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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宫中,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花嬷嬷从里面出来,慢悠悠地说道。
段淳见到个太后的贴身宫婢,总算是看到点希望,心情也平复一些。不过方才太后的态度已表明不仁,那也休怪他不义。他的语气也不再毕恭毕敬,趾高气扬地说道:“我要见太后!她若不想这宫中将她的丑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立马出来见我!”
“呵,笑话!你如此威胁太后,造谣生事,你以为天下百姓会受你蛊惑吗?如今你段家已到穷途末路,你竟还敢在此造次,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真是反了!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免得他再祸乱宫廷。”花嬷嬷厉声吩咐道。
那些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段淳扣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搞垮我吗?我段家在朝廷中的势力,不比你杜家弱,你敢动我,就是自毁朝纲!杜氏,你这毒妇,我定要将你叛夫杀女、陷害后宫之事公之于众,要你身败名裂!我要这江山改朝换代!”段淳不顾一切地大喊,双眼涨得通红,好像他已下定了决心,无所顾忌。
恰在这时,杜审言和杜希二人也到了康宁宫前,看见这一幕。
“我说是谁呢?大老远的就听见不堪入耳的叫骂声,原来是段家的一条丧家犬。”杜希皮笑肉不笑地说。
“希儿,怎能如此对前辈说话?段大人乃是堂堂两朝元老,当年威风八面的辅政大臣。当今皇上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可全靠他当初的精心安排。”杜审言假意斥责,实则讽刺,面皮上洋溢着一分自得。
他杜淳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剪出前皇后的党羽,捧新皇上位,可操控傀儡皇帝,却不知他捧上位的太后,才是真正的阴谋家,机关算尽,使他到头来反落得一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话虽如此,但毕竟英雄迟暮,何况段家一世英名,已毁在议政殿那颗人头之上,恕儿子不能对折军三千之人有丝毫尊敬,甚至连怜悯——他们也不配。”杜希冷冷地说。
人……头……
段淳一下子愣住了。
“你、你说什么?”他伸着手颤悠悠地指着杜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花白须发在料峭春寒中不住颤抖。
“安王奉皇上密旨督战,一统大将军为一己之私欲罔顾战局,安王已按军令状将其斩于军前,首级为证。段大人还不知道?呵呵。”杜希的嘴角浮起残忍笑容。
段淳瞪圆了眼睛,半晌不曾动弹,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了满地血红。
“这都是在干什么?太后殿前,不容玷污放肆,还不快把这个老家伙给我拖下去?!”花嬷嬷一脸嫌弃地喊道。
侍卫们赶紧上前拖拽。
“天要亡我段家……皇上,你竟如此绝情狠毒?……你们都会付出代价,都会付出代价的啊!”
这声音一路回荡,凄绝如嗜血的诅咒。
杜希父子二人却只是冷冷一瞥,转身进了康宁宫。
太后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面,看着两人。
“太后娘娘果然神机妙算。这一仗真是赢得漂亮!”杜审言恭维说道。
“只可惜没料到皇帝还留了这么一手,保住了大军,还分割了军权。这安王也藏得够深,平日还真看不出来他有如此能耐和野心,如今竟也是堂堂的镇北大将军了。”杜希颇为不屑地说。
不过就是赢了这一场,若是派他去,照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五国拿下,北野轻云算什么?
可杜希似乎娇纵过头,却忘了很重要的一点。
太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哀家的儿子,岂任由他人轻易揣度?”
杜希一愣,赶紧低下头拱手认错。
“侄儿知错。安王爷有谋有略,的确乃是军事之才。只是……他如此帮着皇帝,是否……会对我们不利?”
“这次一统征战,大军尽归我儿所有,如今大军凯旋而归,驻扎城外,段淳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已是强弩之末。加上哀家手中留存的证据,随便一条就够他满门抄斩,大军又在我们一方,他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简直比哀家想象中还要不堪一击。段家倒台,留下一个空壳皇后,要捏死她更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简单。哀家为妃之时,就能除掉一朝之后,何况如今对付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只是若要让玉莲名正言顺登顶后位,还需一段时日过渡,还得有好的名目。这一点,哀家自会考虑。除掉段家,等玉莲成为北朝皇后,我杜家便是势不可挡。”太后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她心中所想,妆容精致的脸上,布下的或许并非岁月的痕迹,而是处处陷阱。
“太后英明。我杜家终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杜家能否得享千秋万世之福,全凭太后之力了。”杜审言身为兄长,也不禁卑躬屈膝。
太后的脸上浮现出野心勃勃的笑意。
这江山,就算是握在亲生儿子手上,也不如握在自己手上来得安全!
☆、第180章 宣战
永福宫,死一般的沉寂。
幽暗的寝殿没有一点光亮。
“吱呀——”惠嬷嬷推开门进来。她脚步沉缓,带着一丝疲惫,对坐在床上那一抹静止不动的暗影低声说道:“娘娘,宣旨的已经走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让本宫思过三月?兰妃暂代本宫行使皇后之职?哈哈哈哈,好笑,真好笑。三个月之后,到底谁才是皇后了?哈哈哈哈!”皇后疯了一般仰天大笑。
“娘娘!娘娘!”惠嬷嬷蹲下身来,摇晃皇后的身子,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可皇后只是一味地冷笑,眼泪缓缓的从脸颊上淌过。
“娘娘!”惠嬷嬷站起身来,一巴掌扇在皇后脸上。
皇后先是一愣,接着暴跳如雷,吼道:“你打我?现在连你都敢打我?!”
惠嬷嬷大声说道:“奴婢就是要打醒娘娘!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我们段家如何能够靠你东山再起?少爷已经没了,如果连你都不振作起来,段家就真的完了!”
“东山再起?你看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连丧家犬都不如,还谈什么东山再起?”皇后颓丧地说。
“你堂堂皇后,怎么如此看轻自已?别忘了,就算是段家倒台,太后最多也不过将你禁足三月。不管老爷做过什么,少爷做过什么,跟你都没有关系!你乃是皇上昭告天下三书六聘册封的皇后,若是没有正当理由,谁也不敢拿你怎样!她杜玉莲想要坐这个皇后的位置,还没那么容易!”惠嬷嬷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皇后一下子抬起头来看着惠嬷嬷。
“本宫……还是皇后……”
“娘娘,不管到了何时,你只管记住,你是皇后!谁若是想打这个位置的主意,谁就得付出代价!如今太后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兰妃到庙中去为阵亡将士诵经超度,来博取民心。若不出奴婢所料,很快他们就会在城中散布要让兰妃取代于你的言论。”惠嬷嬷分析说。
“那些个愚民,见风就是雨,现在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将我段家落井下石。本宫……如何斗得过……”皇后垂下眼眸,深深地叹了口气。
“娘娘!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又何惧拼个鱼死网破?别忘了,太后至少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老爷不能说的事情,咱们可不怕。若把咱们惹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你觉得太后会更看重这个后为还是更珍惜她自己的太后宝座?”惠嬷嬷冷笑着说。
“嬷嬷你的意思是……”皇后睁大了眼睛。
“出宫超度,咱们就该让这场法事好好地做。只是,却不知该是为谁而做了……”惠嬷嬷意味深长。
袅袅微光洒下,四周一片寂静。
梨园枝头淡绿色的花苞,在霞光中依旧恬淡。
如同苍梨被薄薄阳光笼罩的安静面庞。只是梨花花苞,反而更显饱满。
“主子,早春露重,走走就回屋去吧,别在外面待太久。”敬嬷嬷轻声提醒。
“嗯。”苍梨点点头,沿着小径散漫走去,露水沾湿了披肩。
这个地方,曾经多少念想,如今多少伤痛……
就在苍梨心中闪过一丝隐痛之时,一抹亮色猝不及防撞入眼帘。她一下子怔在原地。
那淡淡的熟悉的明黄系色调,正是这万千花苞投映在她心头的那一道伤口。
湛溪也愣住了,和苍梨默然对视。他轻轻抿唇,想说什么,却总开不了口。就好像他无数次的站在玉茗轩的门口,望着那片灯火阑珊,心中升起无限悲凉。
他与她的距离,不过咫尺,为何却是他从未想象过的遥远……
“主子……”
“皇上……”
敬嬷嬷和小顺子也不知怎样开口来化解这尴尬的局面。
苍梨甚至连行礼都做不出来。她只是那样地看着他,眼圈红得像天边朝霞。
“梨……”湛溪的口型停在这一个字上,剩下的消散在风中。
“皇上。”有内侍疾步走来,在湛溪耳边说了几句话。
湛溪身子一震,看了一眼苍梨,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此处。
苍梨还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背影,慢慢变成一道淡淡的光线,直到连最后一粒光点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为何……为何……
“主子,皇上他……你们……”敬嬷嬷皱着眉头。有些话,似乎不该自己来开口。
“走吧。”苍梨轻叹一口气,转身不再多说。
湛溪快步走回静心殿,徐峰和瀚书已等候多时。
“前方如何?”湛溪进门便问道。
徐峰拱手说:“回禀皇上,南朝奇袭我边疆,若非边防早有提防,险些溃不成军,但如今也是伤亡惨重。还请皇上尽快下令,派遣援军相助!”
“南朝军队统帅是何人?”湛溪在书案后坐下来,翻开桌上摆的急报查阅。
“乃是南朝太后的家侄,胡氏。”徐峰答道。
“又是外戚。”湛溪冷哼一声。为何不是墨云?南朝第一大将,真的就这样被罢免?南朝皇帝将军权全交给外戚,真是不怕死。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梨儿的母后,是因为胡氏才……想到那时,苍梨缩在禁闭室的角落里满脸泪痕的模样,他的心隐隐作痛,手握成了拳头。她不能报的仇,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既然他们要打,我北朝奉陪到底。”
“皇兄准备派谁应战?”瀚书蹙眉问道。
“如今安王爷刚刚带队凯旋,不宜操劳过度,而步大将军又需在帝都固守城防,以备不时之需,如此局面看来,杜希倒是最合适人选。可是……”徐峰心中也有所顾忌。杜希的确是有军事才能,但功高盖主之事历史上并不少见,何况杜家现今在朝廷上已是一枝独秀,若再任其力量发展壮大,恐怕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朕不信任他。”湛溪径直接道。既然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问题,不如直截了当说出来。
“皇兄,若是如此,臣弟愿领兵同往。”瀚书请命说道。“现下局面,的确只有杜希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让他一人带兵,风险太大,由臣弟一同前往,也可监督着他,防止有什么小动作。”
“若有祺王爷一同出战,那就再好不过了。您在三军和民间的威望,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来,更可替皇上巩固兵权。”徐峰点头表示赞同。
“朕现在就颁圣旨,赐你二人十万大军,——拿下南朝。”湛溪一字一顿地说。
“臣弟定不辱使命。”瀚书坚定说道。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一旦南北朝开战,怜贵人她……”
“她虽身为南朝公主,但既然嫁入我北朝,那就该依从夫君。何况这次是南朝背信弃义在先,难道她还有什么怨言不成?”徐峰甩了甩袖子说。
湛溪的目光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丞相大人误会了。依本王对怜贵人的了解,她虽然也和普通人一样恋及家乡,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绝不会容情感左右理智。本王担心的反倒是朝中那些大臣,恐怕会有人用怜贵人的身世借机生事,为难皇兄。”瀚书担忧地说。
“利用?谁若再利用她,朕定让那人付出代价。”湛溪淡淡说道,话语间却仿佛咬牙切齿,毫不退让。
瀚书和徐峰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湛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一个人时,便从抽屉里掏出了那只锦盒,里面装着拿尊小小的玉雕像。
何时,竟只能这样将她捧在手心……
何时,你的恨才会消失,梨儿?
湛溪紧紧抓着玉雕,忍着心头划过的痛。若她要恨他一辈子,他如何能承受得起?
“皇上。”不知什么时候,鬼影已跪于案前。
“你回来了?也对,南北交战,你也不适合再呆在那边。”湛溪放下手中的玉雕。
“皇上,属下有一事禀报。”鬼影低着头说道。
“何事?”
“之前你让属下调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