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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辛捷转述到小戢岛上,华夷之争,东海的世外三仙和化外之民恒河三佛作一场名头之争的大战,和无恨生毒伤等等奇之又奇的遭遇时,七妙神君梅山民不由大大惊异。以他当年的经历,始终不闻天竺竟有此等高手,口中轻呼“恒河三佛”不已。
讲了这样多,再加上用过早饭,已是快到午间了。
梅山民笑眯眯的拈须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心中那份得意再不用说,半响,才想起来问道:“吴贤侄,你最近也是迭有通合,尤其那梵文所载的轻功,必定是高明无比的了,你且施展出来见识见识?”
吴凌风应诺一声,站起来,走到门外废坪上,他自在大戢岛上被平凡上人解释清楚那些梵文,日夜苦苦练习这种身法,成就甚大,站立身子,猛然一提中气,刷地飞窜出去。只见这天生的身法果然古怪,凌风双足离地仅有半尺,等于贴着地皮而飞行,但速度之快,令人能以置信,衣袂微摆处,身体已然落在七八丈开外。
梅山民仔细观看,但觉这种身法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不由低吼出一声“好”字!
须和七妙神君一生功夫,在轻功上成就也是甚大,自创“暗香掠影”身法,便是武林一绝,但今日和这天竺身法比较起来,速度上便是不如。
七妙神君微一沉吟,说道:“当今天下,轻功身法当推慧大师的‘诘摩神步’最为神妙,但论起速度,恐仍不及这种天竺身法!”
辛捷、吴凌风一起点首,当日平凡上人也就是如此说过。
梅山民又道:“早年老朽闯荡江湖时,也曾风闻天竺有一种旁门的武学,但都始终没有传到中土,看来果是所传不虚了。”
三人又谈了好一会,辛捷说道:“我和大哥这一次赶来是想请梅叔叔作主……”
梅山民一怔,随即会意道:“很好!你们也真不忘老一辈的教诲,这一段十余年的公案,
我想也应该有一个了断了……”
辛捷插口道:“一路来已在崆峒、武当两处投下拜柬,邀约他们在月圆之日在五华山上一会。”
梅山民微微颔首,不作一言。
辛捷又道:“此去峨媚不远,今日就去走一遭,去给苦庵上人也下一张拜帖。”
梅山民想是心中甚是激动,也不答言,仅颔首示意。
事不宜迟,当天辛捷、吴凌风便重踏征途,赶到峨嵋山去投发拜柬。自然,以他们的轻功,任峨嵋山上,三清道观中高手如云,他们仍是出进自如。
点苍距此太远,他们不能再赶去,反正落英剑谢长卿的内心也是很矛盾的,辛捷对他甚具好感,而且崆峒的剑神厉鹗也绝对会去邀请他,不再麻烦一次了。
来来回回,又费去一天功夫,计算日子,一两天便得启程,两人雇了一辆甚宽敞的马车,让梅叔叔坐上,一起奔向五华山。
五华山距此也不太远,三人一路行走,一路欣赏沿途景色,正值冬日,遍地白雪,虽然五华山位于南部,但一路所经云贵高原,地势较高,是以,大雪仍是纷纷飞舞。
三人都是怀着一样的心理,大仇转眼即可报却,心中都是又欢喜又慨然,但两个青年人的豪气,却是高不可抑,但闻马蹄的的,驾铃摇荡处,一行人匆匆便过——
点苍山脉上。
一个中年的文士,站在山崖绝顶,负手而立。
看来这中年的文士满怀心事,浩然长叹,但见右手执着一方黄绫,反复把弄不已。他正是点苍的掌门人落英剑客谢长卿。
天光下,益发显得黄光流转,但见缎上用黑线绣了端端正正的五个字:“五剑震中原”。
昨夜里,厉鹗用九匹快马送来这面令旗,谢长卿知道上一辈的复杂的恩仇将要在这一次结束了。
十多年前,一念之差,作错的事,到今日仍然有若毒蛇一般吞噬着他,他知道这一切,却是毫无办法能把这些复杂的恩怨排除澄清。
山坡下,辛捷等人匆匆而过,山坡上,谢长卿浩然而叹,他望着马车磷磷,他虽然不知道车上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见那磷磷的车轴转动之下,扬起漫天风沙,随风而过,落英剑客深深感到自己的事业、前途,也即将和这些风沙一样,立刻消失无踪……
梅占春先,凌寒早放,与松竹为三友,傲冰雪而独艳。
时当隆冬,昆明城外。
五华山中,雪深梅开,浑苔缀玉,霏雪联英,虽仍严寒如故,但梅香沁心,令人心脾神骨皆清。
后山深处,直壁连云,皑皑白雪之上,缀以老梅多根,皆似百年以上之物,虬枝如铁,暗香浮影,真不知天地之间,何来如此清境。
暮色苍茫,夜幕渐罩,朦胧中景物更见胜绝。
大雪早止,天色已清,一轮暗月缓缓上升,看一看,明月已经长满,正是月圆之时。
山阴处,老梅之下,静静的立着三人。
三人是并排而立,中间一个乃是古稀老翁,鬓髯如银,一袭长袍,挺立在雪地里,显得十分孤寂清俗。
两边的却是一双年约二十的少年,长得好俊美,一样的英气勃勃,剑眉朱唇。
可怪的两人面上却都笼罩一些悲愤的情绪。
打背后看去,两个少年却是背负长剑,而且一身俐落打扮,雪地中,剑穗扬起,益发衬托出两人的英挺。
老人双手负后,长袖后堕,背梅而立,静静的没有开一声口。
这样的大的冷天,飞鸟走兽绝迹,就算是有,在这薄暮点点之际,也是应归进老巢的了,是以周遭益发显出一种寂静的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左首的一个少年,生像是有些儿不耐烦了,措手在眉际向山道望一望,开口道:“月儿即将当空了,怎么……”
他话未说完,右首的少年笑着接口道:“捷弟莫要心焦,那些人物背着如此的大名头,一定不会老着脸皮避而不战的。”
不消说,这老少三人正是梅山民、辛捷和吴凌风了。
辛捷性子较急,耐不住左右走动,闷闷道:“贼子们还不快来,对了,吴哥,待会咱们要好好折辱他们一番……”
他话声未完,脸色已是骤变,吴凌风脸色亦是一寒,敢情北风呼号处,一阵奔腾之声隐隐传来。
梅山民心中一震,已知仇敌到来。
将近十五年前,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时候,也于同样的地点,梅山民当时以七妙神君之名为搏五大宗派掌门联手剑阵,结果在诡计之下,险些送了命。
如今,梅山民功力全失?但一对徒辈的功夫却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强仇在眼内,仍和十五年前一样地不屑一击,但是,也许是由于下意识的作用,他心中却止不住的一阵狂跳。
“哼!对这几个毛贼何必如此紧张——”
他不屑的自忖。
他深长吸一口气,梅花沁鼻的清香甜甜的传人,平静了动荡的心情。
来人好快脚程,片刻,远地里看到几条极淡的身影,晃眼间便来到近前,只见他们在谷口略略一旋,便直奔而来。
近了,清清楚楚可以数明,来的是四个人。
那四个人好像也似在比赛足程似的,几起落,便跃到跟前,梅山民和辛、吴三人立于梅树之后,月光下,梅树苍苍的婆婆巨影,把三人蔽得十分隐密。
四人来到道前,一起停身,看来四个人的轻身法都是差不多,不过一个瘦削老者比其他三人都要来得前一步。
那老者站下身来,四周略一打量,嘿然道:“辛捷那小子看样子还没有到呢?……”
后面跟着三人似乎和这老者不太对劲,默然根本没有理他。
“月儿已登中天,看来辛捷是不会来的了?咱们且等他一会……”
他话末说完,老梅后面一个声音接口道:“不敢当,咱们早已恭候大驾!”
说着从树林后面走出两个少年。
那瘦长老者一行四人正是当今武林四大宗派掌门人,顺次是崆峒剑神厉鹗、武当赤阳道长、峨嵋苦庵上人和点苍落英剑客谢长卿!
厉鹗不料辛捷早已到来,怔了一怔,干笑道:“好说!好说……”
辛捷和吴凌风都已双目发赤,尤其是吴凌风,嘶声叫道:“废话少说两句,咱们这就动手——”
他平日为人善良诚恳,就是连骂人都很少,但这一下是激动过度,一反平日从容满洒的态度。
厉鹗乃是老江湖了,仇杀的事件是司空见惯,哈哈一笑答道:“姓吴的,咱们是一江二海之恨,就是你不找上门来,我厉某人也得找到你,你且不要急——”
他这番话说得好不老练,身后赤阳道长也是一笑道:“吴施主不要心急,断魂剑和七妙神君后代的召唤,咱们那敢违命,嘿,苦庵上人,你说是吗?……”
峨嵋的苦庵上人嘿嘿一笑额首。
他们这一对一答,任辛、吴两人聪敏无比,也答不上话来。
厉鹗等一行四人,果然不甚和谐,其中只有赤阳道长和苦庵上人交情不错,厉鹗和他们是勾心斗角貌合神离,而谢长卿却是因逼迫而至,更是和他们格格不入。
辛捷沉吟一下,才道:“晚辈投下请柬,请各位大英雄到这儿来,拜赐神功,致使各位千里奔波,实令晚辈内心不安。好在各位都是一代宗师,必然不会计较于此……”
辛捷冰雪聪明,说出这番话来,转弯抹角的话中有话,几声“晚辈”令这几个老江湖大是难堪,但是对方个个半生混迹江湖,哪会不明白,厉鹗长声笑道:“好说好说,咱们这是旧地重游,面对高山古梅,心旷神怡,辛小侠乃是七妙后代,到不是俗人——”
他说旧地重游,乃是指十五年前五华山上击败七妙神君的一回事,辛捷一听之下,不由得为之口塞。
吴凌风却冷冷的道:“姓厉的少逞口舌之利,你作恶半生,日常在江湖上以阴诈欺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闲话倒可以少说两句。”
他口才不甚好,但这乃是怒愤而言,厉鹗等人却感正气凛然,不由想到自己平日作恶江湖上的情形。
苦庵上人和谢长卿还好,剑神和赤阳却是无恶不作,连想之下不觉老羞成怒。
厉鹗厉声叫道:“姓吴的小子如此自大,咱们走着瞧——”
说着反身便望左手的一块广场上纵去道:“过来吧,厉某人领教神君和断魂剑的真传—
—”
他这一纵走,赤阳等人也都跟着去。
辛捷和吴凌风更是毫无迟疑一齐跟去。
山荫道上所有人都奔过去,老梅之下,孤立一个老人,正是七妙神君梅山民。
他不愿再与这一批小人对面,但是心中却始终不能释然。他冷如冰霜的目光从树枝丛中注视着每一个人,仇毒的火焰,布满胸膛。
当处七妙神君以冷酷出名,十数年的陶冶,并没有完全改去。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冷酷的他,希望这四个曾经暗算他的人立刻被报偿回来。
蓦然,一个樵粹失神的脸孔印人他的眼帘,他感到一些陌生,他奇怪的仔细一瞧,认出来正是谢长卿。
他陡然一怔,立刻想当年那英俊的少年,而今日却是如此的失神落魄,梅山民很了解他的心情,不觉微微一叹。
思潮不定的起伏着,那边六人己经叫上了阵,不消再说,四个掌门仍然用的是他们的看家本领,四人已严整的布成了剑阵。
辛捷和吴凌风打个招呼,一起走入阵中。
剑神厉鹗当阵而立,嘿然叫道:“故人有后,咱们老一辈的再不尽力,岂不叫他们耻笑?”
说着反手一挥,“呛榔”一声,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同时间里,赤阳、苦庵的长剑也斜跳出鞘。
他们都是浸淫在剑法上数十年的高手,单看他们拔剑的姿势,便都有一派大宗师的风度。
苦庵的峨嵋剑法守重于攻,只闻“叮”的一声,蒙蒙青光一间中缩,盘身一匝,跳动数下,苦庵上人已持剑在手。
看他这个手法,便可以知道他的剑法己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就是在拔剑的时候,也都是不肯放弃注意护防身体,经验和手法,岂能说为平庸?
四个掌门人中,只有谢长卿的剑迟迟没有出鞘。
厉鹗很清楚他的心情,低声道:“谢世兄,请——”
谢长卿黯然长叹,右手蓦然一抬,剑子已到手中。
辛捷和吴凌风也不再迟疑,一起持剑在手。
辛捷冷冷的扫视每一个人,当他目光停留在厉鹗身上的时候,不由大叱道:“亏你身为掌门,竟然偷窃别人之物——”
敢情厉鹗手中的一柄长剑,正是失去的梅香剑。而那柄厉鹗原有的“倚虹神