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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落过泪,即使小时候受欺负,也没哭过。可好像认识她后,就不同了……
他也以为,自己对死亡视之泰然,从容不迫,可好像现在,突然之间,很舍不得,很不想死了。
突然之间,还想在这个世上多活几天。
突然之间,还想多见她几面……
身上的疼痛,远不及思念带来的蚀心入骨的痛苦与惶恐。
想起那天匆匆的分别,她歪头靠在他手背上轻蹭着落泪,他说“
记得坚强,
记得勇敢,
记得微笑,
记得自由,
记得……我。”
可她只是流泪,轻轻呜咽:“阿溯,如果你死了,我会害怕活下去。”
这正是他害怕担心的。每每想起这句话,他的心就像被戳了千疮百孔。
他很不想死,怕甄爱从此失去了笑容,怕她变回去之前的甄爱。沉默又冷清,那么冷的冬天,不戴手套,不穿保暖靴子,脚腕上绑着冰冷的枪,一个人从寒冷的山林里走过。
怕她再也不多说话,不哭也不闹,穿着空荡荡的白大褂,静静站在试验台前,日复一日地寂静做实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不会撒娇,不会任性。
怕她从此不憧憬未来,也再不提过去。
怕她从此孤独一人,就像对待她哥哥的事一样,把他尘封在心里,再也不对任何人提起。
怕,如果他死了,她会害怕活下去。
言溯深深低着头,忽然微微笑了。
所以,Ai,我一定会回来,回来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新章6000字。)
甄爱醒来了。
睁开眼睛,言小溯乖乖躺在她身旁,和她盖同一个被子。他胖嘟嘟又毛茸茸,不会闭眼睛,纽扣眼珠很黑,表情憨憨地看着她。
秋天来了,被子里全是她一个人的热气,粘在大熊身上,暖呼呼的。
她突然不想起床,忽的贴过去紧紧搂住熊宝宝粗粗的脖子。他几乎和言溯等身高,毛毛的又胖,她一扑,像整个儿陷进大熊沙发里。
抱着依偎了一会儿,她钻进被子,反复在言溯床上蹭了又蹭,陡然停下来,便目含轻愁。
过了这么些天,床上言溯的味道已经淡了。
家里的网络和信号不知为何断掉,无法和外界沟通。
空落落的大城堡,她一个人给Isaac喂小米。言溯不在,鸟也变笨了,除了扑着翅膀嚷“S。A。 Is a genius。”S。A。是个天才。其余的再也不说。
她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抱着大大的言小溯在城堡里走来走去,吃饭时给它一把椅子。
一天,又一天,他还不回来。
今天,她要离开了。
外边有人敲门:“甄爱小姐,该出发了。”
她不做声,埋头在言小溯的胸脯上,情绪低落到谷底。
可不出五分钟,她下楼,说准备好了。
随行的特工略微诧异。甄爱束着马尾,绿色外套和细细牛仔裤,干净又利落,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你行李呢?”
她略微侧身,让人看见她背着一个极小的包。
特工再确认一遍:“私人物品带齐了?”
甄爱不觉困窘,反而习以为常,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要带的。
“我们不是去旅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虽然知道,但被他这么一说,甄爱的心还是轻轻咯噔了一下。
“我可以把言小溯和Isaac带走吗?”她微嘲地反问,眼里却闪过一丝期待。
“那是什么?”
“我的熊,还有小鹦鹉。”
“不可以。”
“那你还一直说。”她目光飘到外边去了。
特工愣了一秒,但不以为意,敦促道:“要赶飞机,我们出发吧。”
甄爱蓦然觉得双腿像灌了铅,怎么都走不动了。身体不想走,心更不想走。
特工见她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愿意,也不催促,提醒说:“只有你先安全了,S。A。先生才会安全。”
甄爱低着头,寂静了下来,半晌,服从又静默地往外走。
快到门口,忽听见钥匙缓缓开锁的声音。
甄爱一喜,要飞奔过去,却被特工捂住嘴巴拦到桌子后边,其余五六个特工全部就位,握着枪警惕又专注地瞄准门缝。
下一秒,Rheid出现在门口。
甄爱挣脱特工,跑去问:“S。A。回来没?行动结束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你怎么还没走?”Rheid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大跳,又被她一连串问题弄得头大,“还没,但是快了。”
他不动声色把手中一摞纸塞进口袋里。
甄爱警觉地发现了,却没问。
“都过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他的消息?你们之前不是计划好了吗?”
Rheid目光躲闪,摸着鼻子:“这就是他的计划。”
“什么意思?”
“他知道神秘人警惕性高,会搜走随身设备,我们会无法得知Holy Gold内部的情况。但神秘人冲着他来想毁掉他,一定会折磨他逼他开口,把他的认罪视频昭告天下。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给外界透露信息。”
听到“折磨”一词,甄爱的心凉了半截,颤声:“既然已经受折磨了,那他为什么还不开口?”
“如果他老早就供罪,神秘人会相信吗?”Rheid沉沉道,“只有让人看到他身体精神遭受重创,看到他濒临崩溃,这时候,他的话才会被相信。”
甄爱浑身冰凉:“那,如果他忏悔供罪了,他会被杀掉吗?”
Rheid明显愣了半秒,才说:“不会的,甄爱小姐。神秘人还想知道你的所在地,而且他更希望看到S。A。屈辱地活着。”
这种话算不上半点安慰。
甄爱没动静。
Rheid也敦促她:“别让S。A。为你担心,先走吧。”
不要让他担心。
甄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却点点头跟着特工们离开了。
Rheid看她离去,心里笼着阴霾,不甚明朗。
其实他们已经收到言溯的视频。Rheid带着密码纸过来,用言溯留给他的暗号,估计很快就能破获俱乐部的所在地和内部结构图。
时隔近两个星期,
言溯带的摄像头和监听器突然打开,FBI特工看到言溯供罪了,视频被人发到youtube上疯传。
如果此行不出意外,今晚就可以行动。
但有一个意外,CIA收到一份极度血腥的视频。颀长挺拔的男人缚在十字架上,黑衣人用刀切开他的胸膛,挑了一根血肉模糊的肋骨出来。
整个过程他似乎是清醒的,狠攥的拳头森白森白,却以惊人的意志力死死忍着,只沉闷地痛哼了一声,只有一声,最终活活痛晕过去。
很快有类似医生的人给他止血缝合伤口,镜头里忙忙碌碌,有声音清淡地响起:
“Cheryl Lancelot,我只要她。要是不把她交出来,我会把这个男人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CIA的态度是,他们不会交出甄爱,若是救不出这个男人,那是FBI无能。
另外,作为绝密内容,他们也不会把提供这段视频作为言溯洗刷罪名的证据,若是让他受冤枉,那也是FBI无能。
FBI焦头烂额,这下算是见识到了神秘人的变态和聪明。
Rheid今早看到那段视频,眼泪都涌了出来,他甚至想过告诉甄爱,可刚才下车掏出言溯留给他的钥匙。小信封里溜出一张卡片,上边是言溯提前预知的字迹:“no matter what happens; DO NOT say a word!”
不论发生什么,不要告诉她。
所以言溯提前切断屏蔽了城堡附近的一切通讯信号。
所以,Rheid住口了。
山里的叶子全黄了,金灿灿的。Rheid望着车辆远去的影子,忽然想起言溯的话:“如果我出意外死了,她问起,就说,我接受证人保护计划了。”
。。。。。。
#
应该是第二个星期了?
言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清醒又迷茫。他自己变得很陌生,浑浑噩噩,焦躁不安,这一点儿不像他。
或许毒品的作用终于稳定下来,他的思维开始自动自发编织出无数似真似假的幻想梦境。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里,他又看见了甄爱。
她睡在星空之下,面颊绯红,躯体白皙,柔情似水凝视着他。
他和她紧紧纠缠,身体带着满腔的渴望,和她密密贴合在一起,中了魔怔般亲吻啃咬。她身体深处柔软又紧窄,收缩着一次次把他吸进去。他沉溺在里面不愿出来。
他听见她的声音娇弱又难耐,哀哀唤着他的名字。他看见自己额头上青筋绷起,汗水滴下来落在她洁白如玉的胸乳之上。
可忽然她一转身,变成了一只兔子,眼睛红红的,嘟着嘴看他,神色委屈。他要去抓她,她摇着短尾巴蹦蹦跳跳,一溜烟蹦不见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陡然胃疼得厉害,恶心又难受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像是得了狂躁症,无论坐立与否昏睡清醒,都是不安。
身体和头脑始终混沌不开,思维却极度的活跃与兴奋,没有片刻喘息的空间。
甄爱又回来了,穿着兔女郎的装扮,拘谨地遮着纤细又白皙的腰肢。手里抱着一只乖乖的小兔子,她红着脸怯怯看他,小声说:
“阿溯,等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一定天天抱着,到哪儿都舍不得放手。”
他顿时痛得剜心挫骨,才知这些天深入肺腑的痛,叫思念。
他翻来覆去,猛地惊醒,额头手心和背脊,大汗涔涔。
醒来房里坐着个人,依旧是短衣短裤,修长双腿交叠成魅惑的姿势,还是席拉。
言溯像是不久前沉进漩涡里和海草生死挣扎过,浑身虚脱。不过,虽然没了力气,脑子却安宁地清醒了片刻。他寂静地望着头顶上方的浮雕画,不言不语。
席拉神色复杂,他即使是被药物整得如此虚弱又落魄了,清高冷冽的样子却一点没变,比当初在silverland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免不快,抱着手从椅子上站起身,俯视他想冷嘲热讽几句,可看见他苍白清俊的容颜,语调就不自觉缓了下来,问:
“C小姐的名字叫Ai?你昏迷的时候,喊了她很多次。”
安静。
席拉瘪嘴:“可惜你喊的那个名字是假的呢。她叫Cheryl,也不是属于你的女人。你为了她,真傻。”
她是真为他觉得怜惜的,凑上去,“世上那么多女人,何必呢?这么为她死了,她不见得记住你,或许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不过谁要真和她好上,要倒大霉了。就像你,现在落成这个样子。”
安静。
席拉看他俊脸苍白汗湿,那样沉默冷清,蓦然觉得性感,伸手要去碰,尚未触及,他掀了毯子给她打开,冷着脸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关进洗手间去清洗。
席拉落了个没趣,坐在一旁等,伸手一摸,床单上全是熨烫的汗渍。
长时间的酷刑,她还没见人能挺到现在。她也清楚,即使他马上被救出去,他的身体也垮了。况且,剂量太多,毒早就种进去。
头一次,她替人难过。她一下一下用力揪着床单,闷不吭声。
言溯洁癖太重,身上有一点儿不干净清爽便会觉得不舒服不自在,每次去受刑前都要强撑着虚弱发软的身体把自己收拾一遍。
只是,有些事远超出能力范围。身上的各类伤痕与灼伤,暂时消除不去了。
清洗后看向镜子,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掩不住,下巴上也冒出青青的胡茬,摸一下,还很扎手。
他蓦地想起,甄爱有次问:“阿溯你为什么不留胡子呀?我好想摸摸看是什么手感。”
他认真道:“我习惯起床就刮胡子,你要想摸的话,最好是趁早睡去我床上。”
她又羞又气,狠狠瞪他。
他不明所以。
那天在汉普顿,早上醒来,甄爱窝在他怀里,小手在他下巴上摸来摸去,一个劲儿地傻笑:“好痒,哈哈,好痒,哈哈。”
傻呵呵的,无限循环。
想起不算旧的旧事,他不禁淡淡笑了一下。
这些天脱水严重,他捧着龙头的水往嘴里送,嗓子干燥太久,普通的吞咽动作都会在喉咙里留下灼烧的痛楚。
他缓慢又一丝不苟地把自己清理完毕。走出洗手间时,席拉还在那里,表情不太开心。他也不理,坐到椅子上,弯腰去穿鞋。
平日很简单的动作到了现在,是最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