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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脸色阴沉,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大妈多少还是对二妈抱有那么点同情,也耐下性子来劝慰她。只有母亲站在角落,脸上露出一种阴郁的笑容。连我看了都不禁地打了下寒战……
中国军队战败,一度如丧家之犬的亲日派重新招摇起来,胜达更是喜不自禁,因为在日本人的支持下,他获得了上海总商会会长的位置。连洛琳也大有重见天日的感觉,言谈之间也有说不出的欣喜。我暗暗为她觉得可悲,洛琳是个完全不懂政治的女人,她和许多上流社会的女人一样,一旦生命安全获得保障,她就不会再考虑什么国家民族,那些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太难以理解的事情。她的全部的世界就是丈夫和孩子。她为丈夫的“出人头地”而感到欢欣喜悦,可是她根本就不会考虑她的丈夫是以什么为代价获得这个位置的。
胜达要举行庆祝会,父亲当然也在被邀之列。可是父亲根本就不想与胜达扯在一起,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数次后悔当日将洛琳嫁给他了。于是父亲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拒绝参加宴会,然而转眼却又单独把我叫到书房,对我说道:
“我不相信日本人能一直占领上海,他们迟早是要被打败的,那时候我们很有可能会被陈胜达拖累。可是现在却也绝对不能得罪他,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日本人,那样的话,我们只怕也等不到抗战结束了。”父亲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我,“所以你还是要代我走一趟。”
我明白,只要我出席的话,胜达就绝对不会对父亲心存不满。这次回国我感觉到,胜达对我依然是十分的着迷,只是碍于我的态度与远达的关系,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如果我能主动出席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得意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于是回去准备。
远达也知道我今晚将要出席晚宴,特地派车子来接我,我原以为会直接去陈公馆,不料车子一转却是开往陈家大宅。
“怎么?宴会是在陈府举行吗?”
我略觉惊讶。
司机笑道:“不是,宴会还是要在陈公馆举行的。不过大少爷要亲自来接老爷和太太,所以二少爷让我先接小姐到那边,走的时候方便一些。”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不久便已经到了陈府。远达亲自出来迎接,见了我微微一笑,携着我的手走进客厅。陈老爷子与陈夫人都坐在客厅里,只是奇怪的是,陈老爷子仍然是一身家居衣裳,而陈夫人却是打扮的齐齐整整,一副立刻要出门的样子。然而两个人都是面色不善,仿佛刚刚有过争吵。我一看之下已经明白,却也不说破,只是淡淡一笑招呼道:“陈伯父,陈伯母好!”
陈老爷子脸色微微的缓和了一些,招呼我坐下,“你父亲母亲好?”
“托您的福还好,只是父亲昨天略着凉了些,所以今天不能去参加大少爷的庆祝宴了。”
陈老爷子冷冷一笑,道:“身子不好不用来,便是身子好也不敢劳烦他去!一辈子的脸面都给这个畜生丢尽了!”
陈夫人脸色立刻一变,“这是什么话,难道儿子出息了你也不欢喜?一早你就开始别扭,现在又说这些话,我知道你就是不得意我们母子两个!”
陈老爷子浑身发抖,“他那是出息了?他那是跟在日本人屁股后面做了哈巴狗!”
陈夫人待要与陈老爷子争吵,忽然管家上前禀告道:“老爷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陈夫人见了他们也堆起了笑容,“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洛琳笑道:“还不是胜达孝顺,要早点过来接父亲和您,怕过来晚了你们等的着急。”
说话间已经看见我,脸色就有了几分的不自在。然而胜达却立刻笑着过来,“不过是个小宴会,居然也劳动妩媚大驾了。”
我淡淡一笑,“家父身体不适,我少不得替他走一遭。”
胜达笑笑,“如今节气不好,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些,还要多当心身体。”
我微微一欠身,“多谢。”
胜达这才转过身去躬身道:“父亲,您老人家怎么还不换衣服呢?那边已经来了很多客人,就等着您老过去呢。”
陈老爷子冷冷一笑。“我不敢劳动他们等我!我受不起他们的那个礼!”
胜达脸色微微一变,“我知道父亲您不愿意出门,可是今天是儿子的喜日子,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赏脸过来了,你过去坐坐好歹也是给儿子一个面子。”说着语气微微一变,“更何况今天儿子还有个大喜事要公布,父亲在旁边也算是给儿子的一个支持。”
陈老爷子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喜事要公布?”
胜达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儿子要出任新政府的财务部的部长了。”
我心一沉,他居然出任伪政府的官员?公然投向了日本人!做了大汉奸!远达的面色也立刻沉了下来。然而转眼一看陈老爷子,只见他猛地站了起来,颤抖地指着胜达,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啊!!”说着忽然眼睛一翻,就向后面倒去。
众人大惊失色,忙赶上前去,可是为时已晚,陈老爷子竟然被当场气死过去!陈府上下顿时哭声一片,胜达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
第 24 章
次年初春,日本人开放了虹桥,成千上万的人重返家园,而他们面对的是一片废墟与遍地的尸骸。当时由于中国军队仓促撤退,留下了大量来不及埋葬的战死者遗骸。日军占领虹桥后,故意不及时埋葬这些尸体,他们认为这对占领区里的民众是种威慑。但长时间地曝尸荒野会造成瘟疫肆虐,所以“开放”后,日军允准公共租界工部局工务处、卫生处和上海慈善组织——普善山庄着手掩埋这些尸体。
于是就有普善山庄的卓女士找来,“程小姐,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请您帮忙。且不论别的,倒在那里的总是中国人,最严重的是,万一那些腐烂的尸首带来瘟疫,整个上海都会被传染,那又是无数的人命啊!”
我微微叹息,她的这番说辞可是经过了仔细的思索,没有一丝的纰漏。她不说国家民族,只从大家同是中国人这一点上引起我的同情,又说瘟疫肆虐会带来的危害,自然因为是摸不透我的立场的缘故。况且陈远达又是我的姐夫,此时一旦言语不慎,有可能就为自己带来滔天的大祸。可是她又不能不来求我,因为自从启轩离家出走以后,父亲就开始慢慢让我来参与家族的生意。一方面是因为展鸿飞虽然能力卓越,可是毕竟不是程家的人,况且他太有锋芒,父亲对他始终是不放心的。二来,父亲从几件事情上发现了我的经商的才能,再加上我与美国许多富商均有很好的交情,所以尽管我是女孩子,他仍然抛开世俗的成见放心让我帮他打理生意。因此,此刻的我手中有钱有权,卓女士想办成这么大的一桩事非要借助我的力量不可。
于是我点头,“你放心,我自然会全力支持你的。”
自此,卓女士才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虹桥,那里是什么状态我也只是听卓女士的一番形容,可是自己却完全没有亲见过。此刻突然兴起了一种想法,想看看那里实际的情形。于是挂电话给远达,邀他陪我前去。远达初时微微有些犹豫,然而终于还是答应了。于是他开着车载我前去。到了地点,他扶着我下了车,在瓦砾遍地的街上走着。此刻我才知道卓女士的形容的悲惨状况不及这里的万一。处是断壁残垣,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远处在日军监视下,成百名的苦力正在做修复作业。
最悲惨的是苏州河的南岸,整排整排的中国士兵死于机关枪、大炮或炸弹的火力,其中还有不少平民的尸体,包括妇女儿童,他们一直躺在几个月前他们倒下的地方,许多尸体已被饿狗啃咬得残缺不全,惨不忍睹。随处可以看到腐烂的胳膊和骷髅。许多士兵的尸体都已无从辨识,只剩下军服的布片和标志。
然而最让我震动的是当地居民面对这些死尸,竟显得异常平静甚或是冷漠。在腐烂散乱的尸体旁,人们若无其事地走来走去。在断壁残垣旁,农民们尽量避开尸体挥锄掘土,而他们的家属则围坐在只剩下烧焦木桩的家门前,生火取暖。
这种麻木不仁比遍地的尸骸更让我感觉恐怖,不觉间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衣裳粘粘地粘在身体上。忽然间胃里翻江倒海,我扶住墙头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远达忙扶住我,口气中有了几分自怨自邑,“早知道不该带你来的,我就怕你是这个反映。”
我吐了半天才慢慢缓了过来,用微弱而沉痛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来,我又怎么能看见这人间的地狱!”我的内心从来没有象此刻一样痛恨战争,痛恨日本人。
犹自扶着墙喘息,忽然看见一双军靴出现在面前。往上看去,米黄色的日本军服,我的心一沉,然而看到那张脸却不由得惊呆了。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又会是他?我知道他回去定然被派往中国前线,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来到了上海!他的面孔虽然多了几分风霜的感觉,却依然是清俊如昔。我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尸骸,忽然间觉得有些眩晕,这些人有多少人是死在这个俊雅的年轻人手上啊!
“妩媚……”他的声音有重逢的惊喜,也有深刻的悲哀。
远达用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忽然间我觉得无比的疲倦,扶住远达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妩媚!”佐藤一手拉住我,我看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冷冷地命令道:“放手!”
佐藤痴痴地看着我,知道我再也不肯原谅他,终于慢慢地放下了手任我与远达走远。
上了车,不觉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远达自车镜里看看我,却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递过来手帕,我拿了帕子擦干眼泪,平静了下心情才问道:“你明明心里都是疑问,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呢?”
远达淡然地答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我问你也不会答是不是?”
我叹了口气,“知我者远达也。”说罢便再不作声,我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因为我知道他虽然好奇,但对于我却没有一丝的怀疑。而且就算要我解释,我也觉无从说起。说不清我的眼泪是为谁流,是为那些死去的人?还是为那些麻木的民众?亦或是为了佐藤?我忽然想起了雪姨的话,“你不需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弄的清楚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打算怎样做就已经足够了。”不错,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筹集资金去掩埋那些倒在荒野中的尸骸。想到此处,语气就有了平素的冷静。
“这么多的尸骨要掩埋,单单靠几个慈善家是不够的,可是如果大张旗鼓的张罗宣传的话,日本人那边也会有麻烦。这件事情要尽快地办理,宁可暂时低姿态,也要先把战死的官兵的尸骨埋葬起来。远达你生意场上人脉广,暗里和那些人透个口风,请他们多少支持一下。”
远达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事情还是由我出面,你还是尽量避免锋芒太露,太危险!”
我微微一笑,“我有分寸的。”
远达看着我,忽然微微叹息了一声,“你还是那么要强,有我在你身边你难道还不能安心一点吗?”
我心被温柔地牵动,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对我的好,你不想我引人注目,怕会给我带来危险。其实你的处境尚不如我,你自己才要多多的谨慎小心,我其实是不妨事的。”见他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忧虑,忍不住心一软,“我答应你以后尽量收敛些好了。”
远达这才面露微笑,“有的时候我宁可你柔弱一些……”
我忽然调皮地一笑,接下话来:“好显示出你的强大吗?男人都是这样的爱面子。”
远达哈哈一笑,“不是男人爱面子,只是保护女人是男人的天职!尤其是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说着眼神也开始变得热切,在他的注视下,忍不住低下了头,心头却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自从我开始帮助父亲打理生意以后,程府里也有了我的书房,父亲的生意很广,从赌场舞厅电影院到银行工厂,正当的和非正当的生意都有。赌场舞厅那边的事情自然还是由父亲一手控制,我毕竟是女孩,父亲说这样的生意不适合我来做,所以只把正当生意交给我办理。手下是展鸿飞协同。父亲一直不肯让展鸿飞接触赌场等生意,只是因为这样的生意太容易培植起一个人的个人的势力,他对展鸿飞始终有着戒心。
然而我却觉得展鸿飞精通经商之道,预见力强,处理事情果断,是个奇才。人品虽然桀骜,然而却不失正直,可惜父亲这样的枭雄容不得这样的人,而展鸿飞也就不能真正的为他所用。他虽然跟着我做事,我吩咐他做事他也会办的妥妥当当,然而除此之外其他的话却一句都不说。就算他有极好的意见也是宁可三缄其口的,这也是在父亲手下做事养成的习惯。我也不揭穿他,每到这时只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