻与矜傲,与她记忆中的沈知寒如出一辙!
虽然她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傅景玉,可她还是不由失神了好一会儿!
然而,待得她镇定下来,她却是在心里无法抑制地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愠怒。
“凤君,你这是在同朕讲条件——”看着这个与沈知寒越发神似的男子,她澄澈的眸子静若止水,缓缓地拖长了尾音,唇边的微笑虽没有改变,却渐渐的转为漠然:“还是——在求朕?”
沈知寒并不搭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瞳眸淡睨,眉梢上挑,以不动声色的表情配合彼此对视的目光。
又或许,与其说这是一种对视,倒不如说是对峙来得更贴切些。
见沈知寒一直缄默,大有“敌不动我不动,敌不言我不言”的意味,石将离躬□子,只是懒懒地笑着,极慢地凑近他的耳朵,鼻息痒痒地拂在他耳根处,可那言语却足以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若是要同朕讲条件,似乎,凤君没有任何可以用以谈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